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两个权力中心 (3)
司马越本来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可那个东海中尉刘洽却沉不住气,这家伙的官不算大,但眼光不错,知道老板肯定想把事业做大,迟早会跟司马颙亮底牌的。现在司马颙控制着皇帝,做什么事都合理合法,只怕不久就会让势力得到加强,那时再动他可就不容易了。不如趁现在他还喘不过气来时,跟他面对面干一场。当然,直接就这样宣布跟他打仗,那是没有正当理由的,要想得到民心,就得师出有名。不过,这个理由也不难找,就说:“张方胆敢劫持皇帝,罪该万死。”
司马越一听也觉得很对头,脑子就跟着波动了起来:这气要是再沉下去,老子也会跟着沉下去了。马上就决定跟司马颙对着干,向山东征、镇、州、郡各级军政负责人发了个通告:“欲纠帅义旅,奉迎天子,还复旧都”。
东平王司马楙看到这个通告后,胆子突然萎缩起来,不敢答应。他的长史王修说:“司马越现在是皇室里最有人气的人,有很大的号召力。现在他带头起义,老大最好把徐州交给他,否则,老大的前途就很不好讲了。”
司马楙一听,反复衡量了一下双方的力量对比,知道自己跟对方差的不是短短的一小截,而是长长的一大截,因此就听了王修的建议。
司马越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徐州,把徐州都督的职务写到自己的名片上,让司马楙当兖州刺史。
在司马越发出号召之后,大家都知道这家伙现在底气足得很,不光他老哥子在东海一带说了算,就是其他几个兄弟都是手里紧握着枪杆子,个个都是实力派人物,因此很多人都响应号召,并一致推举他当了倒颙同盟的一号人物,表示从现在开始,大伙都高举司马越的伟大旗帜,把倒颙事业进行到底。
司马越大权在握,马上就意气风发起来,公开选拔刺史以下的官员。大伙一看,我靠,有官当,都狂奔过来。
这时,司马颖有个部下公师籓看到形势大乱,觉得自己也应该有机可乘了。不过,这家伙虽然心头乱动,可理想却不怎么远大,只是自称了个空头将军,打出了为司马颖报仇的旗号,宣布起义。这个司马颖不但是个猪头,而且人品也不怎么样,可因为长期在邺,又曾经作秀了好长时间,因此,河北人还是很怀念他的,这时一听到公师籓的口号,就都投奔过来,没几天时间,公师籓部队的花名册上就有几万人,声势大得要命。
另外一个牛人,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浮出历史的水面。
这个牛人就是石勒。
这哥们是个少数民族——羯人(据说是匈奴的别支),籍贯是上党武乡,出身奴隶。 你一看这个资料,就会知道这哥们虽然没有文化,但胆子很大,而且手上也有绝活,否则一个生活在最最底层的贫苦农民,哪能变成历史上的牛人?这家伙的本事是“善骑射”,是块十足能打仗的好料。在这个社会里,现在最能干成大事的人,就是仗打得好的人,而不是生意做得最好的人,也不是嘴皮耍得最好听的人。小石原来并没有姓,传说只有一个叫“背”的名字,青少年时期是个无业游民,靠到处混饭过日子。可过不了多久,并州出现大饥荒,这饭就没办法混下去了。他不但当不了游民这个职业,反而被人家抓住,当做商品卖给那个茌平人师懽,职业改为奴隶。不过,这一次被卖是他人生路上一个不容忽视的拐点。他的这个主人师懽觉得这哥们的相貌不一般,有点像传说中的伟人的相貌,就单独解放了他,让他成为自由人。石勒出来之后,又一次被乱军抓住,幸亏这时有一群鹿狂奔而来,那些士兵看到这么多鹿,就都跑去追杀,要狠狠地大吃一餐野味。石勒看到士兵们大喊大叫着跑出去,当然不会还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里等他们回来抓他。他跑得比那群鹿还快。
这哥们不但身体素质好,全身肌肉发达,头脑也不简单。后来,他在向大家叙述这一次逃命时,也把刘邦那一套塞了进来,说是他跑出来后,碰到了一个老头,那个老头对他说,刚才是我变成那群鹿引开那些士兵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么?因为你不久就要成为中原之主。你一看这个故事就全知道是小石编出来的。故事中的老头肯定是神仙。神仙的本事有多大?那是要多大有多大的。可要救他时,为什么不像武林高手那样把那些士兵的穴道一点,让他们呆呆地站在那里,然后让这个“中原之主”从容离开不就行了?要不干脆就一阵飞沙走石,把那些士兵全部干掉也不是什么难事,可硬是要变成一群鹿,在士兵们前面拼命裸奔来救小石——这个办法也太不神仙了吧?可刘邦那个故事人家都还信,这个故事当然也有市场。
石勒这一次逃出来后,又认识了一个牛人汲桑。对了,石勒还有个本事,就是能像伯乐一样会相马。这个汲桑是个牧师——这个牧师不是那个天天嘴里念“阿门”的牧师,而是个管马的职业。石勒有伯乐的本事,汲桑又变成了认识人才的伯乐,马上跟石勒成为好朋友。这个汲桑也是个有理想的家伙,早就想干出一番事业来。两人觉得天天跟马在一起,想脱贫致富奔小康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于是就决定组织自己的武装,做自己的事业。
石勒在这方面的组织能力很厉害,不久就招集到十八条好汉,成立了一个相当于黑社会组织的团体,主要业务就是抢劫。这十八条好汉个个都是马上英雄,在草原上到处狂奔,四处作案,被称为“十八骑”,最后居然冲进皇家的马场,夺取了一批跑得又快又好的马。正好这时,那个公师籓宣布起兵,汲桑决定去投靠。石勒当然也带着十八骑跟过去。到了半路,汲桑觉得这次要干大事了,石勒也该有个名字了,但又不好让他跟自己的姓。那该让他姓什么好?这家伙眼睛一转,看到石勒的旁边有一块石头,好啊,你以后就姓石吧,叫石勒。石勒没什么文化,听说自己有名有姓了,当场就高兴得要命,哪有不同意的理由?
石勒就这样走上了成长的道路。
这时公师籓的局面已经打开,攻取了几个郡,接连杀了几个晋朝任命的地方第一把手,矛头已经指到邺城。
现在守在邺城的第一把手就是司马模。这家伙刚刚上任没几天,办公桌都没有布置好,敌人就喊杀连天地冲了过来,心里怕得要命,这才知道这第一把手有时是不好抢过来当的。
幸亏司马虓还算顾全大局,知道司马模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再不把他救出来,明天只能看到他的尸体了,邺城也划入敌人的势力范围了,这样的后果是很严重的,马上派苟晞和广平太守丁绍去援救司马模。两人也不辜负老大的期望,联合起来,终于把公师籓打退回去。
倒颙运动虽然搞得轰轰烈烈,但也不是形势一片大好。在司马越和司马虓大量任用自己的骨干力量,准备大干一场时,还是有几个牛人不卖他们的账。首先出来跟他们唱对台戏的是那个刘乔。这个当年被谣言专家打得一点脾气没有的家伙,这时脾气大得很。
如果他只是眼光出毛病,估算不出最后胜利属于谁,怕入错组织站错队,控制自己的部队,做一下观众,那也没什么。可这家伙却铁了心要在司马虓的背后捣蛋。他先上书中央,把司马虓的那对死党兄弟刘琨和刘舆狠狠地批斗了一下,然后兵分两路,一路由他亲自率领向司马虓总部所在地许昌发动军事进攻,另一路由他的儿子刘佑率领在萧县的灵壁一带驻防,阻挡司马越的部队,使司马越的部队不能前进。
第二个跟司马越他们过不去的就是那个司马楙。这家伙本来已经同意成为司马越同一战壕里的战友,他的背叛不是因为政治立场,而完全是别的原因。
这家伙跟很多人民公仆一样,脑袋里想得最多的不是为人民服务,而是金钱美女。他当上刺史之后,马上利用职权,以搜括金钱为第一要务,弄得当地各级政府的财政都承受不了。人家把这事反映到司马虓那里。司马虓觉得要是让这家伙再这样腐败下去,他们的事业就要完蛋,因此派苟晞去接替司马楙当兖州刺史,让司马楙去都督青州。本来,这也是挽救司马楙的一个好办法。哪知,司马楙却不买账,老子他妈的,这刺史才当几天?人家叫司马刺史都还没有顺口,你就把老子赶走?赶到那个穷的地方去。老子不干。老子宣布脱离你们的革命队伍——现在到处是革命队伍,跟谁都是干革命的。这家伙就这样成了刘乔的同盟军,要跟司马越他们PK到底。
这两个家伙信心很足,可司马颙的信心却已经蒸发得差不多了。这哥们以前动不动就派张方带兵到洛阳耍几天威风,看上去有的是底气,可现在一看到司马越他们大张旗鼓地向自己打过来,内心就虚了起来,脑袋再也开动不出个对付的办法来。
这家伙想了几天,认为,那个公师籓原本是司马颖的死党,这时打出的旗号也是“还我老大”,就决定来个以夷制夷,让司马颖去对付公师籓,马上任命司马颖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带着一千兵去对付公师籓。你一看这招就是臭棋一招。司马颖是什么人?能打仗么?而且你刚刚把人家打倒在地,他不恨死你才怪?要是他真的有两下子,不借机逃出你的掌握,投入敌人的怀抱、成为你的又一个坚强的敌人才怪。
幸亏司马颖不是这样的人,拿了任命书,老老实实地带着一千人,稀稀拉拉地奔赴前线。不过,司马颙也知道这位老兄成不了气候,仍然任卢志为魏郡太守,跟司马颖过去。
司马颙的第二个办法就更加软弱无力,让皇帝下诏命司马越他们“各就国”。你想想,司马越他们要是这么老实,他们还做你的反对党么?到了现在还使用这个办法,只能说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在司马颙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变成贵州驴的时候,那个邮递员正好把刘乔的信送了过来。司马颙一看,我的天啊,原来那边还有这么一支生力军在为老子奋战呢。
刘乔的信又把司马颙的信心引爆起来,马上下诏:“刘舆迫胁范阳王虓,造构凶逆。其令镇南大将军刘弘、平南将军彭城王释、征东大将军刘准,各勒所统,与刘乔并力;以张方为大都督,统精卒十万,与吕朗共会许昌,诛舆兄弟。”其实地球人都知道,范阳王司马虓完全是自愿跟司马越结盟的,现在人身也还自由得很,连个毛孔也没有受到刘舆的“迫胁”。
这个诏书发布之后,司马颙亲自带领楼褒、石超、王阐带兵到河桥,为刘乔的坚强后盾。同时,任命刘乔为镇东将军,假节——以前这个假节很有气派,可现在只要你有实力,就可以挥刀杀人不偿命,谁也奈何不得。
在双方铆足力气,做好大打一场的一切准备工作时,刘弘觉得自己有义务去制止一下这场内战。这哥们不管是军事、还是治国,都有一套,而且现在手上了有部队,属于地方实力派,以为自己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因此就向刘乔和司马越各写了一封信,请两个人听听偶的话,不要老打来打去,到头是害了人民又害自己,没一点好处——这么多年的经验已经告诉了大家啊。你想想,这两个家伙是什么人?在他们看来,这些道理空洞得很。在这个世界上,你不打,谁服你?两人在这方面保持高度一致,坚决不听刘弘的这些屁话。
刘弘等了好久,没收到两人的回话,知道这封信是白写了。但老家伙还不死心,又给皇帝上书:“自顷兵戈纷乱,猜祸锋生,疑隙构于群王,灾难延于宗子。今夕为忠,明旦为逆,翩其反而,互为戎首。载籍以来,骨肉之祸未有如今者也,臣窃悲之!今边陲无备豫之储,中华有杼轴之困,而股肱之臣,不惟国体,职竞寻常,自相楚剥。万一四夷乘虚为变,此亦猛虎交斗自效于卞庄者矣。臣以为宜速发明诏诏越等,令两释猜嫌,各保分局。自今以后,其有不被诏书,擅兴兵马者,天下共伐之。”
司马颙接到这信,一看,我靠!如果前几天你的这话,老子举双手赞同。可现在老子还能听你的么?这家伙现在认为,他自己手里有刀有枪,又有刘乔、司马楙当外援,实力突然狂涨了几个百分点,还怕什么司马越?因此,也像司马越他们一样,把这封信丢到一边,谁爱看谁就看,可老子一个字也不会听下去的。
而且现在刘乔又取得了一次胜利。这哥们乘着许昌没什么兵力,就攻占了许昌。刘琨虽然带部队拼命过来救许昌,可还是晚了一步——但晚一步也是晚了。他没有办法,就跟他的老哥以及他们的老大司马虓“俱奔河北”,彻底把许昌转让给了敌人,而他的老爸老妈一个也跑不出来,全被刘乔逮捕。
刘乔一出手就取得了一场胜利,而且把倒颙运动的两大巨头之一的司马虓的老窝端到手,意义重大得很,觉得把这些人搞定,实在是小意思啦。
可他却忘记了一个人,一个最不应该忘记的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刘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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