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赵总管摇头,“还搞不清,听说是将军府的轿队……就在前面罗汉桥……”
区舒云眼睛一亮,“将军死了?”
赵总管无奈,“不知道。”
区舒云探头四处张望,只盼着秦少白冲出来,路人纷纷对抛头露面的新娘子指指点点,赵总管慌了,连连哀求她放下帘子。
区舒云:“将军大人是证婚人,他要是真出事了,婚大概未必结得成了,你赶紧派人打听清楚, 我们在清风茶楼歇着等消息。”
赵总管面露难色,区舒云摆出主子的架势,“怎么着,打量我要嫁出去了,不听我的话了!”
赵总管无奈,“大小姐的话我可担不住,我这就去!这就去!”
街头刺杀行动已近尾声,望远镜镜头里,轿队和死伤士兵一片狼藉,但乱中有序,卫队迅速整队分批,冲向几个不同方向。
清兵似乎早有埋伏,突然出现在革命党有埋伏的大街小巷,把混在百姓间的革命党人一一抓住,有负责放哨报信而伪装成小商小贩的,伪装成路人或青年学生的……如此迅速而准确,不可思议!
这一切,铁山都用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他站在高处,虽然刚躲过一场大劫,丝毫不见喜色,旁边站着的铁刚耳闻目睹一切,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大人,这下藏身在广州城里的乱党都被清除了!”
铁山愣愣地盯着某处,眼中似乎含着泪花。
“大人?”铁刚又小心翼翼叫了一声。
铁山低声道:“当年在天津,炸死阿容,手法是一模一样的。”
铁刚知道铁山是想起了他死去的太太,“大人,今天您为太太报了仇,太太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的。”
铁山并未理会他,兀自念叨,“他们一点长进都没有……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都杀光的,今天只是个开始……”
花轿停了,将军队伍受袭,早都有专门的人分别去报了准备接待的李府和送嫁的区府,李府里,李玉堂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曹三德站在他身边,也是一头雾水。
曹三德道:“我问过了,肯定不是我们的人,我想大概是孙党的人。”
李玉堂深深叹了一口气,自语:“上天不给我报仇的机会,为之奈何……”
曹三德奇道:“报什么仇?”
李玉堂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急忙掩饰,“我去看看重光……”说着站起来匆匆往外走。曹三德有点奇怪地望着他的背影。
“看清楚了?”区府送嫁的小花厅里,区巡抚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
亲兵头目气喘吁吁地点点头。
区巡抚着急,“铁大人受伤了?”
亲兵头目摇头:“轿子粉碎,铁大人……恐怕都找不到了。”
大姨太在一旁合掌,“阿弥陀佛!”
区巡抚想了想,又问道:“小姐呢?”
亲兵头目回禀:“听说小姐当时就在两条街外,受了惊吓,说路上不安全,一定要停在清风茶楼休息。”
“这丫头想干什么?”
大姨太小声地,“老爷,小姐是想拖时间吧。”
“乱弹琴!” 区巡抚对亲兵一挥手,“你立刻追过去,告诉赵总管,催他们赶紧启程,不许耽搁!”
亲兵头目得令去了,小花厅里只剩区巡抚和大姨太,区巡抚捋着胡子感叹,“乱党,真凶呀!”
大姨太胖手摩挲着胖胸脯,惊魂未定的样子,“这位将军专和乱党结梁子,在北方杀了不少乱党,乱党本来就是不要命的,对他下手当然狠了。”
区巡抚兔死狐悲,“虽说如此,不留全尸也太……”他忽然想起什么,愣住了。
大姨太犹在一边絮叨,“老爷,其实这门亲本来就是被铁山逼的,他都没了,何必还把姑娘送过去呢?”
区巡抚冷笑,“你不觉得乱党得手太容易了吗?”
“这么说,一切都结束了?”一身新郎官打扮的阿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紧地盯着李玉堂。
李玉堂点点头,“铁山被革命党炸死了,婚礼大概也办不成了,客人们陆续来了,我们先不动声色,等铁山的死讯正式传来,我再去和巡抚大人商谈,先以不吉利为名,把婚礼取消。”
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更像虚脱。阿四瘫坐在床边,低头发现自己胸前还带着新郎官的大红花,使劲把大红花扯下来。
李玉堂一点都不开心,望着虚空出神。
时间恍若静止,半晌两人都一动不动,阿四还是沉不住气,“你是不是挺遗憾的?”
李玉堂回过神来,下意识掩饰道:“遗憾什么?”
“李老爷,你太不够意思了,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跟我说实话,你本来想趁婚礼杀掉铁山!”阿四笑得苦涩。
李玉堂愣住了,不知如何回应。
“那天你在李家祖宗厅,拿出那支铁箭发誓,我都听见了,当时我就躲在屏风后边。”阿四看着李玉堂恍然,“说实话,听说你要杀人,杀的还是广州将军这样的大官,吓得我快尿裤子了!现在想想,我还想尿。”
李玉堂笑了。
阿四也笑了。
气氛轻松起来。
李玉堂轻声道:“可你没再逃走。”
阿四点点头,“不瞒你说,我想逃来着,可你不声不响用3000块银洋买了我的命,3000银洋!就是让我上刀山我也得真上呀。”
“那3000银洋不为买你的命!”
“话嘛,都这么说。”阿四笑笑。
“一开始我给阿纯出钱做手术,是为了让你安心替我做事,可后来你还是跑了。听说你逃跑了,我觉得自己很蠢,做生意,都是一手交钱一手收货,做了一辈子生意,这点道理都不懂。可后来给阿纯治疗,不为生意。”李玉堂道。
“那为的是什么?”
“我跟你说过,我是为了真心想帮阿纯,想做好事。做好事不是做生意,认为该做的就去做,不要问结果,不要想回报,以前我资助过一个善堂,以善堂名义买了一批药,赚了很多钱,却被重光指责,他说我伪善,嘴上说是做好事,打着慈善的招牌赚钱,这样的人让他觉得恶心,为这句话我扇了他耳光,他三个月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阿四愣愣地听着。
“他是对的。”李玉堂神情伤感而神往,“当时我心里也知道他是对的,觉得惭愧,可父亲怎么能向儿子认错呢?后来我还是逼着他跟我认了错……我付了那3000块银洋,不为了买你,就为纯粹地做一件好事,为跟我的儿子说声‘对不起’。”
李玉堂沉浸在对儿子的思念中,眼里泪花闪烁。
“李重光是个好人,老爷,你也是好人。”阿四发自肺腑地道。
“可我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自己回来了。”李玉堂笑笑。
阿四一笑,“我当然得回来了,我可不是回来做好人的!阿纯的命掐在你手里呢!”
“阿四,咱们碰上了就是缘分,以后阿纯就是我的干女儿了,我管她管到底,把她的眼睛治好,再送她嫁妆嫁给你。你还可以接着叫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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