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痛
我撑着把粉色的伞走出校门,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这已是第三日的阴雨天气了,所以这几个晚上我都在徐冽怀中好梦到天亮,并没有来回两个世界。忽然间有些厌烦和惶恐,这样总是在两个时代奔波,真的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吗?可是,子默的愿望,亦寒的忠心,云颜的期盼,最最重要的是宇飞的命,我可能统统丢下不管?
“又出神了?”徐冽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我被吓了一跳,忙抬头望去,只见面前的他撑了把藏青色的格子大伞,足有我伞两倍大。伞下的他一如往常穿着休闲紧身的灰白色线衫,外罩黑色风衣,透过雨雾皱眉看着我。
我朝他嫣然一笑,收起自己的伞钻入他的伞底下。他无奈摇头,接过我手中厚重的历史书,敞开风衣将我包裹在里面,紧搂着我往车子走去。
春寒料峭,春雨袭人,我在徐冽怀抱中却只觉温暖舒心。这三日过得看似与平时一样,我却总觉得我和徐冽之间有种莫名而生的和谐感。
接送、吃饭、洗漱、睡觉,恍惚间我会有种我们已是多年恩爱夫妻的错觉。我喜欢这样平凡的日子,喜欢这种温馨的感觉。尽管我们还不是真正的夫妻,可是这种淡淡的情若能一辈子持续下去,我想我也知足了。
“……伽蓝!”
“啊?”我一惊,转头望向徐冽不耐的侧脸,忙问,“你说什么?”
“你好像越来越喜欢走神了啊?”徐冽不悦地瞥了我一眼,语气中带了几分火气,“总是想着什么呢?”
我讪讪一笑,总不能说我在想他吧?只能转移话题:“徐冽,你刚刚说什么?”
徐冽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开车一边道:“明天周六休息,不如我陪你回家看看你爸妈?”
“真的?”我兴奋地大叫了一声,正要扑过去。他却脸色一变,怒吼道:“坐好!”
我被唬了一跳,一脸惴惴地望着他,石化了一般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徐冽咧嘴轻笑,隐隐露出洁白的牙齿,随即肃容道:“开车的时候不要打扰我。你想再出一次车祸吗?”
我连忙摇头,乖乖地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回思着徐冽刚刚的每一句话,不由甜蜜的傻笑。
徐冽叹息一声,语调萧索,唇角却是掩不住的笑容:“我怎么会娶你这么笨的女人呢?”
“恩恩!”我连连点头,一本正经地道,“肯定是我上辈子修来的。”
“扑哧……”徐冽再忍不住大笑出来,伸出大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见我一脸迷茫外加手忙脚乱地护理自己的头发,忽地竟凑过来在我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我呆呆地看着他兴致大好地笑,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然后低低地念了一句:“我算是服了。”,甚至念完还轻轻哼着流行歌曲。我大骇,忍不住暗道:这真的是徐冽吗?
第二天回家实实给了爸妈一个天大的惊喜,妈妈忙把我们安置在我房里,自己由爸爸载着匆匆去菜场买菜。唉!想想真对不起他们,爸妈只有我和哥哥两个孩子,哥哥长年留学在外,我现在嫁了人,家里就只剩下两个老人。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阵发酸……父母为儿女做的总是那么多,可是儿女为父母做的呢?
一双手轻轻揽上我的肩膀,徐冽低声道:“不如把你爸妈接过去住?”
我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心里是酸涩,是感动,是幸福,低声道:“爸妈不会愿意的。他们不喜欢拘束,不喜欢寄人篱下,也不喜欢太多的热闹……”
徐冽伸手擦掉我眼角的泪,柔声道:“那我们以后多回来就是了。有必要哭吗?没见过像你这么长不大的女人,都已经是……”徐冽脸上微微一红,不再说话。
我却好奇了,连声问道:“是什么?”
徐冽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把我的头按在他胸口:“笨女人,那么多问题,烦不烦啊!”
我咯咯笑道:“你不要把我当傻瓜,我知道你想说都已经是你妻子了,是不是?”
“你——”徐冽松开手,低头恼羞成怒地瞪着我,我却只看着他笑。他眼中幽光一闪,环在我腰间的手猛地一紧,滚烫的唇便贴了上来。
我脸上一红,在自己的房中总觉得有几分尴尬,却还是羞涩地探出手搂住他深吻。不得不说,我发现,我现在的接吻技术越来越好了,额……都是徐冽的功劳。
门毫无预兆地推了开来,我和徐冽吓了一跳,连忙分开,面红耳赤地看着门外妈妈震惊的脸。妈妈干咳了一声,眉梢眼角都是欣慰的笑意,摆手道:“啊!我没事,你们继续!继续啊!完了下来吃饭就好。”
“妈!你说什么啊!”我的脸像熟透的番茄,烫得吓人,偷瞥过去,发现徐冽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于是更为尴尬,妈妈却已经在此时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吃饭的时候,爸妈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只是时不时笑眯眯地给徐冽夹菜。爸爸则偶尔问问徐冽的工作。说起来,徐冽到底是做什么的?徐天集团董事的儿子应该做什么?总经理?CEO?还是副董?
我摇了摇头,算了!我对家里以外穿西装的徐冽没概念,我只要做好他的妻子就够了。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徐冽接了微微皱眉,道:“爸,妈,公司有事我要先回去一下。”
我,我爸和我妈拿见鬼的眼神瞪着他。他刚刚叫什么?爸?妈?
徐冽嘴角抽了抽,随手取出钱包,抽了些证件和卡自己留下,然后丢在我面前,勉强维持着平静的语调道:“四点以后回去,老林会开车来接你。如果想早些回去,就自己打的。不要随便在外面闲晃,知道了吗?”
我忙巴巴地点头,然后跟到门口,目送着他开车离去。
“蓝蓝,妈妈还一直担心你过得不开心。”妈妈轻轻抚上我的头,笑得格外温柔慈爱,“不过现在看来,徐冽对你不错。”
我连连点头,眉眼弯成了月牙,看着眼前的父母认真地道:“我过得很幸福。”
爸爸哼了一声,却是眼中带笑:“他敢欺负我宝贝女儿,看我饶不饶过他!”
我咯咯直笑,饭桌上都是欢乐的气息。
这几天天气总是时好时坏的,我怕一会下雨,所以两点不到便自己打的回徐家了。临走前,爸妈虽还有些舍不得,却再没有了眼底的忧心,让我心中顿时舒坦了许多。车子开在去徐家的路上,我低头瞧着手里的钱包,忽地脑中念头一闪,脸上露出了顽皮的笑容,忙朝前喊道:“司机先生,改去徐天大厦。”
出租车在徐天大厦门前的喷水池旁停了下来,我手握着徐冽灰黑色的方形皮质钱包,眼中映得都是高逾五十层的徐天大厦,宏伟壮丽又不失现代感。等一下进到大厦里肯定会有保安拦住我,该怎么解释呢?说我是徐太太吗?我面上红了红,笑着暗骂自己不要脸。
喷水池的水如浓雾般飘到脸上也不觉寒冷,我四处张望着。只见大门前一对男女正在对话,男子英俊挺拔,女的纤瘦苗条,远远看去如一幅画,让人忍不住赞叹,好一对金童玉女。
我一边走一边观察他们,男子的脸因为角度的转换,缓缓映入我眼中。我脚步猛地一顿,如遭雷击,手上的钱包也掉在地上。
那个男子是徐冽,那个正与人弯身细语,神情没有一丝不耐的人,竟是徐冽。我呆呆地看着那雪白如飘仙的女子背影,美的如梦如幻,吸引每个人目光的孟雪儿,此刻却是仰着头只看着徐冽。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她眼中的专注和深情。
心一阵阵抽痛,我伸出手想喊徐冽的名字,可是每一个音节却都被卡在了喉咙口,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让他成为声音。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雪儿与徐冽并肩离去,坐上徐冽的跑车,坐在我每日都会依靠的位置上。车子,扬长而去。
我手揪着胸口,心中忽然念头一闪。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我唰地弯下身拾起钱包,以百米冲刺地速度跳上一辆出租车道:“司机,追前面那辆黑色跑车!”
司机被我吓了一跳,在我连连催促下,才嘎一声直冲向前。
车子在我熟悉的皇朝酒店门前停了下来,我恍恍惚惚地付了钱,踉跄地走出车门。眼前忽地一片昏黑,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待我清醒过来时,我看着两人走进酒店大门。徐冽走快几步去柜台登记,雪儿跟了上去,不知与他说了句什么,于是徐冽低下头去。两人的脸靠得好近好近,我甚至能想到徐冽闻到雪儿身上清香时的心醉神迷。
心忽然痛得无以复加。耳边只回荡着雪儿那句:“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他是我第一个男人啊!”我一个趔趄,扶靠在那辆我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跑车上,两手紧紧捂住耳朵,泪水滔滔而下,无论如何也遏制不住。
徐冽!徐冽!你说的会珍惜我一辈子,可是骗我?你说得早已不爱雪儿,可是骗你自己?徐冽,我才是你妻子……我才是你妻子啊!
从下午到傍晚,我把自己锁在房内,拉上窗帘关上门,房中漆黑一片。徐爸爸和徐妈妈并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我哭得眼睛红肿,头晕脑涨。但结果泪还是流尽了,我只能睁着酸痛的眼睛,看着黑暗中的黑暗,沉寂。
我该怎么办呢?成全他跟雪儿吗?可是我舍不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可是我会心痛。去问他究竟爱谁吗?可是……我害怕知道答案。
钥匙孔传出一阵声音,门推了开来,随即带入一室刺眼的光线,我忙举手遮住脸。隐约间看到徐冽略显疲惫的脸,以及看到我后惊愕的神情。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地上?”徐冽踏前几步开了灯,随即砰一声把门关上。语气中带着难掩的火气,“我急得发疯,你却回来了也不说一声,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徐冽……”我低低地叫了他一声,以为再不会湿热的眼眶再度迷蒙,嗓音因为刚哭过而沙哑,且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说,“抱我。”
徐冽一愣,脱口道:“什么?”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表情凄楚,内心绝望,眼中却绝决万分。我轻声地说:“徐冽,抱我。”
徐冽像见鬼了一样,石化在当场,呆呆地看着我。
我踉跄地站起身来,因为抱膝坐了太久而双腿麻木,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徐冽忙冲前几步扶住我。他正想抽回手,我却一把将他牢牢按住,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哽声道:“徐冽,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吗?为什么你不愿意抱我?”
“伽蓝……”徐冽错愕地看着我,神思复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朝着他尖锐地哭喊,“为什么你宁可抱雪儿也不愿抱我?我才是你的妻子不是吗?我才是你的妻子啊!”
“伽蓝!”徐冽一把扶住我,满眼忧切,“伽蓝,你别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使劲地摇头,眼泪无声地扑簌而下:“什么事也没有!没有!我就是想成为你真正的妻子。徐冽,你抱我好不好?好不好?”
“伽蓝……”徐冽的话没说完,我已伸手抚上了他的脸,猛地踮起脚吻上他的唇,将他拒绝的话统统堵住,双手急切而笨拙地扯着他的衬衫领口。徐冽浑身猛地一僵,难掩错愕的眼近在咫尺地看着我,一时竟呆愣地由着我施为,忘了反抗。
“冽儿,”敲门声传来,随即是徐爸爸的声音,“凌云的王副总打来电话,说是冰烨有急事命他知会你一声,让你马上过去。”
徐冽一惊,猛地推开了我,我踉跄几步,狼狈地跌坐在床上,可以想象此刻满脸泪痕,衣衫不整的自己有多难堪。徐冽神思复杂地看了我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粗重的喘息,应道:“爸,我知道了。”
“伽蓝。”他临走前一如往常那般怜惜地望着我,道,“不要胡思乱想。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我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一步步走进浴室,任凭那冰冷的水冲刷我的身体,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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