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海，五月(8)
连珏鼓着掌，微笑地跟随着安颜的目光去看每一个她看到的人，最后落回到与她的面对面，阳光斜斜地落在中间，他们彼此微笑，觉得这就是最无以言表的美好。
“我有点遗憾。”连珏凑在她耳边说。
“为什么？”
“因为没有陪你们一起走过来。”
安颜看着他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青青讲完她该讲的，换上薛芬芬讲一讲拍摄计划，青青走下台坐在安颜前排，嬉皮笑脸地回头看着连珏和安颜，说：“是不是好惊喜？”
“反正他每次都是突然来的，我现在越来越不觉得有什么惊喜度可言了，”安颜看了一眼傻笑的连珏，说，“我有时候都觉得，他可能就是我们学校的，我碰见班上男生的次数都没有碰到他的次数多。”
“好甜蜜，要是我男朋友有连珏这么体贴，我在梦里都会笑醒过来。”
连珏马上装出可怜模样，噘着嘴说：“可惜，安颜还是不要我。”
“你就答应了他吧，追你都追了一年多了，仙女都该到手了。”
安颜温和地笑着，良久，说：“再等等吧。”
青青拍拍连珏的肩膀，说：“听到了吗，安颜同意了，只不过让你再等等。”
连珏双手合十，诙谐地祈祷道：“我等，我等，多久我都愿意等啊。”而后诚恳地看着安颜，说：“只要你愿意，我也愿意。”
安颜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青青佯装全身发抖地说着“好肉麻哦”转过身子去看薛芬芬费了老半天终于从她文件繁杂的优盘里找到了这部片子的拍摄计划。
她嘴里“啧啧啧”地点开文件，清了清嗓子，说：“我第一次导这么长的片子，说实话有些怯，所以分镜尽可能写得详细点，效率高自然拍摄强度也就会大一些，大家也知道我这个人性子急，想到的东西要赶紧拍，不拍就忘记了，这个工作周期对我来说也的确是太长了，我的预计是一个月内完成拍摄工作，后期将剪成三个二十分钟左右的分集，分成上中下三集上线，结合网友们的看法进行调整，最终做出一个完整的正式版。”
她所说的高效率，是当天晚上就开拍第一场戏。
《毕业之前再恋爱》开拍的第一场戏是三个女生在学校教学楼的天台上喝酒，安颜饰演的女主二在大三结束的时候也结束了一年半的恋爱，刚分手时的状态很差，三姐妹就翻窗子爬到天台上喝酒聊天，最后喝得醉醺醺的，遇上了来天台抽烟的男主二，同样是失恋后来天台找清静的人，结果遇上了三个发酒疯的女生，啼笑皆非地开始了这个故事。
选择的拍摄场地是当初林子默拍《意》时那个空教室的外面，薛芬芬太喜欢教室外面的那个平台了，上次只拍了室内她就一直非常不甘心，终于找到机会翻出窗子到平台上拍了。
阿泽的反应非常反常，像是害怕这个地方一样，都已经上到了顶层，依然在问薛芬芬确定要在这里拍吗。
“你到底怎么了？”薛芬芬不耐烦地摆摆手，说，“这个地方哪里不好了？每次来这你都要磨磨叽叽老半天。”
阿泽无奈地说：“好吧好吧，那抓紧时间，希望不会出什么问题。”
“会有什么问题？这个地方连个人影都很少见，鬼都不会来这里。”她指了指窗户上挂着的蜘蛛网，说，“都快成盘丝洞了。”
“不跟你多说了，总之赶紧的吧。”
连珏推开教室的门，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说：“这教室好冷啊。”
“估计是好久没人来了吧，”徐林指了指黑板上上次写的几个字，说，“一年前写的字居然还在。”
“谁没事会来这里自习，不嫌高哦。”薛芬芬完全不以为然，“东西放好了就开始拍吧，我脑袋里的想法都要呼之欲出了。”
到处都是灰尘，东西一放下来就扬起一层灰，安颜也忍不住嘟囔这教室真的好脏。
拍《意》的时候擦掉灰尘的痕迹很明显还在，层次分明地留在桌面上。薛芬芬选好要入画的几张桌子后，连珏连忙从外面打了水把桌子抹干净。
安颜环视着这间教室，一如往昔，除了覆盖了一层新的灰尘，这里的往事都不曾被打扰过，记忆好像封印在这里，如同一块巨大的冰。她在当年林子默站着的地方，仿佛还能看见他为女主角围上围巾，抱她在怀里，那句温柔如水的“我多希望自己是只袋鼠，这样就可以永远把你抱在怀里”在耳边痒痒如风。那时候，她还在不明不白地喜欢着他，被他在戏里戏外的每一份柔情打动，一年多过去了，时间却还在这里好像没有走。这里无人打扰，正好用来贮藏时间。
她忍不住发着呆微笑，林子默的影子，像是隔着时空，向自己温和地笑着。
青青拿手在安颜面前挥了几下，安颜才回过神来。青青奸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哈哈，袋鼠啊，围巾啊什么的。”
安颜轻轻推了她一笑，说：“别闹了。”
“芬芬说要开始了，过去站位吧。”
在教室里只要拍她们三个从窗子里爬出去的几个镜头就好了，大部分的戏都在天台上。上到天台视野变得特别宽阔，这个地方可以看到从新百大楼到紫峰大厦一圈内的所有高层建筑，又是晚上，视觉特别好，放眼望去都是五彩缤纷的灯光。
“这里风景好棒啊。”
薛芬芬不无得意地说：“好看吧，上次没拍到这外面真是遗憾死了。”
连珏从包里掏出一盒热的牛奶，藏在身后，走到正四处张望的安颜旁边，小声地说：
“喏，你先喝口牛奶，待会儿要喝啤酒，先暖暖胃。”他动作偷偷摸摸，依然被眼尖的青青发现了，她一下跳到连珏面前，说：“被我逮到了，剧务潜规则女主角，给女主角开小灶。”
“就带了一盒，没办法嘛。”
“重色轻友哦。”青青故意哦得特别婉转悠长，本着不继续打扰的精神跑去许萌那里八卦了。
连珏把吸管插好，递给安颜，安颜看了一眼连珏，接过牛奶小小地吸了一口，两人互相看看，都笑了。
找好角度的薛芬芬大声喊着让三个女主角过去，连珏催着安颜再喝一口，像个追在女儿身后的父亲一样。安颜心里比暖暖的牛奶更加暖意融融。
“好，开始。”
握着啤酒的女主三仰着头深深地喝了一口，洒脱地抹了一把嘴，说：“好痛快啊，你们俩别喝得太淑女了，现在又没别人在，我们女人不能总活在男人的眼光里，来，碰一个。”
三个铁皮啤酒罐撞到一起，安颜轻轻地喝了一口，啤酒的味道甘苦，她一直不太喜欢这种口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说：“啤酒一点都不好喝啊。”
“好不好喝是其次，关键在于，喝完之后的感觉。”女主一靠在安颜身上，她酒量不好，半罐子下去已经有些微醺，“喝醉了，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
“你烦什么啊，那么多男人追着，我才应该烦，”女主三忿忿不平地说道，“三年了，倒追了四个男的，居然没一个看上我的。”
“谁让你老看上有女朋友的。”女主一醉醺醺地抢白她，“就算他们看上了你，也不敢说出来。”
“我也不想啊，可每一次喜欢上的男生不巧都有女朋友了。”
“知道别人有女朋友了，就别陷进去嘛。”
女主三靠在阳台上，无奈地说：“一见钟情，是最没办法控制的事情。”
“有女朋友又怎么样啊，”安颜说，“谈了一年半，还不是说分就分，分手还没满一个礼拜，就找了新的，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永远喜新厌旧。”
女主一叹了口气，说：“你好歹谈过了，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呢。”
“你那是挑花了眼。”女主三迫不及待地抢话，“追你的都快有一个加强连了，你就没一个喜欢的？”
“有是有，我就想着让时间来考验一下他们谁更真心，结果没有一个人能够超过一个月。”女主一苦笑着跟安颜碰了碰杯，女主三俯下身子也跟着碰了一下。
“下个学期就大四了，紧接着是找工作、实习、毕业、各奔东西，”女主一说，“很多人现在都酝酿着毕业前怎么和平分手，肯定没人有心思大四才开始谈恋爱了。”
“为什么毕业前就要分手啊？”安颜问。
“回家的回家，出国的出国，即使是找工作毕业后也得各奔东西，谁知道明天会在哪里，”女主三说，“不分手十有八九就异地恋了，迟早也得分，长痛不如短痛，放彼此一条生路。”
“两个人为什么不能想办法留在同一个城市？”
“没那么好的运气都在同一个城市找到满意的工作，想要在同一个城市需要有一方愿意做点牺牲，”女主一说，“我们都活在风中，身不由己。”
三个人无奈地碰了碰，仰头喝下一大口。
安颜握着啤酒，迷蒙地斜斜地看着天空，憧憬地说：“跟他谈恋爱时，我以为这辈子都会跟着他，无论去哪里，哪里我都愿意去，只要有他在。我想，最困难的是两个人能在一起，茫茫人海，一个人遇到另一个人并且彼此喜欢的概率有多小，相爱是最难的事情，如果连这件最困难的事情都做到了，其他的事情，都能过得去。”她轻轻喝了一口啤酒，苦涩地笑了，“在一起已经那么难，为什么还要分开？”不需要什么表演技巧，情到深处，安颜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在拍摄现场直接看到安颜一气呵成的表演的连珏不得不感叹安颜确实很有演戏的天赋。
女主三蹲下来，面对着安颜，说：“人生那么长，难免爱上不该爱的人，比起遇到对的人的概率，遇到错的人，概率要大得多。”
女主一揽着安颜，说：“是啊，爱错总好过不知错。”
女主三坐下来，揽着女主一，三个女孩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像一朵尚未开放的花蕾。
女主三问安颜：“如果有机会遇到对的人，你愿意放弃一切跟他走吗？”
“我愿意，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慢慢来。”
“我同意。”女主一举起了啤酒。
女主三也举起啤酒，说：“我也同意。”
安颜举起啤酒，跟她们碰在一起。
“为了爱情。”女主三说。
女主一和安颜点了点头，说：“为了爱情。”
将罐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薛芬芬喊“卡”的时候，所有人忍不住鼓起了掌。三个女孩虽然是第一次搭戏，彼此间的默契程度非常好。虽然很多镜头薛芬芬都想要打断，换一个机位再拍，可是她们的表演非常完整，她实在不忍心去打断，就让她们将全景一次性完成，之后再补拍一些特写镜头。
青青帮安颜补妆，只有她一个人的妆因为眼泪晕得有些花了，连珏跟屁虫一样跟过来，递纸巾给安颜擦一擦。
“好棒啊。”他说。
“那是当然，安颜现在可是青木映画的一姐。”青青得意地斜了斜下巴。
接下来的这一场戏是薛芬芬向台湾的MV导演比尔贾致敬，三个女孩子都喝得有些蒙了，嘻嘻哈哈地在天台上跳着舞，三个人都哼着S.H.E的《花又开好了》，还模仿MV里的花开三瓣的舞蹈动作，手拉手转圈圈。
正跳着跳着，看见有人开了教室的灯，稍微清醒一点的安颜连忙拉着另外两人躲到水塔后面。翻窗子到天台上的是一个男生，他一个人抽着烟，百无聊赖地吐着长长的烟，看起来很不开心。
女主一的啤酒罐子没握稳，掉在了地上，发出当啷的声音，男生吓了一跳，猛地看过去，没看到有人，索性壮着胆子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安颜突然走出来，说：“是我们。”
男生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是鬼呢。”
“有鬼你还敢过来。”
男生上下打量着安颜，笑了，说：“这么漂亮的女鬼不多见，过来看看是应该的。”
摄像机没电池，报了警之后自动关闭了。许萌赶紧从包里掏出备用电池，装了进去。
薛芬芬调出刚拍的画面，确认都拍到了，屏幕里画面很正常，但是没有声音。
“奇怪，没声音。”她说，“阿泽，看下是不是没插麦克风的线。”
阿泽检查完发现线路没有问题，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铁青着脸什么都没说，把线拔出来，又插了进去。录音之后没再出现没收到音的故障。
天台的戏拍完后已经是十二点过后，就像上次拍《意》一样，整栋楼都熄了灯。在黑暗中下楼，女主三踩空了一脚，惊叫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安颜吓得立即抓着连珏的手，连珏说：“别怕，抓着我，有我在。”
安颜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他的样子，一年前握住自己的手和此刻握住自己的手都很大很扎实。
当年他说：“别怕。”
此刻他说：“有我在。”
安颜默默抓紧了连珏的手，像是抓住了靠岸的船。
下到一楼后，大家轻车熟路地开窗子跳出来，连珏殿后跳出来后刚想关上窗子，看到教室里有手电筒闪了几下，随后听到有人在喊：“抓小偷！”好几束手电筒的光应声照了过来。
“去解释一下吧，别误会了。”安颜不想事情旁生枝节。
连珏拉着她突然跑起来，说：“解释什么，跑啊。”
大家拎着设备狂奔起来，后面的人挤在窗子口拿手电筒虚张声势地照了一阵儿，也就没有进一步动作了。跑到足够安全的地方，累得气喘吁吁的一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声地笑了起来。
“好重啊，死阿泽光顾着跑，让我拎这么重的灯箱。”许萌笑得气喘吁吁地抱怨，刚才跑得太急，随手拎起了灯箱就跑，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拎了最重的东西。
“没有掉东西吧？”青青问。
阿泽一二三四五地点完数，肯定地说：“没有，连珏连最容易被遗忘的两个反光板都拿上了。”
“跑得饿死了，去吃烧烤吧。”薛芬芬捂着肚子提议，她一般都是剧组里吃得最多的人，暂时还没有人打破过她的纪录。
“刚才我们几个好像逃荒的人啊。”烧烤摊上，青青手里拿着烤羊肉，边嚼边说，不顾形象地吃得满嘴油。
“青青，你注意着点，你可是女孩子，你看看人家安颜，吃得多斯文。”徐林忍不住揶揄青青。
安颜吃东西一向非常淑女，是剧组里女生们的典范，但却不是奋斗目标，剧组里的女生都常常乐在其中地自称纯爷们，外人常常开玩笑，虽然青青和许萌都是美女，可都太man了，芬芬更不要说，不论是口味还是行为都非常man，甚至超越部分男性，所以安颜是青木映画工作室里唯一的一位女性。
“安颜可是一姐，就是工作室唯一一位姐们的意思。”青青说着豪迈地把手里的木棍往垃圾桶里远远地一掷，没投中。
薛芬芬去冰柜里又拿了些东西，走过来，拍了拍阿泽的肩膀，说：“你怎么每次去那边拍戏都怕得跟什么似的。”
阿泽才刚忘了那出，又被薛芬芬翻起来，被辣椒呛到，猛地咳了好几下，好半天平息后才说：“那教室里可不太干净。”
“不就是灰尘大一点嘛。”
“常年没有人活动的房子里容易有路过的鬼住进去，那间教室，估计打建好后就我们去过，不知道住进了多少脏东西。”
“大半夜的你不要吓人哎。”许萌胆子小，连忙抓着青青的手。
“吓你干吗，我第一次去就觉得不对劲了，怪怪的，后来不是出现收音没收到的问题嘛，所以就更确定了，当时就吓得不行，偏偏我们每次都拍到凌晨，那时候阴气多重啊，没遇上什么鬼打墙算幸运了。”阿泽说，“这一次又是这样，明明线路没问题，又出现收音收不到，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薛芬芬仔细回想了下，说：“好像确实是哎，两次都是莫名其妙地收不到音，说起来还蛮可怕的。”
许萌紧紧握着青青，害怕地说：“快别说了，吓死人了。”
“而且，如果碰上了的话，那种病怏怏、命不硬的人很容易把鬼惹上身，对了，我就一直觉得林子默病怏怏的，”阿泽摇了摇头，说，“也不是病怏怏的，就感觉他好像很虚弱的样子，这次他来南京拍《南·海》，这种虚弱的感觉更明显了，你们记不记得他特别容易累，每次收工坐公交回去他都会睡着。”
“你不是也睡着了吗？”青青说。
“他那种睡感觉是真的睡着了，要叫不一定叫得醒，我们这种顶多叫眯一会儿。”
薛芬芬心怀异样地看了安颜一眼，她正认真地听着阿泽讲话，没注意到。
“你想说明什么？”许萌问。
“他这种火气不旺的人特别容易招鬼，一般人有三把火嘛，鬼到底是怕人的，不敢靠近，但如果这三把火很弱，或者干脆就灭了一两把，那鬼就很容易上他的身了。”
喜欢《身陷三角恋：将爱，遗憾》吗？喜欢北西吗？喜欢就用力顶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