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消逝于风的摆布
《越狱》第一季里有个承认是D.B.库珀的老头,他交出了藏匿500万美元的地址,死在了爬出监狱的最后一刻。这个角色初看太像《肖申克的救赎》里的监狱图书管理员,他们安于在牢房度过余生,是陈腐的“好人”,可D.B.库珀的500万美元是这个下坡路美剧最重要的故事线索:逃出去的乌合之众拼命寻找钱的下落,是一切步骤的动机和欲望的焦点,就像现实中对D.B.库珀本人的追踪一样。1971年的一个雨夜,携带劫机所得的20万美元的D.B.库珀,从波音727一跃而下,跳进了一个美国现代神话:他是除911那两起之外,美国唯一没有抓获的劫机犯,民间对他的疯狂追捕和演绎也从来没有停止过。这个秋天,又出现了一个疑似D.B.库珀。
美国谢洛克私家侦探所总能收到无聊的来信:一个妇女要求帮助寻找失踪了的宠物鼹鼠;一个老太太怀疑邻居企图杀了她,犯罪手法是往她家厨房发射豆子;一个丈夫怀疑妻子与公公偷情……一个叫莱尔·克里斯蒂安森的人写来的信夹杂其中:“麻烦告诉我《西雅图未眠夜》的导演诺拉·伊弗朗的联系方式。”侦探哈特没当回事儿,直接回说如果给我495美元我就把信转交给导演,联系方式不能提供。当然,导演百忙之中没有理会这等小事,莱尔继续写信:“我必须跟导演谈谈,谈论一下我与D.B.库珀之间的秘密关系。他就是我的哥哥。”
这个传奇因为一首美国民歌而更加耳熟能详:“那是感恩节前夕/要追溯到1971年/他戴了一副墨镜/压根没出太阳/他登记的名字叫丹·库珀/目的地是西雅图/在那个寒冷又肮脏的雨夜……”那天傍晚这个男人走进了俄勒冈州的波特兰机场,他穿着黑色的雨衣,打着黑色的领带,提着黑旅行箱,他有个洋洋得意的鼻子,薄嘴唇,宽脑门,梳着光滑的背头。他搭乘的是西北航空波音727飞机305号,前往西雅图,他坐在最后一排,点了一根烟,叫了一杯波旁威士忌和一罐苏打水,塞给空姐一张纸条。
佛罗伦丝·莎夫娜是个漂亮性感的23岁空姐,总被乘客调戏,以为又是个索要电话号码的纸条,她随意地塞进了口袋。但那个男人说:“你最好看看,我有炸弹。”纸条上写着:你们被劫持了,我带着炸弹,你坐到我身边来。莎夫娜看到了张开口的旅行箱,里面有一堆导线一块电池和六根火药。他的要求是:在下午5点前凑齐20万美元,全部是20美元一张的,装进一帆布包;两个前身降落伞,两个后身降落伞(事后分析他为了防止机组提供假降落伞);在西雅图降落后飞机补足燃料。莎夫娜紧张坏了,又很疑惑:他不像大部分劫机去古巴的政治逃犯,他非常有礼貌,甚至是个绅士,他坚持要付清饮料钱2美元,给了20块,其他不用找了当小费。
飞机降落在西雅图机场时,FBI还没有到,他们必须调取“丹·库珀”的档案,还要布置狙击手。飞机补足了燃料,机场工作人员送来了20块一张的20万美元(重差不多10公斤)。D.B.库珀释放了所有机上乘客和机组,只留下机长一人。飞机再次起飞,飞行方向墨西哥城。他下达了更为详细的飞行指令:不准高于1万英尺,机翼呈15度倾斜,时速低于20哩/小时。他把钱捆在身上,穿上一前一后两个降落伞,移动到机舱后门,舱门一打开,发动机的轰鸣和冷风呼啸而入,他蹭地一下跳出去,不见了。当时位于华盛顿西南方向,至少有5级大风,地面被无尽的松树、云杉和芹叶林覆盖,峡谷里藏着狮子、熊和急速奔向太平洋的湍流。之后还像那首民歌唱的:“跳出那个小小的舱门/库珀融入了黑暗/融入了冰冷的雨中/他们说这种鬼天气他活不了/可如果他活着他会去哪里?”
马后炮FBI在华盛顿西南展开了大搜索,他们期望看到一堆钱,两个降落伞和一具尸体,可惜一无所获。这可是大耻辱,FBI几乎掌握了他的一切:他懂得跳伞技术,很可能是前空军士兵;还有张机组人员给出的细致入微的画像;获得了更多他的性格特征:不急不噪,彬彬有礼,十分冷静。媒体开始热炒此事,也不知道从哪家开始,“丹·库珀”被误写为“D.B.库珀”。曾有两个重点怀疑对象。一个叫里查得·迈克伊的中学教师,1972年他用跟库珀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法劫机,获得50万美元赎金,几天后他带着49万9970美元被抓获。他说自己不是库珀,FBI却认准了他,两罪并罚被判入狱45年。几年后他从监狱牙医那儿偷了一堆牙膏管,做了把假枪,越狱了。他藏在一辆垃圾车里,警察发现后将其一枪击毙。(《越狱》没有安排这么一号人物实在可惜!)2000年佛罗里达有一老寡妇又声称自己的丈夫Jo We-ber是库珀,他生前老做噩梦,大喊着“我把指纹留在了飞机上”,膝盖也不大利落,应该是跳伞时落下的老病,Jo We-ber临终前也亲口承认了自己就是库珀。FBI查了半天并没有确认。
可能从电视片《未解之迷》(Un-solved Mys-ter-ies)开始,民间干脆自己寻找D.B.库珀。电视片列取了大量调查结果,最后得出结论:FBI是蠢蛋,他们画的库珀画像都是错的,电视片重新给画了一个。另有无数民间侦探小说家撰写了D.B.库珀书籍,纷纷展开自己的调查得出各式各样的结论,有一本叫《D.B.库珀,死了还是活着?》的书,书后全数列举了库珀劫取的1万张20美元钞票的号码(其中5800美元曾在1980年华盛顿附近被发现)。他还出现在至少8首歌中,有不下5家酒吧以他命名,更有无数银幕再现。
在娱乐影像中,D.B.库珀都是个面孔冷峻,却菩萨心肠的老者,他跟肖恩·康纳利似的英勇、有礼、颇有风度。据说是因为他的犯罪过程干脆周密,又没伤害一个人(除了那个空姐事后出现了短暂的狂妄症),还带点杀富济贫的绿林好汉色彩。D.B.库珀位列“美国上世纪25宗大案”之一,他却与那些手上沾满了鲜血,肆意挑弄警方和媒体,或者号称“正义的杀戮”的恶名流不同。D.B.库珀消失了,只靠自己在飞机上的完美表现获得口口相传。乔治·奥威尔在《英国式谋杀的衰落》里说,英国式的谋杀注重细节,环环相扣,只靠谋杀所具备的戏剧性和悲剧性令人难以忘怀,甚至对凶手产生同情,而美国式的谋杀净是些粗鲁的临时大屠杀,并在事后被连续的商业主义和矫揉造作的消费文化哄抬成超道德英雄。D.B.库珀无意中散发出英国人的格调。
写信的莱尔·克里斯蒂安森,他的哥哥肯尼·克里斯蒂安森,曾经服役于美国空军,退役后成为西北航空的员工,住在墨西哥城。他在大萧条时期度过了少年时代,对20美元有别样的感情:那是他赚到的第一笔钱。他总是穿着同样的衣服,中规中矩,少言寡语,最常干的事情是用肥皂擦洗汽车。他总爱帮助邻居家的年轻人,喜欢请客。D.B.库珀案件发生后一年,他突然用1万4000美元在华盛顿州买了个湖边别墅。他在癌症去世前,对他的弟弟说:“有件事情你该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今年年初,莱尔看到了电视里重播的《未解之迷》,FBI绘制的D.B.库珀画像,与肯尼一模一样。官方与民间又开始行动了,FBI奋力挖掘肯尼的坟墓,更多人聚集到他在华盛顿州的湖边别墅。门口被莱尔挂上了一个大条幅:“这世界的人分三类:干事的人,观看的人,和想一探究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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