第3章 政变

政变的具体时间是四月三日半夜，过程跟前几次差不多，都打着猪头皇帝的旗号，理直气壮地勇往直前，冲进宫中。

司马伦拿着假诏书“敕三部司马”：“中宫与贾谧等杀吾太子，今使车骑入废中宫，汝等皆当从命，事毕，赐爵关中侯，不从者诛三族。”这个红头文件一出，恐怕大家都知道这个文件是假冒伪劣商品，但谁也不去检查一下防伪标志，高叫打假，而是集体表示拥护。

司马伦一看，我靠！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哪知群众也这么容易上当，马上又发第二道假诏书：打开宫门！

部队早就在门外等待。这些士兵也跟其他士兵一样，都是来自最底层的哥们，听说今夜可以进皇宫，心里那个高兴就不用说了，个个怀着激动的心情，紧握钢枪，准备随时冲进去。这时大门一开，大伙就呼啦啦地冲了进去。

这次行动的前敌指挥官是司马攸的儿子翊军校尉齐王司马冏。

司马冏进宫之后，马上在御道之南布防，然后带着一百多武装人员冲进后宫。那里也安插了一个内奸——华林令骆休。骆休把司马冏带了进来，直接就找到猪头皇帝。猪头皇帝这时正在睡觉，看到这么多人进来，而且还有他的这个堂兄弟，也不知道现在是政变进行时，就打着哈欠跟他们来到东堂。

司马冏叫猪头皇帝书面通知贾谧进来。

宫中弄得这么热闹，贾谧居然一点察觉也没有，一看到诏书，马上就听从召唤，连夜进宫。来到殿前时，觉得情况不一般，知道传说中的政变已经发生，忙挣脱出来，狂跑到西厢那边，叫姨妈娘娘救我啊。你一看就知道这家伙也是个极品菜鸟，人家举行政变，矛头指的就是他的姨妈娘娘。他的姨妈娘娘还能救他时，人家敢对他这样么？

在他大叫救命的时候，一把大刀已经带着一股寒风砍了过来，他的话才叫完，他那颗脑袋也跟着落了下来。

司马冏这时也来到皇后的宿舍。

贾南风这时也跟她的这个外甥一样，不知道人家已经找她算账，突然看到司马冏带着人马进来，大吃一惊，说：“你来干什么？”——老娘虽然大量收购帅哥，可老娘从来不收司马氏内部人士啊。这里从来就没你的什么事。

司马冏只说了几个字：“有诏收后。”

贾南风一听这几个字，马上意识到，自己要玩完了。你们这几个鸟人哪来的诏书？说：“诏当从我出，何诏也。”她说了这几个字之后，也不再说什么，马上跑到楼上，远远地对她的猪头老公大叫：“老公啊，你的老婆就要给人家搞定了。你连老婆也顾不上，看来你不久也要自己废掉自己了。”

可他的老公这时能救得了她么？司马衷要是有这个水平，她能有今天么？

她叫了几声，听不到司马衷的回话，这才知道有个猪头皇帝当老公，弄权很方便，作威作福很容易，养几个小白脸风流快活也不用顾忌，可到关键时刻，给人家搞定也很容易。她这才知道，什么叫双刃剑了。

她转头来问司马冏：“你们这次活动的倡议人是谁？”

司马冏说：“司马肜和司马伦两位老同志。”

贾南风一听，我操！原来老把司马遹当主要对手，用全部精力去对付他，全弄错了。那小子一天到晚只会做生意，当老总，一点不玩政治，对自己有个鸟威胁。只是自己他妈的感情用事，硬是把精力放在这个地方，真正的威胁是这些手里有权有枪的老家伙啊。你看看这几次政变，哪次不是这些人搞出来的？她在夜空中发了一声叹息：“系狗当系颈，反系其尾，何得不然！”只是到了现在才理顺这些关系，找到关键点，还有个屁用——除了乖乖当人家的俘虏外，别的什么权利也没有了。

逮捕了贾南风，意味着政变已取得彻底的胜利。政变高层连夜启动司法程序，就地对贾南风进行处理：废后为庶人，暂时囚在建始殿里。这个女人一夜之间从权力顶峰跌入人生最低点。政变指挥部接着下达了逮捕赵粲、贾午的命令，并把他们投入到监狱，接着就在那里把他们杀了。

最后，“召中书监、侍中、黄门侍郎、八座皆夜入殿”，准备就下一步的形势讨论一下。可那个尚书实在该死，接到这个诏书之后，居然怀疑是假的。师景干脆现场打假，打了一份没有封口的报告，要求皇帝用“手诏”发个通知，增加一下可信度。

司马伦一看，你这个师景是什么意思？这家伙刚掌权，才按自己的意思发布第一个命令，就卡壳起来，心里一点不爽，脸上就布满了杀气：“你这个师景给老子造成不爽，老子就叫你去死。如果到了这时不露一手，这些人还要不服下去。”马上派人过去，不用宣布，直接就砍掉师景的脑袋，然后向全国发布通告。

就这样，全国最高大权就落到了司马伦的手中。这家伙想不到这个权力来得太容易了，傍晚做出决定，第二天自己就成了实际最高领导人，看谁不顺眼，发个指示，就可以把谁杀掉——昨天自己还是个巴结专业户，今天就有很多巴结专业户来巴结自己了。

司马伦很满足，即使在光线不够的情况下，大伙也能清楚地看得出他那爽歪歪的神态。

孙秀却还是不满足。他觉得棋还可以下下去：最好能让司马伦当上皇帝。司马伦当了皇帝，他老孙是什么的干活？那是全国第二把手的干活。而且他比谁都清楚司马伦的水平菜得不能再菜，什么都得听老孙的话。呵呵，到时，自己可是全国最有权力的人了，这些大臣小臣全都去巴结自己，看自己的脸色办事，那才是超级爽歪歪。他马上对司马伦说，老大，革命尚未成功啊。

司马伦说：“还不成功？那怎样才算成功？”

孙秀说：“把猪头皇帝也搞定，才算成功。老大你看，以后咱天天对一个猪头拜来拜去，有什么意思。不如老大直接把屁股坐到那个座位上，让别人来拜你不好吗？”

司马伦一听，我的妈呀，到底是你的思路宽又广。说来说去，司马衷还是老子的孙辈，又是全国有名的超级菜鸟，凭什么要老子老去拜他？现在老子腰间有骨质增生，痛得要命，每天还要拜他几下，这不是要了老子的命吗？好，老子再同意你的意见。你说该怎么办？不过，突然就把他搞下去，好像不大妥当。

孙秀说：“肯定也要做得合理又合法。不过，第一步得先把那几个老屁股搞下去，扫清咱们前进的障碍。”

两人当场开列出一份严打对象的名单：张华、裴頠、解系、解结。你一看这份名单，都是跟他们闹过意见的人。那时张华、裴頠是当权派，他们对这两个老家伙没有办法，现在倒转过来，他们成了当权派，两个老屁股都靠边站，已经彻底丧失发言权了。而解系、解结这两个兄弟，以前更是他们的死对头，一天到晚没事就告他们，几乎成了状告司马伦和孙秀的专业户。如果司马伦和孙秀是别的人，这时为了更高的政治目的，也许作一下秀，宽大一下他们。可这两个家伙都是小人中的精英部分，哪能放过他们？名单一列，就派人把他们抓起来，不管刮风下雨，都要把他们带到殿前，直接进入司法程序，进行审问，让他们欣赏一下自己的马威。

张华大概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自己以前都做过辅垫，而且玩政治玩了这么多年，官当了这么大，连以阴狠毒辣出名的贾南风都让他三分，估计这几个家伙他还是对付得了的，因此人家还没有问他，他就来个先发制人，转过老脸，对负责审问他的张林说：“你是不是想残害忠良？”这家伙还是比较老辣的，一上来就先给人家扣顶帽子。如果是前几天，估计张林一听到这话，肯定会怕得要命。

可现在的张林不是以前的张林，而张华更不是以前的张华。以前的张华是张林的领导，而现在的张林是代表皇帝审问张华的张林。他看到张华死到临头，还这么牛逼，我靠啊，以前你牛逼，那是有底气，是有着雄厚权力基础的，现在你的牛逼单薄得很，谁还怕你？何况，现在老子是代表皇帝面对你的，比你牛逼多了，马上对他说：“卿为宰相，太子之废，不能死节，何也？”

张华说：“那天在式乾殿上，我的话和奏章都还在，不信可以去查一查。”你一看这家伙明显是在走那个杨珧的老路，叫人把当天的会议记录保留下来，当做今天的护身符。当然，如果碰到个讲点道理的人，估计他还真的可以没事。可现在他碰到的是孙秀这样的小人，而张林也是个口才很牛的家伙，看到他搬出这话来，想也不想，顺口就追究他这件事的责任：“谏而不从，何不去位？”

张华一听，老嘴巴一张，什么话也讲不出来。老家伙这才发现，原来他儿子的眼光真的不错，预言做得不但准确，而且精确，如果当时就辞去所有本兼各职，回家一边打打麻将过日子，一边很休闲地面对这些人的你死我活，当当专业观众，说不定人家拼命之后，为了收买人心，又会请他这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出来，即使不能掌握更大的权力，但出出镜，讲几句话表示自己的存在还是可以的啊。可因为一时头脑发昏，思路打不开，估错形势，以为天下之争，只不过是皇后和太子两股势力在大打出手，不管哪边，他都可以摆平。哪知却突然冒出这个司马伦这个第三股势力，而且这个司马伦是个根本不讲道理的主儿，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他都想把你的老头砍下去才爽。这才知道，以前老是强调稳定压倒一切的政策，有时是不灵的，天天做和稀泥的工作，这些稀泥同样和不起来的。他以前可以拍板时，大权在握，要是听从裴頠那些人的话，掌握好机会，他哪有今天？混官场都混到头发全盘变白了，最后却死在一群小人之手，实在也太不像样了。可现实就是这样，上天给你机会，你不珍惜，到头只有死路一条。

这次廷审就这样结束，当场宣判：对张华、裴頠、解系、解结这个反动集团的首要分子都处以死刑，而且“夷三族”。

天亮之后，司马伦摆足架势，牛逼哄哄地“坐端门”，布置工作：遣尚书和郁持节送贾庶人于金墉城——贾南风多次把人家送到这个地方，现在她终于也被送到这里。诛刘振、董猛、孙虑、程据等，连司徒王戎也跟着受到牵连。这家伙领着国家最高工资，但却只是做清谈的业务，每天上朝参加什么会议，统统加入“酱油党”，从不发表自己的政见，因此也就没得罪过什么人，这时虽被列入张华党的黑名单中，但又没什么把柄被人家拿住，因此也就跟很多官员一样，被免职了事。还能活下来，继续他的名士风流，开拓清谈事业的新局面。

司马伦一夜之间就把所有的老家伙一把搞定，朝廷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有资格跟他对话的人来了，更没有哪个有实力跟他摆谱的哥们跟他唱反调了，就开始按计划把事业往更大更强的方向发展。这家伙是司马懿的儿子，智商跟他的老爸差了不知多少个档次，但他绝对是他老爸的粉丝，他的第一步，就是全盘向他的老爸学习：称诏赦天下，自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侍中，一依宣、文辅魏故事。这家伙通过搞政变获得最高权力，所以也认真总结了一番经验教训，认为贾南风他们之所以一夜之间给他们搞定，连个负隅顽抗的余地和时间也没有，主要是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因此他决定扩大警卫团的规模到一万人，全部署在他的府中，做他的保镖。你一看这个思路，就知道这家伙不但怕死，而且菜得不能再菜，跟以前那个诸葛诞没什么两样——如果人家真的要造你的反，一万部队就能挡得住么？这种人只有当黑社会老大的水平，绝对不能做“经国大业”的事。

他把一大群高官摆平之后，高层空缺就多了起来，于是，把自己的亲信都大大地提拔一下：子馥为前将军，封济阳王；虔为黄门朗，封汝阴王；诩为散骑侍郎，封霸城侯。孙秀等皆封大郡，并据兵权，文武官封侯者数千人。他自己又抄袭了杨骏那个框架，同样来个“百官总己以听于伦”。

他觉得他好爽哦。

其实最爽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孙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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