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这不就完了！”区舒云大咧咧地，“你刚跟抚台大人的女儿拜了天地，抚台大人就是你老丈人，他能不管亲家公吗？我爹……区巡抚在家就说，铁山是个官场刺客，动不动就犯浑，可他根基不深，手段不灵，就是个草扎的狮子，不必怕他！”
阿四一听还真有几分道理，那边区舒云已经大喇喇地坐下，“你放心，待会儿区老爷准到，他人一到，你爹和你们一家就都没事了。”
阿四看着坐在床边的新娘子，才发现新娘子还盖着盖头，自己居然一眼都没看过她。他忙过去赔笑，作揖，如戏台上一样：“娘子！”伸手就要掀盖头。
区舒云急了，“你干嘛？”
阿四奇道：“给新娘子掀盖头呀。总不能让区小姐总这么傻坐着呀。”
“不行！”
阿四更奇了，“不行？！你算哪根葱？管我和你小姐？”
区舒云挡住“新娘”，“掀盖头得有好命婆在旁边唱吉利话，巡抚小姐千金之躯，哪能这么随便，惹恼了小姐和巡抚大人，看谁来救李家？”
阿四不敢造次，退开，冲“新娘”作揖：“娘子，待会儿泰山来了，你一定要为李家说话，死活也得让你爹放了我爹。”
新娘子不敢说话，忍不住发抖。区舒云坏坏地偷笑：“小姐，你就答应了吧。”
新娘子颤抖的声音从盖头底下传来，“哦……”
阿四看看区舒云，又看看新娘子，觉得十分蹊跷。
区舒云看看窗外，“我也该赶紧走了。”她四顾看看，发现天花板上有个气窗，端详半晌，问阿四：“那个气窗，能打开吗？”
没人回答。
区舒云回头，发现阿四正拿起桌上的那把枪！
“你要干吗？”
阿四被区舒云一吼，吓了一跳，忙拿枪口对着区舒云。
“你甭想逃走！要是区巡抚不救我爹，我就把你交出去！”
区舒云定睛看了阿四拿枪的姿势，不伦不类，知道他不懂枪，笑了，“你真是个秀才装兵，保险都没开，吓唬谁呢？”
阿四下意识低头看枪，区舒云突然拿起一个花瓶，劈手砸向阿四！
砰！花瓶没碎，阿四昏倒了。
洞房里闹得不可开交。
喜堂里，成排的清兵将不知所措的李家人团团围住，哭喊声一片。
“我要见老爷！老爷！老爷！”曹氏大呼小叫，推开拦住她的士兵，“你们把我们家老爷弄到哪去了？你给我让开！”
徐氏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要回我房间去，谁敢拦着我！”她们的丫头、婆子们也跟着要“突围”，场面一片混乱。
铁刚昂首阔步进来，大声喝道：“安静！谁再吵，把谁绑起来！”他如雷般的吼声立刻让吵闹不休的李家内眷们安静下来。
“把所有人押回各自房间，严加看守！”铁刚威严地扫视了一圈，转身离去。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众人彻底安静了，曹氏大喊，“大人，我们家老爷在哪儿？我要见老爷！”
铁刚冷冷道：“李玉堂现在是刺杀将军大人的首犯，你想跟他关在一起受审？把她绑起来！作为从犯押到前面去！”
真有士兵上前要绑曹氏，曹氏吓坏了，直往后退，哭喊，“我们可是巡抚大人的亲家，我要找我们家亲家公，他会给我们说公道话的！老爷！”
“太太，识相的话就老老实实呆着吧！”铁刚毫不客气，转身就走。
曹氏彻底被吓着了，直挺挺地就往后倒，众人慌忙去扶，又一阵大呼小叫。
花园的假山石暗道里，老丁正在紧着催促曹三德逃跑。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曹三德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戏班是我找来的，花青是我的朋友……”
老丁死死拉住他，“舅老爷！”
“该我认的事我得认！ 好汉做事一人当！”曹三德挣脱开他的手。
“这么大的事，你一人当得了吗！你是洪帮的，没事也能问出事来，到时候老爷更脱不了干系！你跑了，死无对证，毕竟还有区巡抚给我们说话，还有腾挪的余地！这是老爷特意嘱咐的，你要不想牵连老爷，就赶紧走吧！”
曹三德跺脚叹气，匆匆而去。
赐书楼里，李玉堂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闭目忍耐，
皮鞭声、惨叫声、呼呼喝喝的声音从隔壁传来，铁山端坐在主位上，一派淡定地听着铁刚汇报，“春熙班二班主招供，那个扔炸弹的匪徒叫杨新，早年跟着花班主学过两天戏，早已离开戏班多年，今天正好花班主的跟包儿生病，临时来帮忙；到李府来唱堂会是曹三德和花青联系的，曹三德是李玉堂的小舅子，一向和花班主交好。”
铁山缓缓点头， “那个杨新呢？”
“刚搬到隔壁的时候还有气儿，这会儿……”铁刚犹豫了一下。
“问过是谁指使的吗？”
铁刚点头，“问过，他只念叨什么‘四万万’，卑职听不清楚‘四万万’是谁。”
铁山面无表情，“四万万中华同胞。亏你跟我这么久，我们抓的乱党不都爱说什么以四万万同胞的名义……这些人，天生狼子贼心，心里就不知道有皇上！……继续问！”
铁刚迟疑了一下，扫了一眼李玉堂，低声道：“大人，那贼寇……卑职一个不留神，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已经断气了。”
李玉堂被触动，睁开了眼睛。
铁山冷笑，“自作孽不可活，那个花青花班主呢？”
“还没有醒过来。”
“叫医生来，尽快把他弄醒。”
“是，已经叫了医生。”
“下去吧。”铁山挥了下手，目光转向李玉堂：“李老板，那曹三德可真是你妻舅？”
李玉堂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铁山笑道，“李老爷？”
李玉堂沉声道：“如果大人执意怀疑，在下一家上百口人，都难逃干系，在下百口莫辩，只能沉默， 听天由命。”
说完，李玉堂闭嘴闭眼，一副不合作态度。
铁山摇头，“李老爷，您是在指责本官先入为主，好，本官不问了，本官已派人请巡抚大人来了，等巡抚大人到了，请他一块儿审问，可公平？”
李玉堂仍闭眼不语。
说人人到，区巡抚穿着一身便装急匆匆赶来，一进来就直奔铁山。
铁山正起身要以官礼迎接，谁知区巡抚一步上前一把拉住铁山的手，万般关切上下摸索打量，“万幸哪！我一听见说有刺客，吓得手脚冰凉，这一路恨不能插翅飞过来，就想着大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两广百姓可如何是好……没伤着吧，有没有内伤？请医生检查了没有？”
区巡抚关切得简直有几分肉麻了。铁山对区巡抚突如其来的“亲热”反倒有点无所适从，结巴地笑道：“托大人福，下官没有受伤。”
“是托皇上、摄政王的福！大人金身万福，毫发未损，此乃百姓造化，社稷之福啊！”区巡抚跺脚。
跪在地上的李玉堂看着区巡抚如此肉麻，不禁皱眉，更坏的预感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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