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井边密谋(1)
本尼罗想要和我前往,但我没有答应他的请求。我是很想带上他的,他不仅勇敢而且聪明伶俐,四只眼睛和耳朵总比两只管用些。由于地形太复杂,他在夜里行动又没有足够的经验。只要这个鲁莽的年轻人稍有不慎,我们就会身处险境。
从峡谷边缘到山丘下面,我差不多需要走半个小时。星星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往下爬无疑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下去以后我还得沿峡谷往下走,一路上会有许多险处,在落地之前,一定先用手去摸索着前进。但我还是看到了一丝光亮,显然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我说过在开罗穿过的那件灰色衣服,爬马布德洞穴和俗称的帝王陵墓时已磨得不能再穿了。我在艾斯尤特又买了一件同样的颜色新衣服。浅色的大袍让我留在了营地,为了遮挡脸,又带了一条这里的男人常用的头巾,有一米来长。对叠以后,是一个双层的三角形,然后用绳子绑在菲斯帽上,这样光彩的一面垂到了眼前,而后面的角就挡住了脖子。在天气热的时候,还能在菲斯帽的里面放一个吸汗的小帽。那儿的穷人戴的是毛料或棉布菲斯帽,而富人则戴丝绸头巾,在开罗的市场上这种头巾每块价格在十二个马克以上。丝绸菲斯帽大多是在叙利亚的祖克城或在贝鲁特生产的,多是金底或白底兰花或红色的花纹。我的菲斯帽是深颜色的。我携带着匕首和左轮枪,由于猎枪太长会妨碍我的行动。危险来临时,为了避免发出声响,我首先使用匕首,左轮枪只能在迫不得已时使用。
我看到有丝光亮从前面照来。那是来自燃烧的骆驼粪火堆的光。它只是余烬。但我还是能看到,说明我离它已不太远。我把头巾拉下挡住面孔只剩下两只眼睛,然后趴到地上向前爬行。
窄小的岩壁现在开阔开来,除了刚才左边那堆,我看到我的右边还有两堆篝火的光。我应当朝哪个方向走呢?从三堆火可以看出,这里已有三批人扎营。我只想偷听猎奴匪帮的谈话,他们应该还没有到,但预感很快就会出现的。他们会在哪里扎营呢?一定在水井附近,根据经验,他们步行穿过沙漠已是精疲力竭了。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谁来到了这里。毫无疑问,纳西尔已经来了。
我先向左爬去,听到那里有阵阵的单弦琴轻轻演奏声。不一会,又有了双弦琴的声音,听起来它的音箱是用椰子壳制成的。除此之外两个乐器之间还伴有口哨声和笛声。
演奏出来的声音,在我听来,不算是音乐。四名艺术家都在随随便便地弹奏着,四种乐器混合在一起,对这些人来说已经足够了。这些该死的噪音虽然刺我的听觉,却对我有利,因为它们也抵过了其他的声音。
我爬了过去,看见地上放着两堆散落的东西。那是骆驼和它们驮过的东西。在篝火旁坐着约有十二名男子:四人在奏乐,还有两人在煮面糊做晚饭,其他人都静坐着在品味,看来他们都很享受。
这些人对我无关紧要,我接着往右爬,发现那里有几顶帐篷。经过勘察,像是水源看守人的营地。这也不是我要找的地方,我跪着的双腿和双手匍匐向第三堆火。它正在一顶帐篷的前面,前面还有第二顶帐篷。那里有两个女人蹲着,正在准备晚餐。其中的一个想把篝火吹旺,火光照亮了她的脸,我一下认出了她。她就是那个爱仆和女厨法特玛。我曾在米饭中发现她的头发。看来这两顶帐篷是与我反目为仇的朋友纳西尔,其中一顶是他的妹妹和女仆们的,另一顶是他自己的。我继续接近帐篷,他似乎正和骆驼的主人坐在帐篷前面,在科罗斯克时,他租了那个人的骆驼。
这还不是我要找的地方,土耳其人和骆驼队长说什么,与我无关紧要。到哪里去呢?要是我早知道他们就在水井旁边该多好!第二堆篝火的旁边就是水井。看来我应该到那里去。我刚一转过身,就听到一头骆驼走过来的声音。
骑手应该对此地很了解,否则在这么黑暗的条件下不会走得那么快。好像他也是要去水井。从骆驼蹄发出的声音可以知道,我没机会先于他到达水井,所以应该立刻藏起来。我现在正藏身在他要走的路上,我不得不躲开他。躲到哪里去?我藏藏到岩石附近纳西尔的帐篷后面去。爬到路边,这时我听到了来者说话:
“喂,看守!你们的灯火在哪里?”
这个声音我很了解,应该是在哪里听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听说人们要用灯光欢迎他,觉得更该马上躲起来。我躲进那个帐篷的后面,但还是担心不够安全。在帐篷和岩石之间,是一片繁盛的树丛,当我爬到里边的时候,才知道里面全是是带刺的荆棘,但我既然已经进去,只好接着往里面钻。这真是煎熬,荆棘不仅刺破了我的衣服和遮面的头巾,还刺伤了我的手。还有更加危险的就是这里可能有毒蝎出入,甚至还可能有沙漠上最毒的毒蛇,如果被它咬中,在这种状况下我是必死无疑的。这就是一个陌生人在沙漠中游荡的恶果!
最后总算藏好了,并可以观察到帐篷的周围、包括纳西尔的举止。听到新来者的呼叫,水井看守点燃了一支用棕榈纤维和树脂做的火把,把它高高地举了起来。火光照亮了很大一片地方,幸运的是没有照到树丛。骑手从骆驼上下来了,他背对着我。看守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对他正式地鞠了一躬。由此知道他是一个有权威的人,令人奇怪的是,他既没有向导,也没有仆人,在深夜里独自一个人从沙漠里走来。现在他转过身体,纳西尔看到了他,马上跳起来喊道:“阿布德阿西!这真是件怪事,这不可能的!我怎么想得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那个人听到喊声,身体都转过来,现在我也能够看清他的面目了。确实,他的确是那个“圣人苦行僧”阿布德阿西,就是他把我和赛里姆骗到枯井里去,但要杀害我们的阴谋没有得逞!我感到我的手脚都在抖动,想立马过去和他算个总账。但我不能这样做。难怪刚才他的声音我听着那么熟悉!
“艾乌卡瑟!”老苦行僧惊讶地说,“我真的看见你了么?你为什么会在穆拉德水井这里?这是完美的安排了,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走向纳西尔,伸出手来,纳西尔也激动地紧握住了他的手。
“是的,这次简直是太巧了,见到你我既兴奋又激动,你是独自一人,而我还有仆人。请坐过来作我的客人吧!”
苦行僧答应他的盛情邀请。他要求看守将他骆驼的驼鞍卸下来,然后给骆驼饮水,随后来到了土耳其人的身边。我现在更加感到吃惊了。第一,他的骆驼,在火把的光亮下我看到那是一头比我的骆驼还要尊贵的骆驼。这个作风以清贫为荣的苦行僧,哪里会有这样一头坐骑呢?第二是他没有叫土耳其人为纳西尔,却叫他文乌卡瑟。“乌卡瑟”竟然是瘸子的意思,也指残废。土耳其人怎么叫这个外号呢?他身体没有残缺啊!
纳西尔亲手进入帐篷为苦行僧拿来烟袋。在艾斯尤特苦行僧告诉过我,他是从不抽烟的,现在他却拿过烟袋像一个烟鬼似的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我慢慢适应了树丛中的环境,不再感到那么恶劣了。我离两个人最多也就五步远,很有可能听到一些重要信息。
他们先是说了一些俗气的客套话,然后开始吃饭,骆驼队长走了出去。吃过晚饭,苦行僧观察一下四周,小声说:“我将和你说的话,千万不能让任何其他人知道。女眷的帐篷在这里。我们的讲话会被人听到吗?”
“我妹妹在那个帐篷里可以听到所有的话,但她身边还有女奴,所以我们最好去我的帐篷里。
他们走入了我面前的那顶帐篷。那里漆黑没有灯火。水井的看守弄没了火把,所以外面已变得很暗。但星星慢慢现身了,闪烁着亮光。我尽全力接近帐篷,细心地听着。但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又有布幕挡着,能听到的声音很模糊。由于我想听,我必须听,我尝试把帐篷支柱之间的布幕掀起来。我很成功地做成了,然后把头探进了帐篷。
我看不到他们两个人,但从声音我可以知道,他们距我只有咫尺之遥。不幸我没有听到他们起初说的什么,但我还是从苦行僧的话中听了出来,谈话的内容竟然是关于我。
“我得提醒你注意一个人,他是和总督船长一伙的,正准备去喀土穆,试图阻止奴隶贩子。”
“是不是你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个人?”纳西尔问道,“我也知道一个你一定要留心的人。”
“谁啊?”
“一个来自德国的异教徒。”
“安拉啊!我想说的也是一个弗兰肯人。你是在哪认识他的?”
“上次我是在开罗见到的他。曾经在阿尔及尔见到过这个本尼西。你和他见过面并且是怎么见面的,我已经了解了,他亲口在艾斯尤特给我说过。”
“也就是说,你在开罗和在艾斯尤特都见到了他?”
“由于本尼西在艾斯尤特等我,他要陪我去喀土穆,接着才去阿比亚德海。他机敏而灵活,对我们来说是个难得的人物,我想把最小的妹妹嫁给他。”
“安拉饶恕!你为什么这么做呢?因为这个弗兰肯人就成了你的大舅子,我就不能向他复仇了。”
“不,他只是我最恨的敌人,他不接受了我的好心。”
“不会这样吧?这是一种只能用鲜血覆盖的污辱啊!”
“所以。他下次再陷入我的手中,我得让他向我求饶三次!我必须和你说说,我是怎样找他和我合作的。”
他讲述了我们在科罗斯克决裂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当他说起他对我承诺的诺言时,苦行僧生气地说:“你的大脑有病啊!你怎么能向一个不信教的人做出承诺呢?竟然还要把你的妹妹和财产给他!这些并不是都属于你呀!我的儿子也占其中的一份!你却把你的大妹妹给他带来。还又把小妹妹给了这个安拉都要用火焚烧的异教徒!这么一个狗崽子怎么能拥有到我儿子老婆的妹妹呢!”
“你需要考虑考虑他的能力!”
“他不过是一个异教徒而已,他的能力与我无关。”
“我曾邀请过他,让他加入伊斯兰教。”
“但他这个人是绝不可能答应的。我就从吉萨就尾随他,可是他并不知道,卡蒂里纳兄弟会把他交给我和卖艺的奴巴尔。而你那个笨拙的总管赛里姆则是我们不可忽略的同伙,然而他自己却不知道,这个外国狗在马布德就该死了。由于帕夏的马槛总管与他在一起,所以我只好另找一次机会。赛里姆他了解的事太多,所以他也得死。我把他们带到了枯井之中,我和卖艺人都相信,他们是一定不会再出来的。但幸运之神这次又帮助了他们一回,给了他们一条我们不了解的出路。他们成功逃出来了,而我为了不遭到他们的报复却不得不躲避,这个领事的外国人比我们的君王更有势力。此后一段时间,我才站出来询问他们的去向,了解到这个异教徒和赛里姆乘艾特尔快船到尼罗河上游去了。”
“那船是我租的。”
“由于当时并不知道。也就根本不知道你已来到埃及。原来你是准备过一段时间才送你妹妹来的。”
“因为我不知道你是卡蒂里纳的成员,所以我才想让那个异教徒把我从鬼魂中释放出来。”
“他影响了我们的秘密。最后又是他的行为,使我们的奴隶船‘萨马克号’暴露了。这两个问题都一定要让本尼西用生命来偿还,但他逃脱了。如果他把发生的一切都讲出去,那我们就得做出应付最坏的后果了,一定得要他消失,更何况你受到了奇耻大辱,我要让他痛不欲生!”
“我就是这么吓唬那个外国佬的,但他仅仅一笑而过。”
“让那个弗兰肯人笑去吧!我们会找到他的。不久他就会落入我和卖艺人为他准备的陷阱,然后落到我们的手里。奴巴尔在尼罗河上尾随他,在一个朋友那里我得到一头快驼,想要尽早赶到阿布哈迈德,在那里等待他,奴巴尔则在后面紧追不舍。”
“你没搞错吧,你凭什么认为他现在还在我的快船上呢!他侮辱了我,变成了我最大的死敌,你以为我还能让他做我的船吗?”
苦行僧的脸上现在一定是露出了一脸茫然的表情来,虽然我没看见,但我听到他说:“什么?他竟然没在你的船上?难道我们这次又失手了?”
“毫无疑问他多次逃脱了你们。的确如此,幸运之神一直眷恋他。”
“那么你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吗?”
“我猜不出来,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一旦他有这个想法,他一定会比你先行到达阿布哈迈德的。看起来,他似乎是从科罗斯克去了科尔提,随后又从那儿穿过巴尤达草原,直接来到喀土穆。”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判断呢?难道是本尼西不小心透露了风声吗?他走的时候,你在场吗?”
“没有啊,是我先走的。但他不久就赶上了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当时和总督船长的副官坐在旅店的门口——”
“那是谁呢?”苦行僧插了他的话,“船长派副官去了克罗斯克?”
“的确,副官找我谈话来,说他认识我。他说对了,但我没承认,所以我不能再待下去,我就租了最好的骆驼,立刻逃离了那里。但那个异教徒和法立德很快就追上了我,他们带着赛里姆和本尼罗骑着快驼。”
“本尼罗?安拉呀,安拉!我知道叫这个名字的一个人,不过据说他已经死了。”
“是来自古坝塔的一个水手吗?”
“是啊。这个地方你是怎么想到的?”
“因为我说的就是你认为已经死了的那个人。我从他们那里得知,是你把他骗人枯井中,但被那个异教徒解救了,并加入了他。”
“这——是——不可能的!”我听到苦行僧磕绊地说。
“事情就如我说的那样。本尼罗此刻是异教徒的仆人。”
“安拉饶恕我!简直太过分了!总之,三个原本应该死的人,现在都聚在一起了!而我们当时已经用了了一切方案呀!这回又多了一个报复我们的人。这并不令我害怕,我可以把他们全部消灭的。我能够向上苍宣誓,我一定要这样做,我要尾随他们,抓到他们,就算我追到艾加萨海,也不顾一切。我去找我的儿子,即便我自己抓不到他们,就让我的儿子替我去做。你懂得我在哪里能找到他们吗?”
“不是的,从足迹上看,这些人只是商队之路上走了很短的一段路程,他们随后就来到右边了。”
“那我一定得尽快动身去阿布哈迈德。如果他们没在那里,我就派人去柏柏尔、科尔提和德贝。在三个地方中肯定会有他们的足迹。”
“对于这我感到抱歉。见到你,我原本是很高兴的,因为我认为我们能够结伴同行了。”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你随身带着女眷,行动受限制,我却需要加紧赶路。我不知道我们的敌人是什么时候从科罗斯克出发的?”
“星期一早上。”
“今天都是星期四了。他们是如你所说都骑着好骆驼。那他们就落下我们很远了,我一定要赶上他们。我——”
他后来说的话我没有听清,突然现在外面传来了驼蹄声,一种粗大的叫喊:“喂,看守水井的,快快醒吧!点燃火把,我们需要用水!”
我把头从帐篷退回来,又回到了树丛中。星光比刚才更明亮了,它的光芒足以使我看清外面的状况。来的是一队骆驼骑手,他们让骆驼跪下来,在阴暗中从骆驼上下来。有人拿过来了一个火把,我能够清楚地看出那是七个人,却是骑着五头骆驼。这种比例失调的状况使我惊奇。不久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因为我认出了其中的四个人,那就是我放走的猎奴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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