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冤案是这样造成的 (2)

司马乂又亲自给司马颖写了一封信，把兄弟拼命的危害再详细地论述了一番，说只有和平相处才是双赢的。司马颖看到这个老弟都低下姿态了，觉得再强硬有点说不过去，但内心又知道，现在自己占上风，马上退兵回去，太不划算，就找了个借口，说，只要你把那个皇甫商的头砍下，偶就马上把部队带回邺城。司马乂还算是个够朋友的人，虽然皇甫商不是什么人才，仗也打不好，但到底是他的死党，而且他的哥哥皇甫重正在秦州当第一把手，手下有刀有枪，也是个实力派人物，现在不能得罪，因此就不答应司马颖的要求。

司马颖马上命令部队向洛阳逼近。这时张方也使出狠手，决开千金堨，切断了水源，连磨坊的水碾也无法启动。洛阳城中马上出现饮水难的问题。

司马乂没有办法，只有发动王公贵族以及三公家里的工作人员用手工捣米，来加工粮食，保证军营不断炊，命令一品以下的官员以及十三岁以上的男子都到军营里当兵，随时准备打仗，保家卫国。

到了这个地步，洛阳城里的粮价一天比一天上涨，人心一天比一天低落。

骠骑主簿祖逖对司马乂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老大还记得那个刘沈吧？现在他是雍州的老大，他手下的力量足以牵制司马颙。我知道这哥们是个好同志，向来顾全大局。老大可以让皇帝发个文，叫他出兵攻打司马颙。司马颙一急，肯定会叫张方回去救他。张方一撤，司马颖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小祖的这个计谋很正确。

司马乂也认为这个办法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马上命令刘沈从背后向司马颙搞动作。刘沈这哥们也很有能耐，向四周各郡发出号召，马上得到大家的拥护。刘沈集中了七个郡的兵力，共一万多人，向长安进军。

司马乂又叫皇甫商带着诏书，叫那个金城太守游楷收兵，不要骚扰皇甫重，以便让皇甫重集中力量去打司马颙。

司马乂现在把皇帝控制在手里，是一张很好的底牌，他的这个策略也是很可行的。可是他派去执行任务的皇甫商实在太菜。

皇甫商这次像个地下交通员一样，带着秘密信件去传达，本应该小心谨慎才对。可这家伙年纪虽然不少，官职也不低，吃过的盐比人家的米还多，走过的桥也比人家的路还长，但这个地下交通员的工作却做得一点不称职，虽然换了马甲，可才到新平就露了马脚。这个马脚是他的一个外甥给瞧出来的。也不知是这个皇甫商自己人品有问题，还是这个外甥不是个好人，总之，这个外甥向来就恨这个表舅。他看到皇甫商之后，就知道打击报复舅舅的机会已经来到了，马上加快速度跑到司马颙那里说：“老大，今天偶要出卖偶的舅舅一下了”。

司马颙说：“你的舅舅是谁？”

“皇甫商啊，就是老大的敌人皇甫商！”

司马颙一听，我靠！你这个皇甫商什么地方不去，却硬是跑到老子的地盘来了。马上叫人跟这个外甥过去，把皇甫商抓起来，就地砍头。

皇甫商的人头一落地，司马乂的西部计划就彻底泡汤。这个司马乂好容易有个死党，但这个死党却太菜，除了会打败仗、会把事做错、在他的失误上添砖加瓦之外，没别的贡献。现在连这个死党也给人家砍得很干脆，而且是在这个非常时期，心情郁闷到冰点。

比起前面那几个掌权的同宗牛人来，司马乂的水平确实高出不止一个档次。那几个牛人之所以成为牛人，靠的全是司马炎留下的体制，手中有枪杆子，再靠几个小人在旁边不段地唆使才把事业做起来，而且成功得稀里糊涂，失败得也稀里糊涂，用一些比较政治的话来讲，是被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才走到全国人民的反面，最后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司马乂不同，他靠的是自己的能力，以少胜多，在全世界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把貌似强大的司马冏一把拉下马，然后坐上牛人的交椅。现在面对两大势力的围攻，不管是吃的喝的都已山穷水尽，还是兵力都远比不过敌人，但他还是硬撑着，面上一点不落下风。

双方一方城里一方城外地对垒，一直对垒到年底。当日历翻开崭新的一页、也就是永兴元年的春节时，司马乂多次向司马颖的部队发起进攻，每次都取得辉煌的胜利，前后共歼敌七万多人。

这些胜利，使得敌人也觉得司马乂太牛，而且城中的人都团结在他的周围，个个表示战斗到最后一滴血。连张方都认为，司马乂不可战胜，准备撤军，回长安好好地欢度春节，让司马颖一个在这里死磕，关他屁事。

哪知，这个世界最多的事就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事。

在所有人普遍看到司马乂的行情时，偏是他的同盟军东海王把他当成垃圾股，要彻底崩盘了事。

这个司马越是司马懿弟弟司马馗的孙子，也是个投机分子。一直到现在都是缩着那颗脑袋，做出这些动乱跟自己无关的样子。这时看到司马懿后代的子孙们搞得都差不多了，觉得也该轮到自己登台亮相一下了。这哥们本来是跟司马乂同一战壕里的战友，这时看到洛阳城中，又是没粮又是少兵，头脑糊涂时，觉得没有胜算，头脑清醒时也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坚定地认为：如果再跟司马乂混下去，就会彻底玩完。不想彻底玩完，就只有发动政变，在司马乂的背后猛砍一刀。

他把殿中诸将集中过来，进行了一次当前形势的分析，问大家：“现在咱的前途很乐观么？”

这些家伙困守在城里，天天只看到城里的困难，却没一个知道城外敌人的现实并不比他们强到哪里，而且士气比他们更低，只要他们再坚守几天，形势就会大大好转。可这些人都是没受过苦的花花公子出身，当了官员，一心就想着如何向名士们学习，过好每一天的幸福生活，从来就没有什么政治立场，一吃点苦头，就全变成了被针扎的气球。这时一听到司马越极富诱惑的话，便都说：“饭都没吃的了，还乐观个屁！”

司马越要的就是这个话，马上就说：“既然不乐观了，偶们为什么还要走下去？这不是太傻太天真了？”

大家一听，就知道司马越已有行动的准备了，要当他们的带头大哥了，就说：“只要老大能让大家继续活下去，偶们听老大的。”

司马越一听，我靠！发动政变还真不花什么本钱，只要胆子够就行了。看来那句“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的话还真有道理。尽管此前他从没拿过指挥棒，但这时信心一足，马上就行使起老大的权力，命令大家连夜闯进司马乂司令部，把司马乂抓起来，只有牺牲这个家伙，大家才走出一条生路。大家一听，当然都举双手赞成——现在只要不牺牲自己，其他人不管谁牺牲，他们都不在乎。

司马乂这些天累得要命，正睡得很爽。这哥们现在正做梦，可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敌人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但他的同伙正杀气腾腾地过来要他的命。他防范敌人防范得很严，但对内部却没一点防范之心。

当司马越向他宣布，偶们代表群众代表中央正式逮捕你，请你不要反抗。

司马乂一看，眼前所有的人全是他的老部下，这些天来都跟他上前线，英勇杀敌，为什么现在全变成了自己的敌人？现在眼里全是那种要将自己搞定的目光。以前他在跟司马冏PK时，曾经大刀开路，带着部属杀出重围，最后反败为胜。可现在他却只是一言不发，一付锐气丧尽的样子，很累地让他们将他抓获归案。

司马越的这一行动，使得八王之乱以来，战争规模最大、死伤人数最多、对抗时间最长的动乱告了一个段落。

比起其他司马家的牛人来，司马越与皇帝的关系属于不很密切的那一部分。他也知道自己虽然也可以称为牛人，但也只是边缘的牛人，所以虽然政变获得巨大的成功，但也不敢马上就嚣张起来，而是严格按程序办事，叫大家跟他一起去见皇帝。

这个司马衷虽然猪头，但经历政变的次数实太多了——这哥们是历史上最菜的皇帝，同时也是历史上经历史政变最多的皇帝。这几年来，这个智障人士，连着换了几个监护人，因此在这方面上经验很丰富。这时看到他的堂叔司马越这个模样，知道自己的监护人司马乂又下课了，新的监护人又要产生了。

司马越请皇帝下令撤销司马乂一切职务，移交司法机关——也就是投放到金墉城里当居民。然后宣布改元——之前是太安三年，从今天起是永安元年。这些年号中，都有一个安字，可这个世界就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你越想安定团结，他硬是越乱下去。

司马衷当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把大印压下去，就算完成了今天的各项工作。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打开城门，欢迎司马颖进城。那些原来跟在司马越屁股后面的将领们在这方面当然也不甘落后，在第一时间里就跑到城门那里，亲自把城门打开。在他们的想象中，城外的部队肯定是一支庞大的威武之师，一定在军容整齐地列队进城。哪知，他们出城看到部队的人数不少，但没一个士兵是生龙活虎的，个个都像霜打的植物一样，蔫得不能蔫地站在那里，跟一群饥民没差别，而军营也跟难民营没两样。这些人虽然立场不坚定，但绝对不是菜鸟，知道如果他们再坚持几天，城外这些部队不用打就自己败下阵来，心里就后悔了起来，又想起原老大司马乂的好处来，觉得司马颖要是当了老大，对待他们肯定不如司马乂对待他们好。他们有了这个想法，跟着就又有了把司马乂放出来再做他们老大的念头。

这些人的想法没有错，但错就错在这个想法才一形成，连个行动方案都还没有做出，就让风声泄了出去，而且让那个司马越在第一时间知道了。

司马越不是菜鸟，当然知道，司马乂要是再当老大，他的下场就会很惨，因此决定抢在时间的前面把司马乂干了。把这家伙干了，你们不跟老子你们还能跟谁？

可那个黄门侍郎潘滔却认为，直接干掉司马乂，是不值得的。这个司马乂当了这么久的老大，还是很得人心的，要不这些人为什么要救他出来？老大要是动这个手，估计全国人民都恨老大啊。老大的政治前途就走到头了。

司马越说：“老子不杀他，难道等他拿刀来砍老子的脑袋？”

小潘说，老大不动手，自然有人会动这个手滴。

司马越一听，马上就深刻领会了潘滔的话，立即派人去找张方，说将军们要把司马乂放出来了，偶没办法啊。

张方恨司马乂恨得要死，而且这家伙天生残忍，一听说司马乂要被放出来，哪肯答应？马上派出部队去把司马乂抢了过来，带到自己的大营。这家伙在半路就想好了处死司马乂的办法，一到大营就叫人烧起大火，大叫：“把反动头子司马乂弄成烧鸭。”

司马乂被放到火上慢慢地烤着，痛得大喊大叫，而且声音传得很远，连张方的士兵们听到，脸面的皮肉都跟着歪扭起来，最后干脆都痛哭流涕。但张方觉得这个场面很养眼也很养耳。

司马乂被烧成烤鸭之后，大家知道，这个天下将是司马颖的天下，因此都跑到邺城，向司马颖作深刻的自纠自察，全面检讨自己这些年来的错误，深入地解剖了自己的思想，表示以后一定坚定不移地跟着老大将革命进行到底。

司马颖这才带兵威风凛凛地进入首都， 向全世界宣布：司马颖的时代已正式开启！可这家伙大概认为，京城的风水他不宜长住，邺城才是他的风水宝地，更利于他发家致富。因此他在进城大吃大喝几餐之后，马上又隆重地跑回邺城。

当然，出面发布这个宣言的不是司马颖自己，而是他的哥哥司马衷。司马衷任命司马颖为丞相，任那个司马越为守尚书令——这个守字，其实等于“代”字。

司马颖全面掌权之后，没几天就把他的本来面目暴露出来。

这家伙比前面那几个牛人心胸更狭隘，执行任人唯亲的政策更坚决。他进入洛阳的第一天，就叫那个曾被司马乂扁得遍地找牙的奋武将军石超等带五万人把守洛阳城的十二个城门，至于殿中原来那些得罪过他的人都统统抓起来，毫不客气地判了死刑，没得罪过他的，他也看不顺眼，统统调离京城。所空出的位子，全由他的部下去充实，使得“成都帮”一夜之间牛气冲天，权力指数攀上历史新高。

司马颖也知道，自己这点水平，离安邦治国的要求还很大的差距，但他知道，那个卢志有这个水平，因此提拔卢志当了中书监，跟他在邺城上班，全权负责处理丞相的事务，把日常工作都做完，他自己就可投入大量精力去喝好酒泡美女，处理那些敢持不同政见的鸟人。

在司马颖忙于玩弄权术的时候，西部地区的战火却越烧越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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