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爱是一场修行(2)
为了适应美国的环境,梁思成和林徽因先到康奈尔大学补习。林徽因选了户外写生和高等代数两门课程,梁思成则选了水彩静物、户外写生和三角。在梁思成写给父亲的信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里山明水秀,风景美极了!”
世间本无绝对的公平,安静的角落总伴着萧肃。对于梁思成,他的安静沉稳让人心安,却也常被忽略掉真实的情感。都说爱情中的人多愁善感,他又如何不知道徐志摩对林徽因的眷恋。或许正因如此,梁思成才迷恋这远隔重洋的独处,再无纷纷扰扰的纠缠,踏实而简单。
然而好时光并不总是时时相伴,在两个人逐渐适应美国生活的同时,家里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梁思成的母亲李蕙仙被检查出患有乳腺癌,并且已经处于晚期。梁启超决定召回梁思成“尽他应尽的孝道”,然而就算从美国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梁思成想不到才刚一个月,母亲就已经病逝了。
让林徽因更难过的是李蕙仙至死仍对她心存不满,对他们两个的婚事耿耿于怀。这样的情绪在梁家逐渐蔓延,让身在美国的他们也深感不安。自信骄傲如林徽因,无法忍受冷眼和流言,若是真的不在意,当初也不必从有关徐志摩的恋情中抽身离开。
爱是修行,爱是成全,爱是向所爱的人展示最真实的一面。或许世人眼中的林徽因完美无瑕,却也终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受了委屈,林徽因同样需要宣泄,于是在那段时间,她赌气远离梁思成,她放大生活中的矛盾,她挑起一次又一次的争吵……
人在悲戚唏嘘的时候,总愿意流连于过往的回忆,以求在另一份记忆里寻求片刻的心安。或许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只想肆意地放纵自己做一场梦,梦醒了,生活还会继续。林徽因给浪漫的徐志摩去了信,“……我的朋友,我不要求你做别的什么,只求你给我个快信,单说你一切平安,多少也叫我心安……”
似水流年,多少人想要忘记从前,却又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无端地想起。或许徐志摩是想忘记的,毕竟烟火尘缘,自己不能守护的,莫如交给时间去忘怀。可是一接到林徽因的信件,原以为尘封的思念,平地而起,霎那间便控制了他所有的情感。
飞奔到邮电局,徐志摩发出了写给林徽因的电报。走在回去的路上,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林徽因的一颦一笑,似乎还在昨天。恍恍惚惚之间,他又回到邮电局,要求发一封电报,却被别人提醒,他刚才就已经发出了一封同样的电报。徐志摩自嘲地笑笑,有些人,自己终究忘不掉。
短暂的补习很快结束,终于到了去宾夕法尼亚大学报到的时间。上帝却和林徽因开了个玩笑,在一切准备停当的时候,校方告诉他们,建筑系只收男生,不收女生。短暂的沮丧和气愤过后,林徽因选择了改报美术系,同时选修建筑系的主要课程。
飘香岁月里,佳丽万千,因一个“奇”字为后人乐道者,却不多见。流年易逝,容颜易老,唯不变的才情更引后人称道。不同于梁思成,林徽因入学前并无绘画、制图方面的底子,却凭着极高的悟性常常设计出令老师赞赏的作品。
不仅成绩优秀,林徽因后来还成为建筑设计教授的助理,不久又担任了建筑设计课的辅导员,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打破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的规定。同时,林徽因活泼开朗,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这改变了美国学生对于中国留学生“书呆子”的偏见。
走过青春初识的悸动,爱情路上避免不了磕磕碰碰。再美好的爱情也要经过打磨,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读书的最初,林徽因和梁思成并不能时时地保持和平共处。或许正验证了林徽因当初的选择,梁思成用他的缄默和沉稳包容了林徽因的任性。
时光静好,正是林徽因当初想要的模样。然而天不遂人愿,或许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安排,平静里突来巨石重重砸在林徽因的心头——1925年12月,父亲林长民遇难。他死于反对张作霖军阀专权的战争中,系不幸中流弹身亡,时年49岁。
林徽因盼着这消息只是误传,却又得到梁启超确认的回复:“遭难情形,我也不必详报,只报告两句话:(一)系中流弹而死,死时当无大痛苦。(二)遗骸已被焚烧,无以运回了……”
美丽的徽因倒下了,梁思成五内俱焚,他谨记父亲梁启超的叮嘱,“徽因遭此惨痛,唯一的伴侣,唯一的安慰,就只靠你。你要自己镇静着,才能安慰她……”看着活泼好动的林徽因突然变得沉默,看着爱人清澈灵秀的双眸忽然溢满忧郁,梁思成但求多分担一点。
或许,终究有些路需要一个人走,终究有些痛要一个人承受。坚强如林徽因,理智如林徽因,此时不得不暂时抛却了她唯美的追求,从诗意活泼的生活中沉寂下来,满脑子充盈着父亲的死,思索着以后的路。
这段不幸的日子,愈加衬托出身边的温暖。从某种意义上说,林徽因是幸福的,在痛苦的时光里,梁思成但求分担她所有的痛苦,而在遥远的故土,又有梁启超代为照顾。在写给梁思成的信中,梁启超言之切切:“……徽因留学总要以和你同时归国为度。学费不成问题,总算我多一个女儿在外留学便是了,你们更不必因此着急。”
比沉浸在悲伤中更重要的,是对未来的打算。儒雅倜傥的父亲永远地离开了,剩下偌大的家庭,实难安身立命。林徽因甚至连悲痛的时间都没有,年幼的弟妹,孤独的母亲,还有漂泊海外的自己……作为长姐,她必须担起生活的重责。
林徽因明白,梁启超待己如父。从父亲死后,二娘带着孩子回了福建老家,梁启超承担了林徽因的学费,他还希望思成能早日学成,觅得一份好工作,好让徽因和她的母亲有所依靠。
但是林徽因并未因此感到轻松,她明白,生活的困难终究要自己去面对。慢慢,她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去,忘我地汲取知识,利用和梁思成的互补共同完成了诸多优秀的设计。建筑,逐渐成了梁思成和林徽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除去爱情,他们还有一条稳固的“第三边”,这让他们的幸福比别人都更为牢固。
像一个爱做梦的孩子,盼着不要下雨,不要忧伤,却终究学会在阴雨的天气收起衣裳。如戏人生,终有落幕,悲伤过后的坚强是最快的成长。上一次漂洋过海还处处离不开父亲的那个丫头,擦干眼泪,学会了在记忆的梗上,开出娉婷的花苞。
归宿·各自安好
有多少人能守着当初的风华,甘心一生寂寥?多半是柔情地依偎着后人,讲着前人的故事。而当初一生执着的信念,早已伴着一缕茶香,一米阳光,消散在水天之间。爱情里的诺言本不能当作束缚人一生的锁链,爱了,淡了,散了,转过身还能再邂逅别样的情感。为何要责怪?权且珍惜生的时光,烟雨画楼,且醉且醒,但求无悔而已。
对于徐志摩,或许他也没有料想到,在别了林徽因的岁月里,还能在心湖荡起如此繁复的涟漪。然而,就在梁思成和林徽因专心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读书的时候,徐志摩和陆小曼的爱情慢慢拉开了帷幕。
不同于林徽因的淡雅悠然,陆小曼更像是一杯浓郁芬芳的红酒,醉人心脾。至于陆小曼的美丽,在当时有“南唐北陆”之说,即指上海有唐瑛,北京有陆小曼,皆在两地以美艳出名。并且陆小曼极爱交际,喜热闹,闲下来时喜爱画画,并作得一手好文章,可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或许是伤得越深,就越渴望安慰。徐志摩在感情最灰心的时光遇见了陆小曼,瞬间被她的热情点燃,恢复了爱的生机和活力。很多人说,他们是相识于舞会,一见倾心。诗人的浪漫情怀在短暂的压抑之后,彻底复苏,当下又掀起了一场轰动的追逐。
现在看来,徐志摩和林徽因的分开或许是必然。浪漫如徐志摩,他的每一段感情都那么肆意澎湃,聚集着世人的眼光和流言,而林徽因只不过希望得一分自在和安然。当初徐志摩不惜和张幼仪离婚,来追求林徽因,现在却又爱上了已经结婚的陆小曼。
一个是清纯学生,一个是京城名媛,徐志摩对前者爱得深沉,对后者爱得热烈。在人来人往里,只一眼,徐志摩就读懂了陆小曼藏在眼中的落寞。在后来的日子里,他成了陆小曼的家中常客。
陆小曼奉父母之命,1922年与王赓结婚,但是二人之间的性情不合,加之王赓专注于工作,不免会冷落陆小曼,外人看起来美满幸福的婚姻实则千疮百孔。爱交际的陆小曼时常闲不下来,她想要去玩的时候,王赓就把她推给徐志摩:“我没空,叫志摩陪你玩吧。”
王赓清华毕业后被保送美国,先后就读于密歇根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后转入西点军校,耿直热情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觉得朋友间再寻常不过的拜访会酿就自己婚姻上的变故。
人们都说,真正的爱是成全。在看到陆小曼眼中的决绝时,王赓就知道,即便留住她的人,也再难留住她的心:“看来,你意已定,那么,我也不再阻拦”,“你别哭,我是爱你的,但是我平时对你不够关心,这是我的性格所决定的”,那一刻,陆小曼泣不成声。
不管为了怎样的信念,陆小曼不顾家里的反对、世人的非议,舍弃了深爱她的丈夫,和徐志摩越走越近。然而沉浸在自由的爱情中才没有几天,陆小曼发现,自己竟然有了王赓的骨肉。为了刚刚看到的光明,她隐藏了这个秘密,偷偷跑去流产。结果手术并不成功,从此,陆小曼再也不能生产。
关于徐志摩和陆小曼的消息,多半是从胡适和梁启超那里陆续传给林徽因的。1927年3月,胡适到纽约访问,应林徽因之邀,到宾夕法尼亚大学作演讲,两个人聊起了几年来的变化。从国内的局势到林长民的去世,谈得最多的,却是徐志摩这段新的恋情。
或许,林徽因是为徐志摩高兴的,红尘中两个相爱的人能相守一生,值得人们送上最真挚的祝福。同时,林徽因也是忧虑的,因为至今徐志摩的前妻张幼仪还被徐志摩的父母认定为儿媳,在老人的眼里,是不接受陆小曼的。
1926年10月3日,在北海公园,陆小曼与徐志摩举行了婚礼。婚礼当天,梁启超被强拉去证婚,他慷慨陈词、直叱新人:“徐志摩,你这个人性情浮躁,所以在学问方面没有成就;你这个人用情不专,以致离婚再娶。以后务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这件事在他写给儿子的信中也有提及:“我昨天做了一件极不愿意做的事,去替徐志摩证婚……”
林徽因可以想象到婚礼现场的尴尬,她同样明白,自己能给这位老朋友的,也唯有祝福而已。都说红尘多俗事,有时候,大家不过是追寻一份云淡风轻的感情,却总难脱离世俗的纷扰。
有时候,一个结束的句号更像是一场仪式,总要将全部的记忆一一翻过,关于康桥,关于新月社,还有关于徐志摩的一切……都说世无不散之筵席,林徽因明白,又怎能因为自己是一场风,而无端阻隔了花的飘零?
走过了当初的青春岁月,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在未来的日子里,倘若再见,也只能似隔了海远远相望。再也不会喜怒于颜色,也不会沉沦于过往,成长,像木槿花开,温柔了岁月,抚平了流年。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阴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几年前,徐志摩写下这首《再别康桥》,几年后,他真的与康桥渐行渐远,与那段朦胧却刻骨的过往挥手作别。在往后的日子里,远离了清新的、充满雨雾的求索,逐渐沉沦在凡尘人世的烟火幸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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