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绝处枯井(2)
即使存有疑问，这个解释也是有说服力的，我心里感到踏实多了。我们开始爬向顶部。快到顶部的时候，老者停下驻足，向四周张望了片刻。
“目所能及之地，看不到一个人影。我们没有被监视，可以安心地开门了。”
是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们，这让我的最后疑虑也消失殆尽。这个人即使有什么阴谋，对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最多把我们关在一个什么地方。但我们有很多办法让他无法做到。我们可以让他先进去洞中，往里面走的时候紧紧跟上他。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赛里姆看来也信心十足，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说什么或做什么让人觉得他已经胆怯。老者在地面跪下，开始用双手挖沙子，并把挖出的沙子抛到了两边，于是就在顶部出现了一个坑。大概挖到一米深的时候，里面露出了一块石板。我和赛里姆帮他把石板完全裸露出来，它大约一米半宽，一米左右长。我们搬开石板，看到了里面的通道，它由深色的尼罗河砖砌成，又高又宽，即使是胖子钻进去也能不费力。苦行僧再次看看周围，确信远近没有任何人影时，才对我们说：“确实，我们没有被人监视，现在下去可以了。谁先下？”
“你，因为你是我们的向导。”我给出了回答说。
我们的要求他听从了。我跟上他，赛里姆缓慢地在我的后面走着。当我爬了大约两米半的距离以后，通道开始感到宽敞了，苦行僧让我们把火把点燃。我点燃以后，凭借光亮看到，我们处在一个小室中，里面能够容下六七个人。我们这时能够把身站起来了。四壁和入口处一样，皆是黑色泥砖。空气也很好，没有半点木乃伊的味道。赛里姆好像很开心，他很高兴地说：“这里是可以住人的，先生。这里的空气与马布德洞穴那样完全不像，那里的空气侮辱了我尊贵的鼻子，我是靠我的全部毅力，才把各个通道走遍的，坚持到最后一刻。”
“这里你喜欢吗？”
“绝对喜欢！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地下的阴暗洞穴，但别人不可能的事情，我能够去做。如果有人对我提出要求，我甚至有下到地狱的深层的意愿。可是你看，先生！地下那个窟窿是什么？”
有一个入口在小室的一个角落，看起来好像是垂直往地底下通去的。它很大，容得一个成年人下去。
“这是一个竖井，现在我们就要从这里下去。”苦行僧解释。
“一个竖井！”赛里姆大喊了一声，但明显声音已经变小了，“难道阶梯或梯子就没有吗？”
“没有。”
“那我只能用我的四肢做试验了，或许会扭伤甚至是把我的手和脚折断？”
“那倒不会，”我安慰他说，“里面一定会有些人们可以借助它们爬下去设施的。”
“是的，”老者解释道，“四方形的小孔，竖井的两边都挖有这样的小孔，人们可以用脚蹬着它们，也可以用手抓住它们，这样就能够如同爬楼梯那样爬下去。”
“竖井有多深？”
“下二十个方孔，就会有一个两边都有通道的地方，但这里的都是空的通道，而且很小，接着再下三十个方孔，就来到一个较大的入口，从那里进去。”
“两个方孔之间距离多远？”
“大约半尺。所以可以舒适的往下爬。”
“下面的空气怎么样？”
“和上面的一样好。那里肯定存在通气孔，但我现在也没有找到。或许你更敏锐些，这次可以把它找到。”
他说这句话时，有些话里有话的感觉，但我却没有留意。后来我才了解到，那是一种讥讽。
“小方孔信得过吗？”我继续问道，“竖井也是用泥砖砌成，而泥砖一般很松脆。这很容易使人失去支撑而掉下去。”
“这是不可能的。砖十分结实，而且我们还带着绳索，我们要之间连结起来。谁先下？”
“我不愿先下！”赛里姆马上说道。
如果苦行僧确有阴谋，我又不希望上当的话，那让他先下是没错的，因此我说，他作为向导应该先下。毫无异议，他接受了我的要求，这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苦行僧先下去，赛里姆跟着他，我力气最大，留在最后，万一他们两人中有人失足，我可以用绳索把他们拉住。绳索的一端把老者的胸部牢牢拴住。中间一段绑住赛里姆，另一端打了一个结固定在我的腰上。
手脚并用在竖井壁上支撑身体，同时还要拿着火把，是很有难度的。苦行僧熟悉竖井情况，火把他不需要；赛里姆没有拿火把，因为他脑袋不灵光，他的双手都要用来扶墙，才能把身体稳住，所以我就成了唯一拿火把的人了。
我一开始在洞口前跪下，用手试探一下能够蹬脚的方孔。它的大小足够支撑手和脚了，其边缘也很牢固。苦行僧第一个下去，很快就不见了。赛里姆缓慢跟了下去，由于他看不见壁上的方孔，必须手脚并用去探寻。当他的脑袋也消失在洞中时，我听到他一直在祈祷：“我发誓，除了安拉上帝是没有的；我发誓，上帝的使者是穆罕默德！”
然后我开始下洞，我只能靠脚和右手，因为火把拿在左手。前几步我下得很慢。渐渐的情况和方孔的位置习惯了后，速度便快了一些，当时大家都一言不发。
我默默地数着脚步，大概往下走了十二个方孔以后，我的前后各出现了一条通道。我经过时把火把伸进去照了一下，由于光亮太弱无法穿透通道的黑暗，所以看不见什么。又下了十三个方孔，就应该到主入口了，我想，因为苦行僧是这样告诉我的。我越过了两个通道，继续爬向下方，又下了四五个方孔，突然从上面传来了狂笑，声音在竖井的壁上撞出了恐怖的回声，听起来与一群魔鬼在嘲讽无疑。同时我还听到了喊声：“就这样我们把一个基督狗放在永恒的沉默之中。在底下受罪吧！醒来时你就到了地狱的下面了！”
我抬头往上看，凭借着一盏小灯的光线下，是两个熟悉的面孔，老苦行僧还有卖艺人奴巴尔。我依然保持着镇静，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将悲惨的被关在洞内死去。现在必须立刻行动，我们要立即爬上去。
“赛里姆，赶快往上爬！”我喊道，“快，快！”
我即刻便往上爬。但由于我和赛里姆绑在一起，那个可怜的家伙并没有听到我的呼喊，绳索又把我拉住了。
“你还认识我吗？”卖艺人从上往下大喊，“你想捉住我。而现在你却被我们捉住了，没有人能搭救你和赛里姆。”
“没有人！”那个老苦行僧也同意地喊道，“你已经开始对我产生怀疑了，这我知道，但你太愚蠢，还是跟着我的步伐。我属于卡蒂里纳兄弟会，为了向你报仇，我特地在马布德等着你。现在你将死得如同一只狗，你这个异教徒！你的灵魂将永远受到诅咒！”
我没有回答，因为任何话语都于事无补，只有行动才是有用的。我的脚蹬在方孔中，火把拿在左手，用右手抽出刀子，把绳索割断。只有这样我才能摆脱了赛里姆。我把两个敌人的位置看清了：就在我刚才经过的两个通道里，一边一个，头伸进了我们所在的竖井。我有上去的必要，这会有一场对我格外危险的战斗，假如我上去，他们仅仅需要打我的脑袋就够了。为了不面对这种打击，我必须把他们赶走。刀被我插回腰间，抽出了手枪。但我举着火把的缘故，他们能够清楚地看见我在做什么。我才把手举起，我上面的两张脸就不见了，我听到卖艺人的声音说：
“试试开枪吧，你这个狗崽子，看看能不能打中我们！”
我的上面黑漆漆的，我听到了沉重的大石头碰撞的声音。我把手枪柄放在嘴里咬住，腾出右手攀撑住方孔，赶紧向上爬去。当我爬到他们两人隐藏的刚才地方时，我无法再继续前进了。此处有一块大石板挡住了，已把竖井死死地盖住。又传来他们在石板上又压了很多石头在上面，我们困在下面了。
我用头试着顶了一下石板，觉得根本无法顶动它的重量。我向上放了两枪，也是毫无用处。
由于我的身体几乎把竖井占满了，所以赛里姆没有办法看到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他听到了声音，但上面说什么完全听不清。
现在他问道：“先生，你在上面和谁说话？为什么你要开枪？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被关在了这里了。”
“被谁？”
“被那个苦行僧。”
“他怎么可能把我们关起来？他在我的下面！”
“不，他现在到我们的上面去了。”
“胡说，先生！他一定逃不过我的眼睛的，如果他停下来了，我就会从他身边经过。”
“但这毫无疑问发生了，只不过你没有注意罢了。现在洞口被他用大石头盖住了，关死了竖井，我们不能出去了。”
“安拉，安拉！你确定是真的吗？”赛里姆吃惊地喊道。
“是真的。我之前尝试把那块石头顶起，但它太重了，顶不动。”
“我来帮你。我来了！”
“别乱动！你无法帮助我，因为这里无法站下两个人。”
“那你再试一试看看，先生！你比我强大得多。或许你能成功地举起石头，清除掉这个障碍。”
“好，我再试一试。可是如果成功顶上去了，那么石头就会从上面掉下来，砸到我们身上。你到上面来一段！你离我越近，砸到我们身上的石头的力量就越小！你要站住扶稳，以免让石头把你拖带下去。”
我又爬上一个方孔，这次没有用头，换成用肩去顶那块石板。我听到头上方还是不断传来轰隆的声音，看来我们的对手依然在往上面的石板上加分量。他们肯定早就在两个侧面通道里放好了足够多的石料。
我用肩顶在石板上，做着向上顶的尝试，但费尽所有力气都没有用。我再次把大力气加大，突然感到我脚下的泥砖方孔在重压下开始破碎和下滑。迫于此，我只好放弃这次自救行动。
“有办法吗，先生？”赛里姆胆怯地问。
“不行，我脚下的支点支撑不住。我现在有随时掉下去的危险。”
“噢，安拉啊，噢，慈悲的上帝啊！我们没救了，我们将在洞中死去，无人知道我们的尸骨将腐烂在何方。我要是留在家里多好，达乌德的美食桌上的美味多好啊！”
“不要怨天怨地！我们现在还没到失去勇气的地步。”
“你是说，”赛里姆问道，“我们还有希望摆脱这个灾难吗？”
“但愿吧。”
“办法在哪里？”
“在下面。我们无法从上面出去。我们必须完全下到底部。”
“那我们就会踏入更深的危机之中！无论如何我们要从上面出去。”
“不。上面的障碍我没有能力打开。而且即使打开了，他们还在上面，致我们于死很简单地。”
“这多么危险！这是何等恶劣的处境啊！我的四肢在打颤，因为惊吓我的灵魂不知所措！”赛里姆哭丧着说。
“哭什么，你要打起精神来！我们现在需要把全部的精力和体力集中起来。你如果发抖，就很容易没有支撑因而掉入深渊。把割断的绳索递给我，我们重新连结在一起！”
他找到了绳索，并把另一端交给了我。我打结的时候，赛里姆疑惑道：“那个老家伙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我们上面呢？他不是和我挂在一起吗？”
“你想不明白吗？他可以在中间解开绳索。等侧旁的通道到了后，他就悄悄进入其中的一条通道，而在另一条通道卖艺人早早地等待着。我们在他后面一点也不知情地继续下爬。”
“卖艺人在那里等着他吗？”
“是的，奴巴尔和他在一起。”
“那在外面我们应该能看到他的足迹呀？”
“老家伙已经帮他清除干净了。你听到我说过，我说觉得外面地下的痕迹没有可能是单独一个人留下的。好，我和你再次连结在一起了。现在你慢慢往下爬，我在后面跟着你。”
“要爬多远？”
“苦行僧说还要爬十三个方孔，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但我们总得试一试，这个竖井总会爬到底的。”
我们开始下爬。赛里姆大声数着用来当脚蹬的方孔。当喊到十三下的时候，他向我报告说：“先生，我能感到下面到底了。”
“小心地试探一下，看它能不能承受你的重量！”
“地面很结实，没有下陷，很牢固。”
“等着，我就来！”
赛里姆说得对。当我在他身旁站立时，我用火把向照看了一下四周。我们置身于一个小室，外貌和上面洞口处的小室差不多。地面也是泥砖砌成，但却有一块光滑的石板在我们的脚下，大约一米见方。我们走到旁边，掀开石板，发现这又是一个竖井口，还是往下面通。
“你看，”我说，“就是用这样的石板把上面的洞口盖住。它原来就藏在其中的一个通道里面，当我们越过通道后，洞口就被他们用它盖住了，然后往上面再堆上其他东西加重。”
“这我能理解，先生，”赛里姆不安地说，“不过，知道这些，对我们又有什么作用呢？我们完了，与阳光永别了。生活是多么美好。谁能想到，它会终结的如此迅速如此悲惨了呢？”
赛里姆坐到了地上，哭得很悲伤。我这时不想打断他绝望的爆发。我计划好好观察一下这个小室，首先值得欣慰的是我发现里面的空气是可以忍受的。虽然火把的火光不算明亮，但我还是可以看清一切。我在这里没并没有觉得二氧化碳太多，只觉得有些潮湿发霉的味道。用泥砖砌成的墙壁，不知它有多么久远了，只觉它还十分结实，只有一处稍有裂痕，上面的沙层已经掉落下来。或者是我看错了吗？也许根本就没有砖块在这里？我跪下来用手扒开沙层，里面呈粉末状。我发现左边还有右边以及上面都是泥砖，而这里只有沙子。赛里姆仍然在我身后哭泣，但声音已不很大。他叹息了一下，声音是那么压抑和空虚，那么奇怪！他怎么回事？我转过身去，见他身体前倾着坐在那里，脸被双手捂住，好像在沉思。
“你刚才叹气了吗？赛里姆。”我问。
“我？叹气？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
“不可能。是你听错了。”
“不，我听得很清楚。”
“那不是我，另外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但我没理由听错。我坚信，这是——”
我停住了，因为那个压人心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听到没？”我惊异地问。
“是的，先生，我现在也听得很清楚。”
“是什么声音？不会是我刚才把沙子挖开的声音吧？”
我刚说完，那个声音又发出来了，现在我知道了它传来的方向。
“叹气声是从竖井里面发出来的！”我吃惊地喊道。
“正是，正是这样！”赛里姆十分赞同地，同时跳了起来，逃命似的到了墙角。
“你怕什么？”我问，“这周围肯定有人。”
“人？这里有人才怪呢？这是地狱的魔鬼，要把我们的灵魂吞噬。”
“住嘴！赛里姆，你是个胆小鬼！”
“我？是胆小的人？先生，我是我们部落勇士中最厉害的勇士，最让人敬仰的英雄。但即使最勇敢的人，和地狱作对怕也是不能的。你把我带到了地狱的边缘，如果这里倒塌了，我们就会穿过地层，到达深渊中去，永世不得安宁。噢，安拉，安拉，安拉啊！”
“那就让你留在这里一个人哭泣吧！我可要去寻找出路了。”
“出路？”他马上问道，“那我可以帮助你，先生！”
“那好，目前不要哭了，让我们接着往下爬！”
“还往下？你是不是发疯了？”
“没有发疯。是说下面有一个需要我们帮助的人。”
“那不是人，那是地狱中怨鬼的抽泣声。”
“笨蛋！那个人可能准备死了，如果我们再耽误下去，他会死的。我要下去，随你便吧！”
我解开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围到我的身上，到了洞口一边。
“先生，你确定要下去吗？”赛里姆颤抖地说，“那我要怎么做呢？”
“你就留在那里吧！”
“不，我不可以，我不留在这里，不待在这个可怕的房间里。我来了，我来了。”
他赶忙跟上了我。我们又往下爬了二十个方孔。我停住脚聆听一下周围的声响，又清楚地听到下面传来人的声音。
“救命，快下来救我！”那个声音焦急地叫道。
“我来了，”我回答说，“我立刻会来到你的身边。”
我又往下爬了十个方孔，然后就踏到了结实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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