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腐败的苦果 (1)

可流民不是几十个，天天集中在一个地方，而是数量巨大，散落在梁州、益州一带，到处靠帮人做钟点工过日子，身上没一分多余的钱，况且很多人到现在还讨不到薪，哪有什么路费？听说政府要把他们赶走，个个都不愿意。他们把这个不愿意反映给李特，强烈要求李老大再为大家出一次面，让他们继续在这个地方当流民。李特就叫那个阎式再去贿赂罗老大，说延期到冬季时再上路。

罗尚现在已经是职业腐败官员，见到金钱就把脸面变成好好先生，平时摆出的铁青面孔，也是为了创收而已，这时一看到人家送大礼来了，目的已经胜利达到，按照他的本意，当然没什么话说——以前都同意延期了，再延期一次，无所谓的。可在讨论这个事的时候，“辛冉及犍为太守李苾以为不可”，只有那个别驾杜苾认为，可以延期一下。罗尚一掂量，辛冉、李苾这两个家伙可是实权派人物，如果得罪了他们，以后就不好开展工作了，再加上要是自己受贿的事给他们捅出来，成为当年全国反腐倡廉的大案要案来抓也不是一件好事，因此就同意了辛冉、李苾的意见：要求流民们七月上路。他认为，如果再迁就这些破破烂烂的流民的要求，这个政府还有个屁威信。

阎式又去找那个杜苾，说明了如果现在强行遣返流民，后果会朝着“官逼民反”的方向发展啊。你想想，连路费都没有，空着肚子能走那么远的路么？这成千上万的流民可没有特异功能啊。杜苾是个明白人，知道按现在这个状况，这些流民确实无法马上遣返回去，如果处理不好，还会酿成大规模的群体事件。而且这些闹事的人都是赤裸裸的无产者，除了身体之外，什么也没有，属于革命最彻底、闹事最坚决的那一类人。他把这些意见拿到罗老大面前婆婆妈妈地陈述了一遍，可罗老大却说，天不会塌下来的。这哥们一听，知道罗老大就这个水平，已经没有跟他混下去的必要了，就拍屁股闪人了。

辛冉也是个贪婪的家伙。这哥们做了这么久的官，可因为是在穷地方主政，油水不多，所以信用卡上的数字总是增长不快，做梦都想找个机会大发一把，不管做什么事，都先想想，这个事到底有什么搞头。这时，要遣返流民了，老哥子没丢掉要发一次财的想法。他知道，这些流民是有组织的，其中有很多带头大哥，而且这些带头大哥经常组织手下的马仔开展打砸抢活动，是流民中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这些人身上带着很多金银财宝，得想办法利用这次机会狠狠地捞一把。最后他决定来个杀鸡取卵，把这些有钱的流民杀掉，把那些钱放到自己的小金库里。

当然，他还记着自己是国家高级领导干部而不是职业抢劫犯，杀人抢钱不能用强盗逻辑，不找理由，而是要找到一件合法的外衣披到身上杀得合理抢得合法。他知道，这是个大行动，一个人是吃不消的。因此，先找李苾，把想法跟他一说，两人马上就这个问题达成一致，然后一起去找罗尚，说：“老大，这些流民在赵廞的事件，在成都城里抢了那么多天，把成都的钱都基本抢光了，对成都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现在他们要离开这里，坚决不能让他们把这些财富拿走啊。这些财富可是成都人民的血汗钱啊，是不义之财啊。咱们应当设立关卡，对他们进行全身搜查，一个四川人民的铜板也不能让他们带走。如果不这样做，咱们这几个四川的父母官对不起四川人民。”

罗尚是什么人？一听到财富、铜板之类的字眼，脑袋比谁都灵光，马上传令：梓潼太守张演于诸要施关，搜索宝货。

你是知道的，李特早就在这些流民中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早已变成这些流民们的精神领袖。而这次遣返事件中，李家兄弟又多次出面为流民们求情，而且这哥们又注重宣传工作，每做一次，都要大量宣传一通，弄得这些流民对他们只有感激，没有别的想法，觉得李家兄弟是流民们的大救星，在为流民谋幸福，所以都自觉行动起来，跑到他那里，跟他干革命。

李特马上在绵竹大搞基础设施，建了很多大营，用来收留不断投奔革命的流民兄弟。他在收留这些流民时，还不断地刺激辛冉，要求再放宽遣返的期限。

你想想，这种自断财路的事，辛冉能干么？好容易才等到这种百年一遇的发财机会，谁放弃只能说明谁的脑袋刚刚给那只贵州驴猛踢了几次。辛冉接到李特的要求后，大怒，你这个李特本身就是一个抢劫犯，现在混进干部队伍，又成了这些抢劫人员的保护伞。要想把这些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打掉，得先把这个团伙的保护伞打掉。这家伙只把李特当成那些公安局长之类的保护伞，居然没有想到李特现在手握重兵，曾经攻进成都、完全有割据能力的人物，实力甚至比他更为强悍，哪是说打掉就能打掉的？当然，他有打掉李特的想法并没有错，可他的做法实在太菜了，只是发了个通缉令，叫几个马仔到大街小巷里到处张贴，跟那些牛皮癣广告并列在一起，说谁要是抓到李特，就有重赏。

李特一见，马上就发动一场清理牛皮癣广告运动，叫手下把这些通缉令都揭下，拿回来，跟他的兄弟一起，把内容改为：“能送六郡之豪李、任、阎、赵、杨、上官及氐、叟侯王一首，赏百匹。”然后又贴到街上。要是把这些姓的人都抓起来，这些流民们基本上都要给抓了。

虽然你知道这是李特在忽悠这些流民，但你更应当知道，底层的人是最容易忽悠的。否则，就没有“不明真相的群众”这个定义了。

当这些不明真相的流民看到这个通缉令之后，果然更加加快了投奔李特的步伐，不到一个月，李特那里已聚集了两万多不明真相的群众。而李流也集中了几千人。李家的实力在短时间内急剧膨胀。

到了这时，李特的力量虽然已很强大，但他还想做更充分的准备，因此，又派阎式去向罗尚求请，说准许他们延期。

罗尚已变得越来越没有主见，在没有辛冉他们在身边的时候，想也不想，马上就答应了阎式的要求。但阎式却清楚地知道罗尚是什么料子，知道他的这个承诺只等于几句屁话，因此回到李特那里时，就对李特说：“罗老大虽然容易摆平，可这家伙手中没什么实力，只是衰人一个，说话已经不算话。辛冉他们的手中都有枪杆子，个个都牛得很，已经完全不服从罗老大的摆布了。咱们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不要让那几个家伙突然把我们搞定。”

李特说：“兄弟的话很对头！”

他马上着手把手下分成两大部分，自己带一部分守住北大营，李流带另一部分守东大营，大量制造武器，号召大家提高警惕，随时准备歼灭来犯之敌。

形势的发展跟阎式的预料果然高度一致。

辛冉和李苾认为，罗老大除了看到金钱时，脑袋会运转之外，其他时候都跟一潭死水没差别。搞个流民遣返工作搞到现在也搞不定。那个李特现在越来越嚣张，力量越来越雄厚。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咱都得给李特搞定。咱必须以武力解决李特，也不用跟罗猪头商量了。这两个家伙把罗尚当猪头看，其实他们也不比猪头高的多少。如果在李特还不成气候时，决定用武力解决，倒是很有把握，可到了现在，李特已不是他们刚进入四川时的李特了，而是手下有几万武装力量的李特了。而且李特的这些部众，虽然算不上训练有素，但人心齐，个个都有拼死的决心，战斗力很强，他不找你算账已经不错了。

两人做了这个决定之后，马上采取行动，“遣广汉都尉曾元、牙门张显、刘并等潜帅步骑三万袭特营”。罗尚知道这两个家伙对李特采取军事行动，也把他对阎式许下的诺言抛到一边去了，赶紧与这两个部下保持高度一致，怕晚了一步，不好交差，忙派督“护田佐助元”。

曾元他们虽然军龄很长，当了多年的职业军人，但从没有实战经验，接到命令后，根本不讲究什么战略战术，带着部队就冲过去。

当政府军已冲到大营门口时，李特仍睡在大床上，不动声色。等那些高声大叫“活捉李特”口号的政府军有一半冲进大营时，李特才一声令下，已经全副武装的流民们这才大叫着杀出来。曾元他们想不到李特居然还会玩这个伏兵之计，部队马上被人家全面包围，这才知道问题已严重到不能再严重的地步了。几个人除了慌乱之外，没别的想法和动作，指挥系统当场瘫痪。几万刚才还威武雄壮的正规军就迅速沦为任人宰杀的弱势群体。

大战的结果：田佐、曾元、张显的人头全给砍下来。

李特还玩了个回扣的手法——当然，他并没有因为获得太多的战利品，向人家回扣百分之几，而是给把田佐、曾元、张显的人头回扣给罗尚他们。

罗尚一见到这几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就怕得要命。这几个家伙昨天还很完整地在他的面前，拍着胸口，声音洪亮地保证把李特的人头丢到老大的脚下，哪知，现在摆在他眼前的却是他们跟石头一样生硬的脑袋。他很紧张地对部下说：“本来这些暴民已经决定要往其他地方流窜了，都是老辛他们乱来，弄得李特他们越来越强悍。现在怎么办才好？”

大家一看，我靠！有捞头的时候，你知道怎么办得很，现在到了危急的时候，你就问我们怎么办？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大家都一脸菜鸟状地看着他，嘴巴紧闭。大家一保持沉默，罗尚也不敢再开口，只能跟大家一起，很被动地来个走着瞧！

在罗尚这边全体员工都向菜鸟看齐的时候，李特那边却热闹得很。

李特打了个大胜仗，杀了几个罗尚的高级员工，全体将士都沉浸在胜利的欢乐之中。他觉得现在这个官也太不够气派了，不如就做一个镇北大将军。他当然不会一有这个想法就跑出去宣布，老子现在就任镇北大将军的职务，而是把这个意思扭扭捏捏地流露出来，传染给身边的人，让人家去提出来。那个李含马上悟出老大的意思，立刻组织一批流民骨干分子，说：“李老大应该做个镇北大将军才像话。”大家一听，谁还有什么意见？李老大就是做皇帝老子也同意！

于是，这些骨干分子就跑到李特那里，说是代表六郡流民请求李特就任镇北大将军的职务，并且有代表皇帝任命这一带的官员的权力，带领大家走上胜利的道路。李特笑呵呵地答应了这个“要求”，并让他的老弟李流当了镇东将军，号“东督护”，跟他一起指挥部队。又任命他的哥哥李辅为骠骑将军，弟李骧为骁骑将军。所有兄弟都成了高级军官。

李特当了镇北大将军后，马上向广汉进军，找辛冉算账。

罗尚虽然很生老辛的气，但到底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眼看他在广汉被人家暴扁，还是派“苾、费远帅众救冉”，让人知道自己这个领导还是有点胸怀的。哪知，他很有胸怀，李苾他们却没有胆量。这几个家伙现在怕李特怕得要死，带了部队，却不敢进军。这样，就只有辛冉一个在奋斗了。

辛冉没有办法，只得带兵跟李特死磕。死磕的结果是“屡败”。而且他手下就那么一点兵，经不起再“屡败”下去了。老哥子没办法，只得找个空档，虚晃一枪，冲出包围圈，跑到德阳去了。李特就这样占领了广汉，马上任命李超为太守。

李特知道，罗尚更容易欺负，因此，摆平了辛冉之后，就决定把矛头对准罗尚，命令大军发起成都战役。

罗尚一接到报告，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给那个阎式写一封信，说请他劝一下李特，看在以前的面子上，停止进军吧，以后大家和睦相处，有酒一起喝，有妞一起泡。阎式以前多次代表李特跟罗尚打交道，罗尚以为是老朋友了，该帮一下他吧。却不知老阎原来是李特的手下最彻底的死党，正是这家伙劝李特不要相信罗老大的话，赶紧武装流民，才闹成今天这个局面。阎式接到罗尚的信后，写了一封长信，严辞把老罗驳了一通。

罗尚这才知道，人家的贿赂是不好接受的，尤其是强盗给的钱财更不应该接受。但到了现在才知道，还有什么用？只得硬着头皮，向老辛学习，跟李特死磕下去，虽然有点被动，但总比束手待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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