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时尚“布莱克”名单
在讲述布莱克威尔先生的故事之前，先讲一段我的中学往事。那个学校不大好，爱打架滋事的校园小流氓非常多。一个小流氓要树立威信不靠骁勇善战，而看他是否被另一个高级小流氓打过。比如一年级“老大”挨过三年级“老大”的揍，三年级“老大”挨过校园“老大”的揍，校园“老大”之所以有当时的地位，是因为被一个校外小流氓拎出来臭揍了一顿，后来校外小流氓蹲监狱去了。在好莱坞中学，喜欢拉“十大最差”名单的人就相当于各个级别的小流氓，他们打谁谁就红，布莱克威尔“十大最差穿着名单”则是那个蹲监狱的。
每年名单出来，大家最关心的是谁名列其中：巴黎·希尔顿已经连续四年被点名了，一天两天难看不难，难的是永远那么难看；曾经引领一时风尚的莎朗·斯通也上榜了，她的智商或许随着年龄的增长在消退……第二关心的是刻薄的评语：“重口味的洛丽塔”，“时尚界的Queen Kong”，“从头到脚里三层外三层的精神失常”，“时尚精神分裂症”……看着精心装扮的明星被冠上这样的形容词，感觉着实过瘾。可很少有人关心“十大最差穿着名单”的幕后黑手，他是谁，是个怎样的时尚人士，依据什么品评，凭什么这么权威？布莱克威尔先生，1922年出生，原名理查得·斯尔泽，1930年代跑到好莱坞后曾取艺名迪克·埃利斯。的确，最开始他不是个混时尚圈的，而是个黄金时代到好莱坞淘金的小演员。演了几个默默无闻的片子，始终也没混出来。1950年代他遇到了相伴一生的同性伴侣罗伯特·斯宾塞，另取了个艺名布莱克威尔，进军时尚界。
他的第一份设计工作是为一马桶公司设计马桶圈，因为镶了太多钻石太不舒服全被退货了。但在时尚界没人比他还会演戏，他调整了自己的着装，以紧腿裤和不系扣子的丝绸衬衫示人，后来发觉过重的胸毛使他更像个卡车司机，而改穿挂着金链子的套头衫；他的口头禅也变成“温暖如融化了的焦糖”，“颜色足够在天空画好几道彩虹”之类。虽没什么作品，但姿态十足。1960年《美国周刊》找到他，邀请列一份当年“十大最差穿着名单”，这是个被许多设计师拒绝了的烂差。布莱克威尔却欣然接受，用他文学化的语言和与外形很搭的俏皮幽默列了第一份单子，当时最知名的女演员都遭他奚落，比如碧姬·芭杜，被称为“从小就养成了不等浴室门打开就脱掉睡衣的坏习惯”，派对中的谢莉·温特则是“被不小心带进马戏团的裹在绿糖纸中的碎布娃娃”。第二年拉单子又找到他，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没人比布莱克威尔更适合这份差事，除了这个他也不会干别的。
2000年，78岁的布莱克威尔感觉有必要赶紧写个自传，出版了传记《From Rags to Bitches》，《沙龙》一记者跟着他到一个购物中心签售，留下一份难得的采访。“这是本什么样的书？”“这是个关于没有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男孩的故事，是个出生于纽约布鲁克林，甚至没地方睡觉的男孩的故事，是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男孩的故事，是个只上了三年学就跑到百老汇，又到了好莱坞，之后突然全世界都向他敞开，有着奇异人生经历的男孩的故事……”。“你的时尚感从哪儿来？”“你为什么不去问问莫扎特为什么五岁就会弹钢琴？”很快这位记者就发现莱克威尔先生不仅不老，思维反而异常敏捷，他那如演讲般的语言好象一辆轰隆作响的列车，开了几十年速度更加快了。
当问及他如何自我评价，布莱克威尔先生用第三人称给出了答案：“布莱克威尔先生是谁？他是个叫人难以置信的创造家，是个极度敏感的时尚中人，是个被‘最差名单’遮蔽了设计才华的天才！”不得不承认，布莱克威尔“十大最差穿着名单”之所以权威，首先因为时间长，持久，更重要的却来自布莱克威尔先生的个人魅力。这是个有过去的人，身上带着黄金时代好莱坞的传奇，小演员布莱克威尔是多么笨拙，他饥渴又嫉恨地看着那些明星炫耀地从派对门口进进出出，可他从未接到过邀请，他满怀怨恨之火离开了好莱坞，知道那个世界早把他视为无足轻重的平庸之辈。正是这股无名之火激励他进军时尚界，一份“十大最差穿着名单”成就了他，在拉单子的岁月里，他的饥渴得到了满足，他的嫉恨酿成了智慧。最开始他就是玩玩时尚恶作剧，拿当红的明星哗众取宠，谁也没把他的名单当回事，但黄金时代红极一时的明星要么死了，要么隐居，大部分被人遗忘，从过去来的布莱克威尔先生承载起怀旧情绪，渐渐成了个人物，上他的名单成了求之不得的大事，小报标题也乐于说“十大最差着装名单”第一名谁谁谁出新书了，发新片了，出席了某个派对。
“十大最差着装名单”上的人有多差？屡次上榜的巴黎·希尔顿玩的是衣海战术，我有的是钱，从贵妇范儿到街头风都要尝试一下，总有失手的时候，也有出彩的搭配；林赛·罗韩一边列位“最差”一边被当成大牌与地摊货混搭的小天后。以上两位在国内的时尚论坛红得不行，上千张街拍照片被贴在网上顶礼膜拜，前者是大牌新品的真人秀，后者是动物园批发市场爱好者的榜样。布莱克威尔先生真的不喜欢她们的打扮吗？还是2000年的签名售书，布莱克威尔先生一走进大商场就气喘不止差点晕厥，“哦，这些人都是猪”，“到处是垃圾大军”。看来他是个不喜欢街头风，对时尚极度敏锐，眼睛里糅不得一粒沙子的人。
但翻看这两年的名单，2004年妮可莱特·夏里丹上榜，她出演的《绝望的主妇》是当年最火；2005年奥尔森姐妹名列三甲，她们在《福布斯》最富有女星榜上是最年轻的一对；2006年，看到梅丽尔·斯特里普的名字，不能不想起《穿普拉达的女魔头》。“十大最差着装名单”貌似简单，倒像是一年女星知名度的总结。它与明星已经到了鸡和蛋不知谁在先的境界，因为红所以上榜，因为上榜年末又多了次曝光。她们中许多还跟布莱克威尔先生成了朋友，布莱克威尔先生也说：“我只列取我喜爱的女明星，从不列取我看不见的。”我又想起我们中学的小流氓，各个年级的“老大”虽有不愉快的过去，但地位树起来后都相敬如宾，经常互相通气，某个冒进的新手我们谁也不许揍他，晾着他，让他在饥渴和嫉恨中自生自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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