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后乱世时代 (3)

可那个刘聪就不好办了。这个家伙，不但机构完整，人员配备齐全，而且兵力也足，能打仗的人也多，战斗力强，现在主力部队在石勒的带领下，已经来到洛阳周围，做好向洛阳进攻的准备工作。而晋国的精锐部队已经基本上玩完，洛阳已经从全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变成最危急的城市，时时都在拉响着红色警报。而且大部分的高官已跟随王衍他们被压死在破墙之下，现在连找个人商量都难。

司马炽以前郁闷，现在更郁闷！

但郁闷归郁闷，工作还是要工作的。司马炽马上任命了一批新官员：以太子太傅傅祗为司徒，尚书令荀籓为司空，加王浚大司马、侍中、大都督，督幽、冀诸军事，南阳王模为太尉、大都督，张轨为车骑大将军，琅邪王睿为镇东大将军，兼督扬、江、湘、交、广五州诸军事。

你一看这份人事任免名单就知道，这哥们用人还是有点眼光的。可这个眼光到了现在才发挥出来，实在有点太晚了。这些人虽然都可以算是人才，可其他资源都没有，这些人才也就变成了那个无米的巧妇。

这时，苟晞认为，洛阳太危险，已经丧失作为首都的功能，应该把首都迁往仓垣——这是他的地盘，他让皇帝迁往那里，肯定有他自己不可告人的打算，要把历史的车轮开进苟晞的时代。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建议是很正确的。而且他已经为迁都的事做好了前期准备工作，派“从事中郎刘会将船数十艘、宿卫五百人、谷千斛迎帝”。

司马炽也觉得他的这个建议很正确，但这哥们刚拿权不久，怕人家说他独裁，因此就发扬一下民主，请大家来讨论一下苟晞的建议。这些高层都是一些极端自私的家伙，平时当官，做的都是利用职权去发家致富的工作，这时突然听到要迁都，而且要紧急迁都，时间这么仓促，家里那么多的财产哪能转过去？因此都纷纷表示：“老大，不能迁都啊。这可是虎踞龙盘的风水宝地。老大要是把这个地方丢给刘聪，后果如何，偶们可就不好往下说了。”

讨论了几天，就是讨论不出结果。

过不了几天，洛阳城里的饥困程度更加深入，已经到吃人肉的地步了，连很多官员也宣布失踪。司马炽再把大家召集起来，把当前的形势作了介绍，让大家充分地认识到目前面临的困难，不是一般的困难，再不迁都就要亡国！

这些贪婪的家伙这才认识到，如果再把那几堆搜刮来的财产看得比天大，等刘聪的部队打进来，恐怕性命也没有了，就都表示同意老大的英明决策。可是到了现在才举双手赞同老大的英明决策，这个决策已经不英明了。因为，迁都的时机已经完全丧失。

在司马炽宣布向垣仓开路的时候，连皇家卫队的士兵们都失踪得差不多了，堂堂皇帝在走出皇宫时，居然没有带刀侍卫跟随，其排场还不如现在一个村主任。而且连个轿子也找不到。他只得一边徒步行走，一边叫傅祗抓紧时间到河阴，准备好船只。剩下的十几个官员就在前面带路，履行向导的职责。可才一出西掖门，来到铜驼街，就碰到一群打砸抢人员。这些人员可不管你是皇帝老儿，看到这一群人衣着新鲜，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当场断定这群高等难民身上肯定油水很多，就马上开展业务，先抢一下再说。司马炽只得又回到宫中。

这时，度支校尉魏浚带着几百户流民据守在河阴的硖石，不断地开拓抢劫业务，抢得不少米食，然后免费转让给司马炽，让司马炽的肚子在这个时期没有空转。司马炽很感激他，又给他加了几个职务：扬威将军、平阳太守，而且“度支如故”。度支的意思就是主管财政，是大大的肥缺。只是现在连皇帝吃饭都有问题，这个肥缺实在是缺而不肥。

司马炽这时已经彻底沦为弱势群体中一员，每天只在宫里，当着空头皇帝，连宫门也没办法出去。而洛阳城这时跟一座空城没什么差别。

这时，刘聪认为进军洛阳的时机已经成熟，派前军大将军呼延晏将兵二万七千向洛阳进发，到达洛阳南岸时，晋国的部队前来阻击。两军在这一带打了十二次战斗，汉军取得十二连胜，消灭晋军三万多人。而这时，刘曜、王弥、石勒都带兵过来会师。刘曜等人还在行军途中，呼延晏就已经来到洛阳城外，驻扎在以前张方修筑的军营里，并于五月二十八日进攻平昌门，两天后破门而入。不久，呼延晏因为后援部队没有到达，便向张方学习，也来个“俘掠而去”。

司马炽这时已准备了船只，想向东边逃命，可却由于防火工作做不好，全给呼延晏一把火烧掉了。司马炽逃命的水平实在太菜，船只一被烧，马上就走投无路。那个司空荀籓和他的老弟看到局势完全可以用得上“情况不妙”这几个字了，就找了个空档逃出城处，狂奔轘辕，居然连皇帝大人也通知一声。

这时，刘汉集团的各路大军都开到洛阳城外。晋国皇帝司马炽带着一群弱势官员待在城里，完全没有什么动作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那里怀着恐惧的心情，等着做俘虏。

六月十一日，王弥和呼延晏攻克宣阳门，进入皇宫，放开手脚，让士兵们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抢劫活动，把宫中的美女和值钱的东东都抢光。司马炽以前连一群强盗就可以把他拦住，出不了洛阳，这时还能跑么？在一片“活捉司马炽”的口号声中，他从华林园门出来，计划跑到长安。可才跑了几步，汉国的士兵就追了上来，把他抓住，结束了他这个艰难的皇帝生涯。

刘曜自西明门进入，占领了晋国的军械库，然后下令大开杀戒，包括太子司马诠在内的一些官员共三万多人，一夜之间都变成了鬼——如果刘渊还活着，这个刘曜肯定又要被狠狠地大批一次。可现在刘渊已死。刘曜觉得杀活人还不满足，又下令把晋国历代皇帝的陵墓也统统挖掉，来个退墓还田，然后放火烧掉司马氏的皇家祭庙以及所有的行政办公楼。这家伙看到那个被废掉多次的羊皇后，觉得还很漂亮，便马上一见钟情，把她娶了过来，享受一下司马衷的帝皇生活，把司马炽送到平阳。晋国的第三任合法皇帝就这样成为战俘。

刘聪听说司马炽被活捉，高兴得要死，马上下令大赦，改元。这家伙这时觉得脸面很足，为了让脸上的光彩更亮丽一点，还玩了司马炽一把，对着这个敌国的皇帝下了个任命文件：特进左光禄大夫，封平阿公。任命之后，老哥子心里爽得很。

刘聪的心情很爽，可刘曜的心情却有点不爽。

刘曜的不爽是因为那个王弥。本来，刘曜以为，王弥也会和呼延晏一样，一定等他到来时，才占领洛阳，让他成为攻占洛阳的总指挥，归功于他，让他再归于老大，归功于人民。哪知王弥看到洛阳都成了这个样子了，为什么不进城，而一定要在城外驻扎？就叫呼延晏跟他一起，先占领了洛阳再说。刘曜就觉得王弥这家伙根本忽略了他的存在。你他妈的一个流民老大，算什么东东？老子是皇族的核心人员，你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就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地球人都应当知道，不把皇家放在眼里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而且王弥在进入洛阳之后，那个土匪习气再次发作，叫兄弟们胆子再大一点，手段更强一点，给老子狠狠地抢！

刘曜一看，这王弥虽然是职业强盗出身的，可现在你是大汉国的正规军了，是仁义之师了，还干这个勾当？本来就很生王弥气的刘曜，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批评王弥的理由，以最高统帅的名义，叫停王弥的虏掠行动。

可王弥根本不把刘曜的话当话。

刘曜是这次行动的主帅，看到王弥这么嚣张，哪还受得了？把王弥那个执行打砸抢政策最彻底的牙门王延抓起来，就地正法。王弥知道后，牛劲也大发起来，我靠！你个刘曜，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要不是刘渊的儿子，凭你的本事，你能领导老子？不给你点厉害，你还真的以为自己了不起。带着部队去跟刘曜讨说法，终于发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军事冲突，死伤了千多条生命。

幸亏王弥的长史张嵩还算冷静，对王弥说：“老大本来是为国家做贡献的，现在事业正上手，就跟领导发生这样的冲突，以后就不好向皇帝交差了。虽然打进洛阳，是老大的功劳。可是刘曜是皇家的人啊，老大最好让他一点。老大还记得二王打下东吴后的争功吧？那个经验教训老大还不愿吸取一下？现在即使老大争得这口气，与刘氏决裂到底，可在首都的亲人还在人家的掌握之中啊。”

王弥一听，我靠！你说得还真对。热血也跟着冷静下来。这家伙知错就改，也不管这个脸子了，当场叫停战斗，亲自跑到刘曜那里表率认错，做了一次深刻的检讨。刘曜没有办法，只得接受他的道歉，说，这是内部矛盾，什么事也没有了。

王弥觉得刘曜很诚恳，又对刘曜说：“洛阳处于全国的中心地带，城池、宫殿都还好好的，不用再投资搞基础建设，就可以进来了，实在是做首都的好地方。老大应该建议皇帝把首都从平阳转移到这个地方来。”

可刘曜对王弥的意见硬是不听——现在王弥就是叫他去泡妞，他都还硬挺着不进行，何况是迁都的建议。他说：“现在天下乱成这个样子，洛阳四面受敌，难守得很。晋国的下场才刚刚过去，你的记忆力不这么差吧？”说过之后，命令士兵们放火，把这些宫殿烧掉。

王弥一看，忍不住骂了起来：“屠各子，岂有帝王之意邪？”你知道这个“屠各”的意思吧？原来匈奴贵族的单于都出自“屠各”部落。老王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们这几个屠各崽，一点帝王相也没有，也生了刘曜的气，带着自己的部队到项关驻扎。

那个刘暾这时正在王弥的手下当高级打工人员，看到这个形势，立马知道王弥的心态已经开始不平衡，便对王弥说：“现在天下形势大乱，大家都想在乱中捞到好处，打得没完没了。老大帮刘汉集团立下了丰功伟绩，本来就已经不安全了，现在又跟刘曜闹出这样的意见来，后果实在不容乐观。依偶的意思，不如现在就回到老家，积累力量，紧盯形势，要是把握得好，碰上个好彩头，成为一统江湖的超级老大也是有可能的。就是再不景气，割据一方，当个地方老大也是一件好事啊。”王弥一听，觉得这个建议不错，老是给人家当打工仔——虽然是高级打工仔，天天去受刘曜这种鸟人的鸟气，实在也太窝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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