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病房门开,夏荷和一个护士出来,均是面露喜色,“老太太醒了!”
一家人顿时喜出望外。阿四急切问道:“能见人了?我看她老人家一眼就行!”
夏荷看了看阿四,“老太太刚才吩咐,她感觉好多了,让大家都回去歇着,只叫大少爷进去说话。”
阿四和区舒云、李念慈都是一愣。徐氏面上一喜。李重甲也很意外。
病房内,老太太费力地张开双眼,吩咐道:“重甲,坐吧。”
李重甲在床边坐下,静静等着。
老太太喘了会气,开口道,“分家,你没意见吧?”
李重甲很顺从,“您是李家的老祖宗,一切由您处置,儿孙们若有不从,便是不孝。”
老太太点点头,虚弱地吩咐道:“家产分成三份,便不是毫厘不差,也八九不离十,只制造局这一份,牵扯到官府,不好拆分。重光是总办,就让他暂且掌管李家的股份,他日撤了股,再分给大房和三房,这样分,是否公平?”
“公平。”
老太太笑笑,“表面上公平,其实大不公平,因为重光是假的!
李重甲惊道,“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的心里话。”
李重甲又惊又惧,“奶奶!”
老太太一摆手,“你不用解释,听我说。自打重光回来,铁山也疑,你三叔也疑,疑来疑去,我是你,也会疑!重光若不姓李,他分了家产,姓李的当然不愿意。”
老太太顿住了,一阵喘气。李重甲却气不敢出,等着她后面的话。
老太太喘匀了气,继续道:“叫你来,就为去去你的疑,重光回来第一天,在我床前唱了首‘月光光’,那是小时候我教的,连你二叔都不知道,不可能现教他。重甲,你是我的亲孙子,重光和你一样!假的,在我面前真不了;真的,有我在,也假不了。他就是李重光!”
李重甲低下头,“是。”
老太太奋力欠起身,眼中忽然放出殷殷的光,直盯着李重甲,“他既是真重光,就是你的亲兄弟,你们要互敬互爱!”
这句话里的意思,让李重甲一时有些懵。
“重甲,你听懂了吗?”
李重甲慌忙答道,“重甲听懂了。”
老太太点点头,虚脱般倒在枕头上,半晌,无力地道:“回去告诉大家,下月初十是好日子,我要在祠堂宣布,西关李府,分家了,你去吧。”
李重甲默默地点头,“是,奶奶。”
老太太搬回了家,次日开始,又是闭门不出,房间外,一家人到齐了,等着给老太太请安。
夏荷从里屋出来,“各位老爷少爷太太少奶奶,老太太今天还是懒得见人,仍旧免了,以后几天也都不用这么早来立规矩。”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徐氏不高兴,“还有几天就分家了,究竟怎么分法,不但不给个明话,干脆躲着不见面,难不成是想生米做成熟饭?”
曹氏心里也不踏实,悄悄对阿四道,“重光,老太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怎么连你也不见?打上回生病住院,单单就见了重甲,说了什么也不知道!”
阿四也有些茫然。
李重甲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徐氏追了上去,压低声,“重甲,老太太上回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你倒是跟你娘透透底啊!”
李重甲不理她,“着什么急?到初十就都明白了。”
独有李玉庵没来请安,阴暗的房间里,他躺在烟榻上吞云吐雾,见李重甲进来,只微微睁了睁眼。
李重甲在李玉庵对面坐下,轻叹一声,“三叔这意思,是认命了啊。”
李玉庵没理他。
李重甲毫不在意,娓娓道来,“我早说过,咱斗不过人家,三叔现在才明白。老太太要怎么分家,跟我大概也说了。三叔得的,说起来是三分之一,可老太太怕您不会经营,给的都是些死钱。三叔开销这么大,坐吃山空,怕支撑不了多久,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您可怎么办?”
李玉庵眉毛动了动,还是没睁眼。
李重甲一笑,拿起一个装大烟膏的描金小盒子,拿在手里端详,“咱们家最能生钱的买卖,就数以前的机械厂、现在的制造局!股份说起来是三房共有,可都在人家手里攥着!老太太还在,就把得死死的,老太太日后走了,三叔还指望人家能分您一杯羹?”
李玉庵的烟枪放下了。
“侄儿没出息,胆儿小,多少分一份,够奉养老母过日子就行了。侄儿替三叔不值!三叔和老太太拌嘴,那是亲娘亲儿子,他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居然当着全家人面羞辱三叔,还要把三叔逐出李家,侄儿虽敢怒不敢言,可我姓李,三叔也姓李,我替姓李的抱屈啊!”
李玉庵听到这儿,一咕噜爬起来,“重甲啊,你脑子好使,明白事理,就是胆子太小,没魄力!你以为三叔也像你似的,分一份家产能过日子就忍气吞声了!呸!从他上回在医院羞辱我那一刻,我李玉庵就下了决心,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哄得老太太高兴、仗着区巡抚的势,明的斗不过,我来暗的!你小子没了命,再多的钱也花不了!”
李重甲一副吓坏了的样子,“三叔您!难道要——”
李玉庵恶狠狠道,“无毒不丈夫。霸占咱家产,就是不共戴天之仇,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重甲,这事三叔已经谋划好了,可得你帮忙,三叔知道你胆小,也不让你太为难,只办一件小事就可!”
李重甲颤抖着声音,却很快地凑上前去,“什,什么事?”
李玉庵刚要说话,李重甲连忙制止,压低声,“三叔这里说话不见得稳妥,万一那假货买通了这屋里的人——不可不防啊!”
李玉庵一听这话,也紧张起来。
“我有个好地方,三叔跟我来。”李重甲诡秘地笑笑。
两人来到李重甲和夏荷偷偷约会的那间空屋里,屋子里亮起微弱的灯光,夏荷睡不着,起来来到这间空屋,她忽然瞥见屋内的灯光,脸上浮出狐疑,急忙悄悄来到窗下,屋内隐约有声音,夏荷侧耳一听,第一句就惊得她魂飞魄散!
李重甲正慢慢说道:“三叔是要在酒里下毒?”
“干净利落!我都安排好了,只要他来。”
“他正恨着三叔,如何能来?”
李玉庵嘿嘿一笑,“关键是这个,你帮我想个好法子。”
“除非,三叔向他认错,摆酒赔罪!”
“嗯,是个好主意,你去请!”
李重甲迟疑胆怯的声音传来,“这个,三叔……”
李玉庵恨恨地,“我摆下赔罪酒,托你居中调和,你只是个和事佬,又不知酒里有毒,出了事也与你无关!”
夏荷已吓得换身发抖,她浑身冰凉,颤抖着后退,突然不小心碰倒了窗台上的一个花盆,哗啦一声,屋内的对话止住了。有人向门口走来。
夏荷连忙躲进角落的暗影中,气都不敢喘。
门开处,露出半个身影——果然是李重甲,他警惕地四处张望着。
一只猫飞快地窜过,李重甲看了看地上的花盆,关上门。
夏荷软了下来,无声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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