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雕(3)
“这个……”李汉生长长地看了胡有财一阵,似乎揣测到了他心中的想法,却摇了摇头道:“不成的,我这一门讲究的便是一个心字,非熟悉之人不能入木。我与胡老爷只见过两面,何谈熟悉二字,即使是勉强雕琢出来,也只能是形似而无神。这样的木雕,李某是不会做的。”
胡有财见李汉生说得坚决,也不好硬逼,只是朝李三儿看了一眼,后者会意,便对李汉生劝说道:“李兄,你所顾忌的不无道理,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你也别忙着拒绝,胡老爷提出的要求,自然要尽力办到。以后咱多和胡老爷接触接触,熟识了便能入木了。胡老爷,您认为小的说得对不?”
胡有财点头说道:“李三儿这话说得对,如果李先生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府上住一段时间,住到能为老夫雕出一座木雕为止。还请先生不要拒绝……”
李汉生听胡有财的话中除了热情邀请还有一丝胁迫的意思——做不出木雕,就别想出门。无奈势不如人,李汉生只能苦笑着应了下来。而李三儿倒是快活得很,能在胡府白吃白喝,这种好事在他看来哪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乎,这事便定了下来。
李汉生二人在胡家一住便是十五天,在这段时间里胡有财虽然急切,却没有过分催促,反正有下人盯着他们,做不出木雕便别想踏出胡家大门。还好,在十六天的午后,李汉生终于开口说可以入木,胡有财这才放了心。
地点依旧是茶亭,这一次李汉生没有用胡有财寻来的上等木材,而是从包里拿出早已备好的材料。胡有财见那块木方黑黝黝的,却看不出是哪种木料,想到这李汉生连水木头也能雕成美人儿,也就没有多问,由得他雕琢。
待李汉生酝酿好情绪之后,也不多话便埋头雕刻起来。或许是材料有所不同,李汉生的气势并不像上次那么飘逸,反而透出一股凌厉感,他的每一刀每一刻似乎都用了很大力气。而随着木料轮廓逐渐清晰,这种凌厉感愈发地沉重,可惜在场的几位并没发现这点异处,而是整个心神都融进了观赏之中。
如果这时候有人俯下身与李汉生对视的话,肯定会被吓一大跳,因为这个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李先生,此时此刻正两眼血红地盯着手中的木雕,脸上表情异常狰狞,似乎有着无尽的仇恨难以述说。
可是,没有人注意到……
一个半时辰过后,李汉生手中一顿,身体细微地颤抖了一阵,待他抬起头时,脸上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他把已经成型的木雕递到胡有财近前,后者接过一看,雕刻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面貌和胡有财现在有几分相似。胡有财双眼一亮,木雕上刻画的和自己年轻时候的样貌一模一样。可是,多看一阵之后,却有些失落,因为这木雕虽像,却少了一股生气,并不能与之前那座木雕女子相提并论。
李汉生看出了他的失落,解释道:“胡老爷别慌,还有最后一道工序未完成。我这心雕一门,对象多数是已故之人,取的是雕刻者心中的一份怀念与寄托,所以木雕才会有灵心。而要用真人入木,还得胡老爷为这木雕开灵。”
“开灵?怎么开法。”
“只要胡老爷一滴鲜血抹在这木雕的额头上,木雕便有了灵性。”李汉生一脸真挚地说着,而他的眼中却有丝寒光一闪而逝。
胡有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略微一想,这李汉生说得似乎有些道理,于是叫下人找来银针挑破手指,然后挤出一滴血抹在木雕的额头上,而这鲜血刚一接触到木雕,原本呆板的雕塑突然增加了一丝灵动。胡有财把它握在手中,居然多出了一丝血肉相连的感觉,如同这木雕就是他,而他就是这木雕。
胡有财心中大感奇妙,抬头正想夸赞几句,却见李汉生全身猛地一晃,原本疲惫不堪的脸更显苍白,他看了一眼胡有财,嘴角向上扬起,紧接着整个人便瘫倒了下去。
“李先生。”
“李兄。”李三儿一把扶住李汉生,可是入手一片僵硬冰冷,他心中一惊,手指颤抖着伸向李汉生的鼻尖,却发现对方早已没了声息。李三儿眼中一片骇然,回头对胡有财道:“胡老爷,李先生他,他死了……”
“死了?”胡有财懵了,他搞不懂这大活人怎么一下就死掉了,低头看着手里的木雕,心中多出了一丝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而他自始至终都没发现,李汉生的脸上一直保持着一抹古怪的笑容……
折磨
李汉生死了。
像他这样的外人的死,并没有在胡家引起多大的波澜。而胡有财得到了想要的木雕,李汉生便没了价值,但他还是报以感谢之心,给了李三儿一大笔钱,要他厚葬李汉生。当然,最终李三儿会怎样做,便不是他所关心的了,他现在关心的只有自己那座木雕。
说来也怪,这木雕自从用血开灵以后,便莫名地增添了一股气势,胡有财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是一股戾气,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笼罩在木雕与自己周围。嗅着那依稀熟悉的气息,令他想起了许多掩埋了很久的事……
是夜,胡有财半躺在书房的躺椅上,眼前放着一男一女两座木雕,他顺手拿起属于自己壮年时代的木雕用手细细抚摩着,眼神之中突然多出了一分惆怅。他在回忆,回忆着年轻时那段精彩却又不敢示人的岁月。
灯火摇曳,在半梦半醒之间,胡有财的面前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影,胡有财抬头看去,见那人依稀青色长衫,一脸平淡的表情。看到这人,胡有财猛地从躺椅上蹦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骇然道:“李汉生!你不是死了嘛……你到底是人是鬼?莫非是李三儿贪没了你的安葬钱?那你去找他啊!”
李汉生摇头,手指掂了掂自己的胸口道:“我本无心何来生死?看来你真的记不得我了,就连她也忘记了。”说完,李汉生看向书桌上那座女子的雕像。
胡有财眼角一跳,随着李汉生的目光向那木雕看去,经他这么提醒,胡有财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啊,你怎么会记得我们。一个杀人如麻的土匪,怎么会记得他害过的人,或者说他连自己都记不清手上究竟沾了多少鲜血。那时候,我还是个小木匠,和嫣儿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说到这里,李汉生温柔地看了一眼那木雕女子,而与此同时,暗地里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叹息,带着无限的悲伤,和他的话语交叠到一起。
胡有财面色一白,手指颤抖地指着李汉生道:“你……你不是死了吗,我明明把刀捅进你的心口……”说到这里,胡有财突然愣住了,他眼睁睁地看见李汉生解开长衫,而在他的胸口,有一道贯穿的豁口,月光透过那道豁口直直地打在胡有财的脸上。
“你看,我是没有心的。”李汉生脸上多出了一丝狰狞,“正因为我没了心,所以学会了心雕。我把我对嫣儿的爱,和对你的恨都刻在了木头上。我早就可以杀了你,但这样的话太便宜你了,所以我要折磨你!还记得那块木头吗,那是块槐木,现在你和它是一体的,只要它在一天,你永远要受折磨……”
“呵……呵……”在李汉生残忍的目光下,胡有财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破裂开来,紧接着一股暖流从自己胸口往全身蔓延开来,而暖流过后却是一种窒息的感觉。他捂着心口大张着嘴喘气,可是他越是大口吸气,窒息感就越甚,几口呼吸后,眼前的事物突然扭曲起来,而后闪出一幕幕画面——在那个宁静的夜里,自己拿一把刀捅进了一个男子的胸口,然后在女子的尖叫声中,他抱起女子奸污了她,最终把那女子送进土匪窝作为自己的投名状,而那女子……
一阵眩晕感过后,当胡有财再次看清眼前的事物,却发现,眼前的一切似乎放大了许多倍,而近处还有两个人,那个瘫坐在躺椅上的老人瞪着眼,满脸的惊恐,到此,胡有财才发现,那个瘫坐的老人居然是自己!
“那么,我在哪里?”胡有财大叫起来,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然后他看见一张脸——是李汉生!李汉生正俯下身盯着胡有财,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胡老爷死了,就在李汉生死的第二天。
他的死很是蹊跷,却只有寥寥数人为他的死而操劳。因为胡家更多的人正在为争夺家产的事而忙碌。
这时候,如果有人来整理胡老爷的书房便会发现,在胡老爷的木雕收藏中,不知道几时少了一个——就是那个宫装女子的雕像;而如果有人在夜里经过胡老爷的书房,肯定会听见一声声若有若无的呻吟声,那是饱受折磨后,不堪重负的痛苦****,而仔细听过才会发现,那****居然是从胡老爷的雕塑中传来的;再如果,有人掘开李汉生的坟墓会发现,棺材里根本没有尸体,有的只是两座木雕,一男一女拥抱在一起,显得如此恩爱。
可惜,根本没有人留意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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