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海，五月(10)
走到最后，他回头，茫然孤独如电影里一个斜向上拉远的近景到全景，身在哪里，已经分不清。
“二次表白都被你给拒了，”许萌埋怨道，“连珏这下肯定心里不舒服。”
“就是，”一向好说话的青青都忍不住对安颜颇有微词，“连珏肯定觉得你特别拿翘，难追死了。”
“她哪里难追啊，林子默什么话都没说就把她拿下了。”
青青觉得许萌的话有些过了，嘻嘻哈哈地打圆场，说：“哎呀呀，也不是这样说啦，安颜，你还是安慰下连珏吧，一个男生连续两次被拒绝还是蛮丢脸的，今天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遭到拒绝，晚上搞不好要上小百合的十大了。”
安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连珏突然来这么一手，仔细回想，今晚的任何事都好像不足以成为给他的信号。他们静静地看着老奶奶翻着相册，嘴里絮叨着那些往事，两个人在回来的路上都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吧，连珏太感动了，以为自己会是能够陪他一起白发苍苍的那个人。他的情意，她真怕自己会辜负了。
她握着手机，无论是联系人、通话记录、短信都只有连珏一个人的名字，这部手机不曾掺杂除他之外的任何讯息，独一无二，只有他。她看着他的名字，犹豫着该不该拨出去。
手机突然振动，让她吓了一跳。
“喂，连珏。”
连珏没说话，听筒里只有他淡淡的呼吸声。
“连珏，你在吗？”
听筒里，传来他轻声哼着的歌声。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着迷，我总是微笑地看着你，我的情意总是轻易就洋溢眼底……”
他轻声吟唱，安颜听得到他每一字后面的情绪，没有说话，听他唱完一整首。连珏的声音，让她头皮发麻，那是巨大感动才会有的反应。
“安颜，”他唱完后，突然笑了起来，“我迷路了。”
安颜第一反应以为是什么双关词，连珏重复了一次：“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走着走着就迷路了，身上也没带钱，好惨啊。”他自己说着说着，伴随着苦涩的笑。安颜才确定，他没在打哑谜，是真的迷路了。
“你身边有什么建筑，高一点的，明显一点的。”她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这个时候还找不清方向，越晚越难找到了。
“好多店都熄灯了，不过我刚才，好像看到一家西北面馆，路中间种了好多树，路两边有很高很直的杉树。”
安颜迅速在脑海里拼出一幅图景，猜到他应该是在进香河路那一边。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叫进香河路的路牌？”
连珏四处望了望，那个蓝底白字的路牌就在马路对面。
“进香河路，有的，在十字路口的斜对面呢。”
“好，那你站着别动，我来找你。”
安颜挂了电话鞋子都没换就跑了出去，青青和许萌对视一眼，笑了，青青说：“这下估计有戏，安颜急得连鞋子都没换。”
许萌长嘘了一口气，说：“哎呀，连大帅哥也要有主啦，我的花痴对象又嫁出去一位，心里的男人们越来越少咯，却没有新帅哥住进来。”
“你的心是厕所吗，蹲位那么多。”
许萌笑着跳起来扑到青青身上，两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安颜在路口等了五分钟没打到车，索性往进香河路跑，该死的拖鞋，跑也跑不快，只能脱下来拿在手里。路不是很远，她心里莫名地着急，总觉得跑了很久还是没有到。
肺里火烧火燎的，嗓子很干，大三结束的时候体能测试，她抽到了跑三千米，差点跑死过去，到终点时一心觉得再跑一米她都会直接死掉，现在这距离，远远超过三千米了，原来超过三千米她也暂时还跑不死的。
孤零零靠在路牌上的连珏嘴里小声地哼着歌，今晚这首歌在他脑里和嘴里起码已经唱四五十遍了。他没有目的地随便往旁边望了一下，看到有个女孩赤着脚，手里拿着拖鞋，披头散发地跑过来，一秒钟不到的反应，他认出是安颜，急忙向她跑去。两人在一家甜品店门口相遇，连珏上下打量安颜潦倒的模样，心疼地一把抱住她。
“又不着急，跑什么呀。”连珏忍不住责怪，“还脱了鞋子。”
他连忙蹲下来，握着安颜的脚，还好只是沾了些泥，他心里简直怪死了自己，干吗要给她打电话。
“没事啦，赤脚跑步还蛮舒服的。”安颜对着连珏笑起来。
“还笑，”连珏依旧是气，“万一踩到玻璃什么的怎么办，就说你跑什么啊，怎么不打车过来。”
“学校那边打车好难打，等了五分钟还没打到，怕你不认识路着急，而且，也不是很远。”
连珏心疼地抱着安颜，紧紧地抱着，不肯放开。安颜没有抗拒，他的怀抱踏实安全，就像他一直给自己庞大的安全感。被她抱着，就好像狂风之中抱住了坚实的大树。好安心。
午夜街头，痴男怨女久久地抱在一起。如果爱情真的不存在，这些担心又是从何而来。
“听说林子默跟那个苏小夕分手了。”阿泽向可能知情的薛芬芬八卦。
“你从哪听说的？”
“这种八卦要打听还不容易吗，听说苏小夕看了《南·海》之后整个暴怒，加上好多网友都评论安颜和林子默真的很配，苏小夕简直气炸了，跟林子默大闹了了一场，然后对林子默恨之入骨了。”阿泽喜不自禁地说，“好死不死，我们挑的上线时间碰巧还是人家苏小夕的生日，这份大礼可真是太大了。”
青青忍不住好奇心，凑过来问：“真的假的？消息可靠吗？”
“我觉得挺符合苏小夕那人的性格，虽然不是很熟，但一直听闻是位公主病严重至极的女生，很难伺候。”许萌插嘴道。
青青刚想继续问下去，薛芬芬看到安颜走了过来，连忙使眼色让他们闭嘴。
“在聊什么呢？”安颜走过来看到四个人头顶头地挤在一起，笑着问。
阿泽和青青干巴巴地笑了笑，挥挥手，说：“呵呵呵，没聊什么，随便八卦，反正你也不爱听八卦。”
安颜取笑地长长地“哦”了一声。
“连珏今天不来吗？”薛芬芬问，今天是出发去同里之前的碰头会议，后天早上一大早就正式出发了，在同里会待上一阵子，所以很多细节要商量好，以备不时之需。
“他昨天晚上接到学校的通知，今天一大早就赶去北大了，就不跟我们一起去同里了。”
青青暧昧地碰了安颜一下，说：“那你不是好失望的吗？”
“哪有？”
“刚好在同里那种江南小镇让他再跟你表白一次，这样你就没理由拒绝了吧，”青青比画着手指，说，“风景好，心情好，表白好，好值得回忆呀。”
“对啊，也可以在船上摇啊摇啊，那表白也很带感呀。”许萌凑过来插嘴。
“是在船上摇啊摇啊，还是在床上摇啊摇啊。”
“芬芬，作为一个女人，你口味未免太重了。”青青使劲把一脸色笑的芬芬推开。
薛芬芬不以为然地说：“切，你们就装纯吧，一个两个的，就装吧。”
“做人要含蓄，啊懂啊？”
薛芬芬忍不住白了许萌一眼，说：“别卖弄你蹩脚的南京话了。”
青青作为地道的南京人示范了一遍这句话的南京话发音，许萌嘲笑她好像《金陵十三钗》里的红菱。青青为了证实自己是玉墨，站起来扭啊扭啊卖弄风骚，许萌掐了一下她的腰，说：“还玉墨呢，小肚子都出来了。”青青尖叫着“我饶不了你”朝许萌扑了过去。
“好啦好啦，青青，你赶紧把事情说一下吧。”薛芬芬一闹久了就一脸的不耐烦，青青向许萌吐了吐舌头，走上了讲台。许萌在下面小声喊，红菱，红菱。安颜在一边笑得很开心，只是连珏没在，他最喜欢看这种打打闹闹的场面了，一般还会在旁边助威，没了他，喊加油的声音也没了。
跟屁虫一样的他不在了，身边一下子变得好空。
青青调出PPT，说：“后天早上七点半在校门口集合，先坐火车到苏州，到了苏州有直接去同里的大巴，除去临时有事的连珏，我们这一次要去十个人，住的地方已经订好了，先订了五天，看拍摄进度。到同里的第一天先到处看看，找些合适的景，以薛导的效率，估计当晚会要求拍夜戏。”
她一张张放出同里的一些照片，和挑选的旅馆的照片，这些照片拍出来的风景都不错，徐林很满意，说：“蛮符合我当时的一些设想。”
“因为雕花大床比较贵，就只订了一间，这间房间不光住人，还要担当室内戏的背景。”
“挺有感觉的。”女主一点点头。
“因为设备比较多，所以需要大家各自分担一点，今天全部拿回自己寝室去，后天早上别忘了带出来。演员们多准备一些秋天的衣服，能够里面一件外面一件搭配着穿的。”
许萌兴奋地握着安颜的手臂，说：“哎呀好激动，可以一起出去玩啊。”
“别高兴得太早了，”青青说，“薛导的拍摄强度那么大，估计没什么精力拿来玩了。”
薛芬芬立即站起来表态，说：“拍完在同里的戏份，我们多留一天，玩个够。”
许萌冲过去抱着薛芬芬大喊导演万岁。
安颜在众人的喧闹中浅浅地笑着，心里是开心的，只是突然觉得落了单。没有连珏，当真是有些不习惯。
出发的早晨阳光不太好，安颜推开窗子确认有没有下雨，忧心天气不好很难顺利地拍摄。青青走过来，看了看天，说：“应该不会下雨，如果会下雨的话，片子估计就不会成功。”
青青的话有典故，青木映画自成军以来出品了十几部微电影，有四分之一的片子遭遇了各种类型的失败，比如，点击量不高、营销过头、恶评如潮等，阿泽闲来无事总结了一下规律，得出结论，但凡拍摄期间遭遇天气等诸多方面的不顺利，片子最后也不会成功，但如果拍摄期间一直非常顺利的话，片子成功的可能性就大。他举了男女主角都被网友猛批的《记得你》为例，开拍第一天就摔坏了摄像机，拍摄期间又遭遇各种恶劣天气的影响，好不容易拍完了做后期的时候又遭遇教学楼关门，后期成员被关在楼里一整夜等等状况，女主角看到样片直言不要上线丢人，双方闹得很不愉快，结果片子上线后遭受到的恶评让薛芬芬一度忧郁得想不开。但另一部片子《丑角》，从剧本创作到演员确定都非常顺利，几位主角堪称专业的演技让拍摄十分顺利，几乎所有镜头都是一条过，期间坏天气也不来干扰，也没碰到什么外界阻挠，拍完最后一场戏后恰巧下雨，阿泽笑言看到我们拍完了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下了。《丑角》上线后几乎达到了零差评，点击率逐日大幅度递增，是薛芬芬独立执导的唯一一部冲破了千万次的作品。她不敢自揽功劳，《丑角》的监制是特意从上海过来协助她的叶鲤，叶鲤缔造的千万级点击量的微电影不少，所以薛芬芬压根不相信阿泽的鬼话，但仔细回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要一切顺利，结果会继续好下去。
“你也信阿泽的鬼话。”安颜取笑青青也学阿泽神神道道了。
“倒不是阿泽那套理论，如果天气不好，大家都心浮气躁不能专心，怎么能拍出好东西呢？”
“这倒也是。”
“可惜了连珏这次没能来，”青青说，“应该会蛮好玩的。”
安颜比任何人都觉得遗憾。他临走前说不要紧，以后总还有机会，我们不赶时间。
安颜不是太敢期望明天的人，将来的事不敢想，只愿意顺其自然。
许萌终于整理好了她的巨大行李箱，大功告成地站起来，拍拍手，说：“好了，我们出发吧！”
薛芬芬、阿泽和徐林已经在校门旁等着了，安颜有些微期待连珏会突然出现，他总是习惯给她惊喜，慢慢她也把惊喜也变成了习惯，总以为他会突然出现，就像每一次他的造访。安颜左右环顾，始终没有看到他。直到打扮得颇有波西米亚风的女主一和女主三像两只花蝴蝶一样在众目睽睽中到来，所有人都到齐，他到最后仍然没出现。把他当成习惯，所以他的离席，让她变得不习惯。
在门口集结的剧组十人，设备和行李都堆在那里，青青手里拿着清单一件件地确认设备都带上了，反反复复确认了两遍，又让芬芬确认了一次没问题。她插着腰最后打量了一下满地的东西，点了点头，说：“出发！”
南京到苏州要坐一小时左右的火车，途经无锡和常州，到苏州的火车站旁边就有可以去同里的大巴，如果不是带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这应该会是心情轻松愉悦的一趟旅行。
薛芬芬全程一言不发地研究着分镜本，拿着笔在上面改来改去，面色凝重，所以改乘大巴后，只有徐林愿意跟她坐同一排，他们全程在讨论具体的表现手法，堪称敬业典范。阿泽趴在椅子上揶揄道：“薛导，要是有最敬业奖，一定是你的，不过你要是一直这么敬业下去，总有一天能拿到终身成就奖。”薛芬芬十分不耐烦地冲他吼了一声：“滚一边去。”阿泽悻悻地吐了吐舌头坐下来，前排的青青回头嘲笑他，碰钉子了吧。
“她一向工作起来就没什么人性可言，我早就习惯了。”阿泽傲娇地白了青青一眼。
青青高兴地直哼哼。
“连珏没来还挺可惜的。”阿泽趴到青青和安颜的座位中间，嬉笑地说，“安颜你会不会有些寂寞啊。”
“那你会不会寂寞啊？永远的单身汉。”青青反问地打趣他。
阿泽不屑地“哼”了一声，说：“谁告诉你我是永远的单身汉，等我一闲下来就开APP勾引几个给你看。”
“哎哟哟，”青青捏着阿泽的脸，说，“不愧是南京大学第一名媛啊，风范不减当年啊。”
“那是当然，要想永不老，保养得做好。”阿泽拍拍在一边咧着嘴笑的安颜，说，“那那天你拒绝了连珏，后来怎么样啦，听说你又跑去找他了？”
关于连珏当众表白被拒的事，已然上了论坛十大，就算当晚出去约会没能及时参与到的阿泽也透过各方消息自行脑补搭建出一个三维立体的情景还原。
“你跟他现在是怎么回事，被当众拒绝，但私底下达成共识最终还是成为情侣吗，”
阿泽笑着说，“殊途同归嘛。”
“没有啦，”安颜说，“我跟他没在一起，那天晚上他迷路了，我去接他，然后就一起走回来了。”
“他怎么说？”
青青等不及安颜慢条斯理的陈述，急不可耐地插嘴道：“连珏说没关系，很理解安颜的想法，他表示会一直等她，不在乎还要多少次表白才能成功，我和许萌听完都感动死了。”当夜，安颜快到凌晨一点才回寝室，本以为青青和许萌早睡下了，没想到她刚一开门，灯立即被守在门口的许萌摁亮，她们俩一脸打算严刑拷打的表情把安颜押在角落，把一切事无巨细地全部打听清楚，听完连珏的一番话后，两人感动得死去活来，抱在一起哀号了半天，然后开始数落安颜。
“连珏真是好男人，你说你干吗就不开窍，给他个机会试一试嘛，你到底喜不喜欢他？”阿泽像看着阿斗一样看着安颜，说，“还是你真的喜欢林子默到不能自拔？林子默虽然也很好，但连珏这么喜欢你，这点可加分不少。”
“我们也是这样子教训了她一顿。”先前还在跟女主一讨论化妆品的许萌听到这边在剧烈地八卦，立即赶走了阿泽旁边的某助理，加入了八卦阵营，“要不是连珏对安颜一片痴心，我早就下手了。”
“你得了吧，连珏不喜欢你这样的，他就喜欢安颜这种安静温婉的古代女子，像你跟我这样的，二十一世纪新泼妇，是得不到帅哥垂怜的。”
安颜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吐槽中完全接不上话，只能任凭他们马上把话题从连珏转移到了现在男生的品位，安颜无奈地笑笑，看着窗外越来越有农村感觉的建筑，车辆和行人不像城市里那么多，一切都像慢了下来。
喜欢《身陷三角恋：将爱，遗憾》吗？喜欢北西吗？喜欢就用力顶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