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后乱世时代 (2)
这八个王虽然给历史留下了一堆丰富的历史材料,把当时的中国闹得一片大乱,释放为害的能量很大,可这八条好汉中,没有一个是高智商的。那个司马伦和司马颖,老早就给人定性为“不慧”。至于曾经被称为“一代豪杰”的河间王,从他的所作所为当中,也没留下什么精彩的东西,比较起来,跟这个司马越也是一路货色,只有搅乱局势的水平,没有稳住大局的能力。那个司马乂算是有点水平,可经验不够丰富,起点太低,基础薄弱,居然把司马越这样的人当成朋友,最后也是个自寻死路的料子。
司马越挂掉之后,整个司马越阵营就更加不稳起来。大家谁也不想当这个阵营的老大。先是按照司马越临死的既定方针,一致推举王衍当第一把手。可王衍却聪明得很,知道这个时候当这个老大,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因此极力发扬谦让的美德,坚决推辞,而且还推荐襄阳王司马范来挑这个担子。可司马范也不是个呆子,同样表示不干。你不干我也不干,最后就形成了一个以王衍为核心的集体领导。这个集体领导团队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把他们的先老大司马越的尸体运回东海,让他在封国里下土为安。
而司马越团队里的实力派人何伦和李恽听说老大已经与世长辞,知道他们的事业已经完蛋,他们霸道的路子也到了终点站,再在这里待下去是不可能的了,就带着司马越遗留下来的那个裴妃和继承人离开洛阳,向东而去。这几个家伙经过这段时间不懈地努力,已经抢到很多财产,因此他们一开路,很多人也跟着过去。
司马炽想不到,平时在他面前霸道得要命的司马越居然这么容易搞定,心里很高兴,对搞定司马越立下最大功劳的苟晞大力提拔,任命他为大将军、大都督,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成为军队最高领导人。对司马越的处理也算宽大,只是追贬为县王。
可司马越的那群死党就倒了大霉。他们带着司马越的尸体向东而行,一路哀歌一路行,都以为没人再跟一个死人为难了,而且随行的不是一般的三军仪仗队,而是十多万晋国最精锐的大军。哪知石勒却不是这么想,听说这一帮人正向东而去,马上就带着骑兵从许昌包抄过来。到苦县的宁平城,终于把晋国这支目前最强大的武装力量截住。
如果是刘琨或且苟晞在这支队伍中,石勒这一次狂追而来,肯定是送死。可你知道,司马越在他拿着大权的时候,重用的都是王衍之类的名士——如果石勒这次只跟这伙人进行口水大战以辩论分胜负,他们肯定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可石勒却跟他们刀枪相见,是性命相搏。王衍他们正痛哭流涕,把名士风范表演得十分到位,突然看到敌人的铁骑冲过来,都傻了眼,不知该如何是好,你看我我看你,每个人这时都迫切希望对方能组织部队进行一战惊天动地的保卫战。可谁都知道自己不是上战场的料。于是,十多万武装到牙齿的大军就处于无组织、无纪律的状态——这样的军队,本身战斗力再强,装备再强劲,也跟一群乌合之众没两样,而且连基本的抵抗能力也组织不起来,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
石勒知道,这是晋国最后的强兵,这时居然没有一个带头大哥,十万精锐之师的身份全部转换成十万个活动靶子,实在是机会难得,马上命令部队把这支敌人包围过来,然后放箭。本来一场好好的战斗,就变成了一方对另一方的屠杀。晋国部队在石勒军的攻击之下,“将士十馀万人相践如山,无一人得免者”。
以王衍为首的名士们,这时一点不风流,在士兵们都被屠光之后,他们也全都做了俘虏。
石勒虽然是个大老粗,可看到这么多的名士在一起,也觉得很好玩,便把他们集中起来,在现场开了个名士大会,讨论的议题是,晋国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王衍虽然军事能力等于零,但口才却好得很,一听到这个问话,马上就英姿飒爽地站了起来,一番抑扬顿挫,把晋国高层这些年来你争我夺,大家在腐败的道路上做接力赛,只管自己的利益,不管国家的安危,不理老百姓的疾苦,弄得天怒人怨,乱匪如毛,内忧外患,没一刻停息过的情况一一道来,最后得出结论:这样的政权哪能不亡?能拖到现在还奄奄一息,已经是个伟大的奇迹了。这哥们口才实在强悍,说了大半天,条分缕析,头头是道,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得发人深省,让人觉得教训深刻。最后,话头一转,很有力地强调,像偶这样的人,虽然拿着全国最高工资,其实一点权力也没有,完全是政治花瓶。老大你也可以问问在场的各位先生,偶还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无心做官。后来,被逼到官场上混,但只领工资,从不过问政事。这一点,在座的完全可以证明。偶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在会上讲过几句话?偶在会上基本都是打酱油的,绝对是坚强的酱油党党员。他这么推开责任之后,一看石勒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觉得有点不妙,便又说,老大你威震四海,完全可以当上皇帝,一统江湖千秋万载。
石勒问他:“你说完了没有?”
王衍当然说该老大发话了。
石勒说:“君少壮登朝,名盖四海,身居重任,何得言无宦情邪!破坏天下,非君而谁!”只一句话,所有责任全都推到王衍的身上。王衍本来还笔挺地站着,不管远看近看,都一副帅呆酷毙的样子,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那副明星身材马上就垮了下来,软在地上。石勒叫身边的工作人员把他扶出去。其他人也都跟王衍一样,说晋国发生这样的事,都是当权派们搞的鬼,自己从不参与——即使参与了,也是被动参与,不能负主要责任啊,更不能因为这样就拿他们开刀啊。老大要讲一点人权啊,动刀可是人命关天啊。只有那个曾经力辞司马越接班人的司马范在那里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看到大家都在努力推脱责任,争取活命,就大声叫起来:“你们说够了没有?事情有都到了这个地步,再多嘴有屁用。”
石勒一听,就对孔苌说:“老子见的人也算不少了,可很少见到这样的人。老子想留下他。”
可孔苌却坚决反对,说:“这些人都是晋国的贵族,什么本事也没有,而且又清高得要命,到头来谁也不会为老大所用的。”
石勒觉得这话也不错,就说:“也好。不过,这些人都是文明人士,因此在处理他们的时候不必用刀。”
王衍他们被带出来关在屋里的时候,老帅哥就知道,不管他再怎么拍石勒的马屁,石勒再怎么觉得马屁舒服,也不会放过他们了,就对大家说:“咱们的水平虽然比不过古代那些大政治家,可也不算很垃圾。如果咱们以前都努力工作,严格要求自己,当好父母官,尽力尽心尽责,今天肯定不是这个下场。可咱们却天天喝酒,以耍嘴皮为第一要务,工作不积极,什么事都高高挂起,还说自己是光荣的酱油党。这个名士啊,不光害人,也害己。后悔啊,后悔得肠子都发青了。”
这家伙这辈子中,发表了无数次演说,只有最后这次演说算是说了人话。可铸成大错之后才知道自己是错了,是大错特错了,又有什么用?
半夜的时候,石勒派兵过去,推倒屋子,把这群名士全都压死那里,然后劈开司马越的棺木,拖出司马越的尸体,当场焚烧,还骂道:“乱天下者此人也,吾为天下报之,故焚其骨以告天地。”
司马越的下场跟司马颖一样,都是死后让尸体倒霉。
随着石勒的这把火,晋朝的八王之乱的主角们,全部退出历史舞台,接下来动乱的规模更大更隆重。
大家肯定还记得,司马越还有两个死党,一个是何伦,还有一个是裴盾。这两个家伙原本是司马越的实力派人物。可现在实力派也没什么实力了,都在拼命狂奔,去找安全地带争取活下去。何伦还不知道安全地带在哪个方向,在洧仓就碰上了石勒。这个何伦欺负本国那些文官同事,很有一套,可一碰上石勒,就只有大败了。最后,何伦逃到下邳。那位裴妃虽然很幸运地逃脱性命,可却四处流浪,成为人贩子手里的商品,转让来转让去。这位曾经享受过世界上最幸福生活的寡妇,突然间一脚落进人生的谷底,沦为世界上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为奴为仆,受尽其苦。当然,这个原因都是她老公一手造成的。不过,这个寡妇也是幸运的,她在被转让的过程中,并没有闹成精神分裂,而且是死死地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是裴妃。后来,她辗转逃到江南,找到另立门户的司马睿。司马睿能在江南开劈出新的天地,就是因为当初她给司马越吹枕边风的结果。司马睿又让这个满脸风尘的裴妃过上了幸福新生活。
那个裴盾这时守在彭城,也给汉国的越固和王桑一顿猛打,落得个城破人亡的结局,最后为司马越集团划上了一个血淋淋的句号。
司马越集团一垮台,司马氏的牛人也全部死光,按照常规,司马炽可以放手行使皇帝的职权了。如果在和平时期,司马炽肯定大大地松一口气了,可现在这个局势,他的这口气能松下来么?全国乱成一团麻,两个新生政权公开向他叫板,那个成都李雄虽然小动作不断,自捣蛋以来,从来没有放过假,旷过工,但因为是外来户,力量老是壮大不起来,经营多年,也只是在蜀中转圈,跟罗尚展开多年的拉锯战,虽然处于上风,但却搞不定罗尚,属于场面好看,实质做不出什么大文章来。另外的那些流民,基本也是为了一口饭吃,今天这里抢一下,明天那里砸一下,也是属于地方治安性质,皇帝可以忽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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