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只被打死的狗
“哈哈，毕盖茨，我说你怎么啦，被吸血鬼抓破脸了吧。”麦子舒看着毕盖茨脸上的几道红痕乐不可支。
“什么吸血鬼，那是我家的洛奇，不知发什么疯，抱着我就来这么几刷子。”毕盖茨愤愤地说。
“洛奇？你们家人真怪，像妖精一样，哈哈哈……”麦子舒更乐了。
“什么家人，洛奇是我爸新买的狗！”毕盖茨瞪着麦子舒说。
“啊？你被狗抓破了脸，天哪，你会变狗的，不，你会跟狗一样乱吠的！”冯雨婷吓得语无伦次。
“是啊，这是真的，你会感染狂犬病毒，接着你会怕光，怕水，怕风，你会躲在黑屋子里，一整夜一整夜惨叫，最后声嘶力竭死去……”
难得可以折磨毕盖茨，叶田田用尽全身解数，声音低沉，表情恐怖，一步步逼近毕盖茨。
“啊——我不要，我不要死啊——救命啊——”毕盖茨忽然尖声高叫，反而把大家吓了一大跳。
“嘿嘿，那我就把病毒传染给你们好啦，我来了——”毕盖茨龇着牙、咧着嘴向叶田田奔来，叶田田一边用椅子挡住他一边朝教室门外跑去。毕盖茨又掉转头，朝赛隆索跑来，往他的手上咬去……
……
“石老师，毕盖茨是条疯狗。”一上课麦子舒就迫不及待地打小报告。
“石老师，毕盖茨被狗抓伤了，还到处咬人。”胡蝶飞把事实陈述得更清楚严谨一些。
“这是……这是……真的吗？”石榴香捂住胸口，觉得一阵眩晕。“我的风油精……”她哆哆嗦嗦地把手探到袋子里。
“老师，我早就打了疫苗了，我只是……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谁叫他们先吓唬我！”毕盖茨想想又理直气壮起来。
“哦——”石榴香停住了往袋子里的摸索，清醒过来严肃地说：“那么，下次，下次可不能这样啦！还有，还有，不管什么狗，你们碰都不要碰它们，这非常可怕，记住，非常可怕！”
全班同学都记住了石榴香的话，因为石老师说这句话的表情比叶田田还要恐怖。
……
“狗这么可怕，为什么你们家还要养呢？”冯雨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下课就盯着毕盖茨问。
“狗才不可怕呢。它咬了我，我可以打疫苗，要是我们想咬它，它可就真的没命了，哈哈，狗肉可香啦……”看着胆小的冯雨婷，毕盖茨鄙夷地说。
“吃狗肉？真残忍！”陈如丝一向自称环保分子，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
“狗狗那么可爱，谁忍心吃啊，我家有一条吉娃娃狗，超可爱啦。”胡子柔赶紧附和。
“狗忠诚可靠，一旦认定一个人，不论贫贱富贵，它绝不会离开你，我奶奶乡下有个老人养了条狗，后来老人去世了，狗哀鸣了几天，竟然绝食而亡了。”陈如丝不带半丝感情地说，但每个人都被打动了。
“对啊，狗狗很宽容，不论你对它做过什么恶作剧，它都不会恨你啦，一看见你，总会热情地围在你身边冲你摇尾巴。”麦子舒想起了邻居家的那条贵妇狗。
“狗还能看家，有一次来了小偷，要不是我家的意大利獒犬，损失可就大啦！”一个男同学认真地说。
“可是你们没听石老师说吗？狗非常非常可怕啊！一旦被狗咬感染狂犬病毒，死亡率为100%啊。”胡蝶飞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大家对狗的温情。
“死亡……死亡……100%……”冯雨婷听了不寒而栗。
……
赛隆索是在体育课上遇到那条小狗的。很显然，它没有什么高贵的血统，就是一条普通的土狗。浑身黄毛，没有什么光泽，而且一定好些天没洗澡了。
遇见的时候，他们一个在墙内，一个在墙外。小黄狗在栅栏外的小巷里瞎逛，也许没有玩伴，有点百无聊赖的样子。赛隆索坐在围墙边的芒果树下，用树枝画着象形字，地上散落着几只熟透摔烂了的芒果。
他和它都是单独的一个。
“芒果很香，你想吃吗？”想了想，赛隆索把一只芒果往栅栏外扔去。
小黄狗先是一愣，下意识用头去顶芒果。赛隆索连续扔了几个芒果出去，黄狗明白到赛隆索是在跟它玩，便撒欢般地蹦来蹦去，最后索性从栅栏里钻了进来。
小黄狗虽然长得丑丑的，眼睛却很大，又黑又亮。它在赛隆索身边转来转去，一副热情过度的样子。
“我在写字，你知道吗？我会写……好几个字。”赛隆索小心翼翼却又自豪地说。
“汪……汪……”小黄狗扬着头轻吠，舌头伸出来，傻傻地笑。
“你叫什么名字？……嗯，要不，我叫你小赫好啦。”赛隆索脸上有点发烫。跟舒马赫一样，小黄狗愿意接近自己，并且不计较他会不会认字。
“小赫——”赛隆索满心欢喜地摸着小黄狗的头。
“汪！”小赫伏到赛隆索腿上热情地蹭来蹭去。
“你家住哪里？就在小巷附近是吗？以后……以后，还能见到你吗？”赛隆索看看那条窄窄的小巷静悄悄的，负责看家的小赫一定闷死了。
这时，小赫忽然从赛隆索身边跑了开去，一跃而起。
一只五颜六色的毽球从远处飞过来。小赫稳稳地把它叼在嘴里，又屁颠屁颠地朝赛隆索跑去。邀功似的把毽球放进赛隆索手里。
“你这个小偷，快把毽球还我！”麦子舒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从赛隆索手里抢回毽球。
“哼，竟然敢碰我们的毽球！！”毕盖茨冲过来使劲一推，赛隆索向后一仰，摔了下去。
“汪，汪！”小赫从赛隆索身后闪了出来，大声叫着，露出尖尖的牙齿。
“哎呀，我的妈呀！是狗，是狗——”麦子舒脑子里闪过石榴香恐怖的表情，吓得魂飞魄散，毽球也不要了，撒腿就跑。
“我不怕你，我打过疫苗！”毕盖茨用脚使劲一踢，小赫在空中打了翻滚，重重地摔到地下。
小赫痛得龇牙咧嘴，它尖利地叫着，像一头发怒的雄狮，狠狠向毕盖茨冲来。
毕盖茨看到这个样子不禁害怕起来。
“疯狗啊，这里有只疯狗啊！疯狗跑到校园里咬人来了——”
毕盖茨边跑边大声叫道。于是更多的同学慌慌张张地跟着边跑边叫起来。
“小赫，回来！小赫，快回来！！”不知为什么，赛隆索觉得非常恐惧，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他直觉觉得小赫会有危险。
赛隆索也撒腿跑了起来。
几个体育老师远远看到的就是麦子舒、毕盖茨带着一群孩子在操场上跑，中间跟着一只小黄狗，赛隆索跟在小黄狗后边跑的情景。
“疯……疯……疯狗……”站在体育老师旁边的冯雨婷被吓得结结巴巴地说。
“不要怕，让我们收拾这只野狗！”几个体育老师迅速跑过来将小黄狗围起来，小黄狗试图从人缝中钻过去，没想到一根木棍狠狠地照着它的脑袋敲了下来，几只大脚往它身上一踹……
……
“它不是疯狗！它不是疯狗！小赫不是疯狗！”赛隆索站在操场上声嘶力竭地叫着。眼睁睁地看着大家兴奋地跳着，叫着……眼睁睁地看着小赫像垃圾一样被卷起来被扔到垃圾桶里……
过去，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保护什么，但最近，先是舒马赫的吊椅，现在又是小赫……这个世界有了越来越多的爱，也就有了越来越多的痛。
可是他谁都保护不了，包括他自己。
……
“你在胡闹什么？你把野狗引进学校，让每个同学都置身于危险的境地，你还敢胡闹！！！不要以为你妈妈不在国内就可以胡作非为，我明天就让她从法国赶回来！！”
石榴香气急败坏地吼道，她气到极点，竟然忘了摁住脆弱的胸口，忘了搽一搽醒神的风油精，忘了赛隆索是她每天都要提起的“要特殊对待的学生”。
“小赫不是疯狗，是我害了它……”赛隆索什么也听不进去，泪流满面，眼前满是小赫伏在自己腿上亲热的情景……
……
舒马赫走近跑车时，又看到了雨刷上夹着的“信”。他不由得微笑起来。他轻轻地走过去把信拿下来。坐到车里，好整以暇地展开。
其实舒马赫不确定他是否每一次都能读懂赛隆索写给他的信，他唯一确定的是，这个孩子在不断地进步，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通过远古人类的符号密码，极单纯地表达出来了。
这次的信上没有字，只画着一张哭脸和一条倒地的小狗。
舒马赫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
他想了想，推开车门往植物园走去。
……
“你还好吗？”
赛隆索果然蜷曲在吊椅上，哭累了，睡着了。忽然听到这样熟悉的话。
舒马赫把他扶起来，轻抚他的小脸，把他搂进怀里。
“不哭，有我在，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舒马赫，小赫，小赫死了，它不是疯狗，它是来陪我玩的，不是疯狗，他们把它打死了……”赛隆索再次放声哭起来。
“你是说，它叫小赫？”
赛隆索的脸微微一热，肯定地点点头。
“不过我听说小赫很勇敢，而且，它想要保护你。”舒马赫又大又亮的眼睛深深地看着赛隆索。
“是的，它不要麦子舒和毕盖茨伤害我，它很勇敢。”
“所以，它很了不起。一生中，如果能有一样东西让你想用生命去保护它的话，这一生，也算没有白过。”
舒马赫说完后久久不再吭声。赛隆索看到他的眼睛像海洋一样深遂。
半晌。
“其实身为校长我很难受，我知道老师们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有时候，抉择的困难不单单是对人的抉择。人类已经身处文明殿堂，但许多做法却无法高尚。我们需要改善的地方太多太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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