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冤案是这样造成的 (1)

而这时，陆机也走到了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当然，现在他的身体很好，各种零件的性能还很正常，但他周围的那些同事却放不过他。这哥们本来是东吴的红人，现在跑到司马颖手下来混，又变成司马颖的红人，很多同事就眼红了起来，就越看他越不爽。这些不爽一积累，就变成了仇恨。再加上老哥子又得罪了司马颖的小秘级人物孟玖。这个孟玖本来是个太监，太监因为干的是毕生都得夹着尾巴做人的工作，除了无聊的皇帝之外，很少有人看得起他们。可司马颖却硬是觉得孟玖不错，让他待在自己的身边，享受二奶、小秘级待遇。因此，小孟职务只有屁大，但大家知道他的屁在老大面前也是全世界最香的，所以见到他时，不管你的心情如何，也得赶快制造一副笑脸来奉献给他。

孟玖觉得自己风光了，还想要老爸也风光一下。当然，他并不要求老爸也走他的路线，来个“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去当宦官。他是请求老大让他的老爸去当邯郸的第一把手。当孟玖的这个要求提出来时，虽然大家都觉得有点过分，但每个人都知这家伙不能得罪，因此，大家都紧闭鸟嘴，集体做了一次选择性的失聪，就连那个卢志都不敢说什么。可陆机的弟弟陆云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硬是站起来，当着大家的面，对司马颖说：“老大，偶觉得不行啊。让一个太监的老爸去当这么大地方的第一把手，实在有点那个了。”陆云确实是说了大家都想说而不敢说的话，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可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得罪了这个孟玖，使得孟玖“深恨之”，时时刻刻在寻找机会干掉陆家兄弟。

孟玖有个弟弟叫孟超，是个小督，带领一万部队，做陆机的部下，一起去攻打司马乂。这个孟超仗着哥哥是老大的红人，向来都牛逼哄哄。这时当了高级官军，牛逼心态就更加膨胀起来，仗还没有开打，就叫他的部下到处开展打砸抢的业务。陆机虽然不是大军事家的料，但也知道，纪律严明是取得胜利的保障之一，看到自己部下居然扛着正义之师的大旗干着土匪行为，跟职业强盗没差别，哪能不整一下？马上下令把那些向强盗学习的士兵抓起来，准备严肃一下军纪。

哪知，孟超知道之后，大怒起来，我靠啊！连老子的马仔你也敢动？也不想想，老陆现在是他的上级领导，就带着警卫团一百多个好汉冲到陆机的司令部，当场把那些违纪士兵抢走，而且一边走一边回头对着陆机骂：“小南蛮，看你还能把这个官当到几天。”就连陆机的司马孙拯都看不过去，请陆机把这个敢于犯上作乱的家伙抓起来，就地正法——如果是别的指挥官，不等孙拯说话就已经把孟超的头砍下来了。可陆机却一句话也不说——从这方面来看，陆机确实只宜去做“文章千古事”，而不宜在政坛上混，更不应当去当将军上战场——连个部下都敢在他前面这么嚣张，你还指挥什么战役？

孟超看到陆机原来这么好欺负，胆子就更茁壮成长起来，到处造谣：“陆机要造反！”当然这哥们知道，凭他的能力和水平，散布几句假、大、空的谣言是不能把陆机打倒的，要搞定陆机，还得依靠他的那个没有了下面的哥哥孟玖。他写信给他的哥哥，说，陆机之所以带着优势兵力而没有取得迅速的胜利，是因为他立场不稳，在脚踏两只船，耍着两面刀的结果。等到建春门会战时，这家伙更是一点不把陆机放在眼里，根本不听陆机的指挥——这家伙不但看不起陆机，也不起敌人，以为敌人也跟陆机一样容易欺负。因此，一发现敌人，就什么也不顾，带着自己的部队就牛逼哄哄地向敌人发起冲锋。可冲上去之后，这才发现原来敌人不是陆机。敌人厉害得很，自己的部队根本不是对手。可到了这时才发现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你还有命活下去么？孟超很想跑他娘的，可敌人却一点机会也不给他。

孟超光荣牺牲之后，他的哥哥悲痛得要死，一口咬定是陆机搞定他的老弟的，马上跑到司马颖的面前说：“机有二心于长沙。”这话是说陆机要叛变了。

如果光孟玖一个人说，也许司马颖还将信将疑，可陆机在内部的敌人太多了，大家看到孟玖牵头来打倒他，平时的不爽也集中暴发了起来，跟着孟玖起哄。牵秀、王阐、郝昌、师籓等人都挺身而出，拍着胸脯说可以用脑袋担保，陆机是个标准的叛徒内奸。

司马颖本来就是个菜鸟，那个眼光本来就不是个政治家的眼光，只宜用来分辨美女，而对是是非非的分辨率却低得要命，听到这么多的人说陆机是叛徒内奸，那他肯定是叛徒内奸了。对叛徒内奸的处理，当然是全军共诛之！他马上叫牵秀：“把叛徒内奸陆机给老子抓起来。”这家伙并没有用人之能，但这次派牵秀去逮捕陆机，用人是绝对正确的。

只有参军事王彰劝了司马颖一下，说这些人是在嫉妒陆机被老大重用才陷害他的。可司马颖能听这样的话么？他能听进去这样的话，他就不是司马颖了。

陆机的文学水平很高，但政治方面很缺钙。此时手里虽然掌握着重兵，完全可以反抗一下，要不就来个阵前倒戈，带着部队集体跳槽到司马乂公司里——现在司马乂正需要人才和兵力，他要是带着部队投过来，肯定会得到大大的重用，他的命运甚至司马乂和晋朝的命运就会另一种模样。可这家伙既没有这个水平，更没有这个魄力，唯一的动作就是“释戎服，著白帢”——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装，恢复知识分子的打扮，完全摆出弱势群体的面目，很本分地坐在那里束手待毙。

牵秀在打仗时，行动很慢，但这时动作快得要命，在陆机刚完成这些动作不久就来到了。陆机知道这一次这颗脑袋肯定是死了死了的有——这哥们对别的事算得一点不着边，但这一次算是料事如神了。这哥们打仗一点没有办法，但面对死亡，心里素质却不错，在牵秀杀气腾腾的面前，并没有乱了手脚，而是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拿起笔来，给他最看好的老大司马颖写了一封告别信。写完信后，放下笔，一声叹息：“华亭鹤唳，可复闻呼。”跟李斯临刑时叹息的版本没有多大的出入。

牵秀很有气魄地手一挥：“来人，拉出去！”

司马颖杀了陆机之后，怒火还没有熄灭，又叫人把陆机的弟弟清河内史陆云、平东祭酒陆耽以及陆机的死党孙拯统统捉拿归案，放到监狱。大家一看这阵势，就知道司马颖同志要扩大打击面了。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江统、蔡克、枣嵩联名向司马颖写信：陆机因为智商太低，用屁股决定打仗的事，导致失败，来个军法处置，是没有错的。可说他是造反，广大人民群众都知道没有这回事。应当让司法部门来审一下这个案，找到实实在在的证据。如果真的能找到他谋反的证据，再处理陆云也不迟啊。

司马颖看到又有这么多人说陆机不是叛徒内奸，而且说的还真有道理，心里又犹豫起来，一连三天，既不回答他们的话，也不对陆云他们做出什么处理的决定。蔡克跑到司马颖的办公室，在他的面前叩头，一直把那颗头叩得流出血来，说：“孟玖恨陆云恨得要杀死他的事，地球人都知道啊。如果现在陆云真的被杀，我们很为老大感到悲哀啊。”这时，又有十多个人进来，顶蔡克的话，一起在司马颖面前痛哭。

这么多个大男人集体痛哭，司马颖的泪腺也被感染起来，就想原谅了陆云他们。

孟玖一见，当然不干了。孟玖没官没职，只是太监一个，当然不能在这个地方发表政见。但他不能公开发言，却能在暗地里对老大发表看法，而且分量比这些人更重。他看到老大那几行同情的泪水已经流了出来，知道再流下去，就会放过陆云他们了，马上就扶着司马颖去后室休息。后室是孟玖的天下。司马颖还没有坐下，孟玖就要求老大赶快杀掉陆云、陆耽，并“夷机三族”。司马颖擦干泪，盯着孟玖那白白的脸，迅速把刚才的心情丢进历史的垃圾箱，爽快地答应了孟玖的要求。

那些狱警这些天来，努力工作，全天候对孙拯进行严刑逼供，弄得他脚踝骨都白白地露了出来，要他证明陆机确实是叛徒内奸，但这家伙死硬得很，咬着牙口口声声地说，陆机比窦娥还冤千万倍。那几个狱警到了这时，也知道老孙是个意志坚强的好汉，心里生出几分同情心，对他说：“老孙啊，你实在太傻太天真了。地球的人都知道二陆比窦娥还冤，人家都知道谁也救不了他们啊，你为什么这么拼命去做这个无用的挣扎。反正他们是死定了，你要现实一点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孙拯说：“陆氏兄弟是天下名士，历来把我当兄弟。我虽不能救他们，但也不能跟人家一起诬陷他们啊。这可是人品问题啊。”

孟玖知道再这么折磨孙拯下去，折磨到死也折磨不出有价值的东东来，就叫狱警当枪手，为孙拯写好供状交上来。

司马颖原来心头还是有一点名士情结的，杀了陆机之后，在睡不着觉时，就拿这个事来后悔一下，这时看到陆机最铁的朋友也指认陆机是叛徒内奸，就大骂自己什么事不后悔，硬是为这个事去后悔，实在是这辈子最SB的事，对孟玖说：“不是你眼睛雪亮，我绝对认不清陆机这个滑头的嘴脸。”下令“夷拯三族”。孙拯的两个徒弟跑到监狱里为老师喊冤。孙拯骂他们为什么这么傻，什么地方不好去，却硬跑到这里来送死，叫他们赶快跑还来得及。哪知这两个徒弟深得老师的真传，说：“君既不负二陆，仆又安可负君！”继续开展为老师喊冤的业务。结果，孟玖把他们也杀了。

司马乂在跟司马颖PK，取得一场大胜之后，犯了一个错误，没有乘胜猛扁下去，把司马颖的势力彻底扁灭——司马颖的部队虽然浩大，但仗打得很菜，乘着他们还没有喘息之机，是很容易搞定的。如果把这支目前全国最庞大的部队搞定，别的人就会缩头回去，局势将大为改观。哪知这哥们脑子却展不开，硬是把枪口调过去，去开辟西边战场，带着皇帝去跟张方PK——这种游击式的打法，即使每战必胜，到头也会把他累死。何况，他的部队就那么多，能让他这么来回几次跑？

张方虽然很强悍，但他的士兵看到皇帝的旗号，个个都吓得蠢了起来，觉得跟皇帝PK是不合理也不合法的事，便都发一声喊，撒开两条腿往原路就跑。张方莫明其妙地打了个大败仗，死了五千多人，退到十三里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大家觉得这仗已没法再打下去了，都准备再接再厉地退下去，一直退到敌人追不上为止。张方知道，再退下去，他们就会无路可退，就会退到死路上去，就对大家讲了番胜败是兵家常事的老道理，说，一个高素质的军事指挥官，最能利用失败来对付敌人。现在敌人肯定不会在乎我们了。我们正好利用敌人的这个心态，出敌不意地向前推进，构筑工事，最后胜利会属于我们。

大家一听，觉得也有道理，跟着张方连夜向洛阳推进，一直到逼近城池七里的地方，驻扎下来，立即开工，构筑工事，并抢了城外的粮仓，作为军粮。

而这时，司马乂又犯了很多军事家常犯的毛病，以为敌人原来都经不住战争的考验，一打就败，对张方完全丧失了警惕性，让张方很轻松地稳住阵脚。而且，城外粮仓的丢失，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

司马乂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立即组织力量向张方的部队发起进攻。可现在才进攻，已经晚了。张方的工事已经修好。司马乂连续发动进攻，连续败下阵来。

司马乂不是糊涂人，对形势进行了一次评估，知道自己再怎么能打仗，自己的部队再怎么英勇善战，也支持不了多久，就决定走和平解决的道路。他召开了个会议，以中央高层集体的名义，形成一个决议，说司马乂和司马颖是亲兄弟，同为皇家的牛人，理应共同带领全国人民奔小康，让人民过上幸福生活，哪能天天打来打去？兄弟又不是敌人，有点不同政见，用什么办法不好解决，一定要通过打来分胜负？并派那个大帅哥王衍当特使，去见司马颖，用这个大道理劝说司马颖，让司马颖和司马乂“分陕而居”，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当各的家，在革命的道路上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可司马颖却只是冷冷一笑，摆摆手让叫王衍你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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