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李重甲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玉堂,半晌才回答,“什么也不是。”
他从李玉堂手里拿过那张纸,转身把纸放到祖宗牌位前的高烛上,点着了。
李玉堂大惊,盯着李重甲。
火苗中,阿四的照片和名字一点点燃烧,李重甲面无表情地看着。
“叔父以为我是什么人,会拿这样的东西卖家求荣吗?” 李重甲把已经烧成灰烬的车夫执照收拾了,倒在角落里,转身望着李玉堂。
李玉堂有些难为情,但实在猜不透这是怎么回事,低头不语。
李重甲也低下了头,声音诚恳,“当时祖母病重, 全家急等重光回来,我在香港遇见叔父,叔父说重光还没回香港,但一天半以后,叔父就带着阿四回广州了,我一见此人就心生怀疑,但叔父一力隐瞒,我既不明真相,就只能胡乱猜想,而向区巡抚求亲一事,也加重了我的猜忌,认为叔父一心只为二房,不顾侄子,这样,我开始私下调查重光到底是真是假。叔父可能因此更对我心生龃龉,恰在这时区巡抚开始排挤我,铁山竟开始拉拢我。 老实说,我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不知为什么,叔父下狱,我想捐厂以救叔父,却被当成别有所谋,重光因为一张革命党合影入狱,却有人说那张照片是我向铁山提供的。 我真的心慌了,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叔父拿我当外人?为什么对叔父苦苦相逼的铁山要把我当自己人,我该怎么办?我心中一度确有怨言,那就是,我是李家子孙,却被当作外姓,而一个难辩真假的人,却被当成李家子孙。 ”
李玉堂很是羞惭,无言以对。
李重甲愈发慷慨激昂,“重光被铁山抓到了牢里,不管真假我都要救,可我从铁刚那里打听到了,关键不是革命党的问题,而是真假问题。如果谣言被证实,李家就会被铁山一把拿下,而谣言很可能被证实。从那一刻开始,我忽然理解了叔父的苦衷,为什么叔父要瞒着我,因为事态过于严重。我特别希望叔父从开始就告诉我真相,我能跟叔父一起扛,但那时已经没有机会了,奶奶让我使劲救重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救。绝望中,重光和叔父竟然平安脱身,说实话,连我都相信阿四是真的重光了,而且我想通了,真也罢,假也罢,只要对李家好,我就拿他当真。那回叔父又把机械厂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我,我更坚定了要跟叔父一条心。但这时,我中了铁刚的一个圈套,带着重光去见一个理应不可能有任何关系的阿纯姑娘,结果那件事之后,重光和叔父又同时开始疏远我。”
李玉堂跟着回想,心里在判断。
“也就是那两天,我派到香港去调查的人回来了,带回了这张执照。我才确信关于重光的种种谣言,其实都是真的。重光兄弟已经作为孙文的替身,被铁山杀了。” 李重甲沉痛,望向祖宗牌位,又跪下了,“叔父因为担心铁山追查,因为担心祖母见不到重光最后一面,不得已找了一个替身,由此又引来种种祸端。叔父承受着失子之痛,还要保全李家,与铁山周旋。 叔父心中有大痛,而重甲并不知道,重甲平时可能有不周全之举,此时又有被外人利用之嫌,叔父便与重甲一而再、再而三地生分起来。 就算我有种种不是,我毕竟是李家子孙,李家荣,我荣;李家败,我败。这一个大是大非的道理,这一种血脉中流淌的亲情,难道重甲也会糊涂吗?”
一席话,滴水不漏、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李玉堂听得真是感动,也面对祖宗牌位跪下了,两眼含泪。
“我当然以亲情、以家族为重,希望叔父能信任我,我过去的不妥之处,也请叔父看在我死去的父亲面上,多多包涵。”
李玉堂黯然道:“‘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重甲,你没有不周全,没有不妥,是叔父错了,叔父糊涂,请你多多包涵。”
“叔父,快别这么说,折杀重甲,快请起来。” 李重甲扶着李玉堂站了起来,在一边坐下。
李玉堂十分诚恳,“重甲,这个家,只有我和你两个男人,你放心,这个家终究是你的。”
李重甲向李玉堂跪下了,“叔父,请容我再解释一句:我不图家业,我今天所做一切只为了叔侄交心,一家人不再说两家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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