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一个将军衙门书办接着念道：“李氏所持一百四十万股，折价计现银二十八万两。广州将军衙门当场兑付支票。李重光委托其堂兄李重甲代为签字。”
众商绅又喧腾起来。
铁山一挥手，“诸位！再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与其攥着那些票证，看它缩水，甚至打水漂，不妨交给官家换了现钱，这兵工产业，本来就不是你们商人该插手的！”
众商绅议论：
“当初可不是这么说……”
“拿我们当橘子，榨干了一扔……”
铁山拉下脸，“李公子识相，我倒想看看谁不识相？！”
众商绅没了领头的，一时安静下来。
“李重光！”忽然有人大叫一声，是曾四爷，“你个缩头乌龟，你爹一世英名，就毁在你手里了！谁爱签就签，老子他妈不签！”
铁刚全副武装，立刻大声道：“大人！有人咆哮股东大会，是否拿下？”
铁山冷冷地看着曾四爷。曾四爷也歪着头，冷冷地看着他，两人较劲。
“何必？爱签不签，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铁山对书办使个眼色。
书办大声道：“签字仪式现在开始。请李重甲。”
李重甲全无兴奋之感，反倒如丧考妣——既是在商绅面前表演，也的确谈不上大获全胜，他走到书办面前。笔墨纸砚和账本支票等全都摆在桌上，李重甲交出李家的股东证书，书办依例查验。
所有商绅全都耷拉着脸看着，铁山这才面露微笑。
李重甲拿笔研了墨，正要落笔……
“等一下！”有人大喊。
是阿四！一身西装笔挺的阿四，身后跟着老丁，急匆匆赶来了！
众人全都愣了，有的商绅干脆站了起来。
铁山愣了，他转看向李重甲，李重甲怔怔地看着阿四，抛下笔迎上前道： “重光？你怎么回来了？”
阿四气喘吁吁，“重甲大哥！我昨天酒喝多了，可能没看清账，我怕出错，得再核实一下。”
书办不满，“有什么可核实的，单子早就发给你们了。”
阿四冷笑，“那不一定，开头给的跟最后签的都未必一样，老丁，你给我念念。”
老丁也不客气，拿起书办手里的账册念了起来，“李玉堂所持一百四十万股，折价计现银二十八万……”
“等等！一百四十万股，是多少钱？”阿四高声道。
“少爷，当初老爷跟官府一起定的，每股一两银子，一百四十万股就是一百四十万两。”
阿四挑起眉毛，“那怎么才换二十八万两？”
老丁迟疑，“这个……我也不知道……是官府定的。”
阿四高声问，“官府想怎么定就怎么定吗？”
“这个……”
“重甲大哥，我说这字不能签啊，这不明摆着吃亏吗？不但李家亏，大家都亏呀！”阿四看着李重甲。
众人看着这出双簧，有人嗡嗡议论，有人琢磨背后的事。
李重甲不知阿四吃错了什么药，“重光……可你昨天答应的呀。”
阿四摇头，“昨天我就没算清数，被人一吓唬，我就更懵了。重甲大哥，咱们要不答应，官府不会立刻就抓咱们吧？”
李重甲无话可答。
“好！” 曾四爷叫好道，“哪个官府能随便抓人？李总办不要怕，算清了数就好！”
“多谢曾四爷捧场。”阿四遥遥一拱手，“诸位股东，诸位叔伯大哥，在下是这么想的，制造局经营上是有些亏，现金周转也有些难，但这是一时的困难，咱们泼水不能把孩子也给泼了。在下跟区抚台商量过一个办法，由抚台大人去跟朝廷请款，把官府的白条股份都兑现成现银，这样就有了周转资金，接下来管理层再厉行整顿，节约开支，加紧生产，在这之前，咱们宁可停工待料，也不能贱卖股份，不知大家认不认可？”
众商绅纷纷点头：
“认可！”
“绝不贱卖股份！”“停工待料！”
铁山大怒，但一时无从泄火，起身拂袖而去。
李重甲呆立原地。那个书办收拾东西也要走，阿四从他手里扯回股东证，“书办大人，这你得还给我吧？”
大家都哄笑起来。
铁山走到门口，却跟一个匆匆赶进来的人险些撞到一起——区巡抚！
“铁大人？铁大人别走呀！”区巡抚故作挽留。
铁山怒气冲冲走了，曾四爷喜气洋洋，“我有个提议！”
他走到阿四身边，“今天不是股东大会吗？咱们得办几件正经事。刚才形成了一个决议，接下来，我们再选举总办一职，我提议就由李重光继续担任……”举手。
“附议！”“附议！”
众人纷纷举起手来。
一片扬起来的手臂，令阿四热血沸腾，振奋不已。
区巡抚意外之喜，振奋不已。
李重甲真的如丧考妣。
还不知道制造局里发生的这一场风云突变，大房里，徐氏拿着一块上等布料，跟李念慈比划，“这个好不好？你兄弟要是能当上总办，也得穿的儒雅些。”
李念慈点头，心不在焉。
徐氏念叨她，“怎么到你亲兄弟就不高兴了？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李念慈无奈，“娘，咱们家吃这么大亏，总归不是好事吧。”
徐氏哼她，“谁说是好事了？可你兄弟要是能当上总办，那也总不是坏事吧。”
李念慈无话可说，转看窗外，忽然愣住了，站了起来，“重光？”
果然，大房院子里，阿四急匆匆地，正向一丫头打问，“看见大少爷没有？”
“二少爷？”丫头很意外，“……我没见着。”
“就在我前头不远，没进来？”
徐氏和李念慈都掀帘子出来了，徐氏大惊小怪，“重光你怎么没走？”
阿四匆匆点头，“伯妈，姐，我不走了，我先找我大哥说几句话……”他急匆匆走了。
徐氏一脸狐疑不乐，李念慈又欣慰又疑惑。
“重甲大哥！” 阿四一头冲进了李重甲住的小院，一边找一边往正屋走。进了门，阿四看见屏风那边有人影，“祥子，看见重甲大哥没有？”
没有回答。
阿四走过屏风，面前的人却正是李重甲。
他一愣，“大哥，你听我解释，我不走是因为……”他忽然住嘴。
“是因为这个？” 李重甲不苟言笑，扬起手里的信——孙先生写给李玉堂的那封信！
阿四傻眼，想辩解，却不知从哪说起。
李重甲慢慢走到一边，坐下，“匪首孙文的信，李重光的死，用制造局给革命党做事，我二叔还要加入同盟会……”
屏风另一边，一双女人的脚悄然移动着，阿四却没注意到，只继续诚恳道，“重甲大哥，我是因为这个留下来的，昨天才收到，来不及跟你商量了，可我实在没私心，要是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李重甲止住他，“别把难题推给我，阿四。你能为了我二叔的遗志留下来，我佩服。第二，事关李家的利益，我不会告发你，你以为我想把股份贱卖给铁山吗？第三，你和区舒云打算为革命党做事，可我毕竟是大清的人……”
忽然，一把手枪指住了李重甲！
是屏风后的女人！她从屏风后冲出，“把信还给我。”
是区舒云！
“别这样！舒云！”阿四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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