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鳄鱼公园我来了
“为什么不让赛隆索跟其他同学一起参观鳄鱼公园?”赛隆索的妈妈激动地问。
“这个……这个……不安全。”这是石榴香第二次见到赛隆索的妈妈,第一次是在新生入学的时候。赛妈妈从来不接送孩子,赛隆索每天都是自己打车去学校的。
“鳄鱼……怎么啦?不安全?那别的孩子……”赛妈妈懵了。
石榴香有点后悔打电话让赛妈妈来学校了。可是一闭上眼就看到自己在鳄牙森森的公园里到处寻找赛隆索的惨况,噢,不!无论如何,都要坚强面对。
石榴香掏出风油精擦擦脑门,用手捂住胸口,勇敢地撅起小樱桃说:“你也知道,赛隆索……是个特殊的孩子……我要照顾几十个孩子……不容易……”
赛妈妈的脸倏地由红转白,泪水一下涌上,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就是不掉下来。她不再说话,只是沉默。
跟赛隆索一样倔强呢。石榴香心里想,她也很同情赛妈妈,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班主任的苦谁又知道呢?
赛妈妈终于一言不发离开了办公室。
……
赛隆索看着妈妈穿过林荫道离开了学校。
他钻进礼堂顺着布幕爬上了天花板。阴天,天花板上的“原始森林”灰蒙蒙的,那些巨大的蜘蛛网不再晶莹闪亮,而像老鼠从破棉被里拖出的旧絮一样,无力地低垂。
赛隆索举起木剑使劲向蜘蛛网挥去,手起剑落,顿时尘土飞扬,轻而易举就杀出一条通道。赛隆索却觉得索然无味,有一种重拳出击却扑了个空的感觉。
他倒在尘土里,怀里抱着恐龙金刚,一觉就睡到了放晚学。巨大的音乐声在整个校园里回荡,先是《童年》接着是《自由飞翔》,末了还有《郊游》。
赛隆索揉揉眼睛,像冯雨婷那样扁了扁嘴,终于“哇”地哭了起来。
音乐即将结束在《Nobody》时,赛隆索像个泥人一样走出礼堂。全校学生每天跳集体舞配的就是这个音乐,而当下午的校园里响起这个音乐的时候,同学们八成走光了。
“Miss陈,什么是‘罗卜地’(Nobody)啊?”有一天,麦子舒在英语课上笑嘻嘻地问。
“如果是名词,那就是小人物的意思,无足轻重的人,无名小卒。哈哈,I am somebody(大人物),you are nobody!”Miss陈优雅地侧身叉腰,另一只手指像手枪一样指着大家。
Miss陈也快退休了,但仍保养得很好,喜欢穿极窄的旗袍。最重要的是够自信,这使得年过半百的她仍然活力四射。
……
欢快的音乐并没有令赛隆索振作起来,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Nobody,渺小得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他从台阶上一个青蛙跳,蹦了下来,又像枪战片里的人物,在地上连打几个滚。
“你还好吗?”彬彬有礼的声音。
赛隆索躺在地上仰望。不会有别人了,一定是他,那个男人。
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斜靠在车门上,并没有要来拉赛隆索的意思。
赛隆索赶紧站了起来。
看着男人干净得过分的样子,赛隆索忽然不想跟他说话,虽然他憋了一天气,很需要一个人听他说说话。
赛隆索低下头准备离开。
“那么——再见!”男人打开车门,即将离去。以他开车的速度,一切就会像肥皂泡一样迅速消失的。而这个人是今天唯一的一个主动跟自己说话的人。
“你说——是鳄鱼厉害还是恐龙厉害?”赛隆索隔着车窗大声问。
男人微笑着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赛隆索注意到他长着一对招风耳,又薄又大,配着他那几乎贴近头皮的短发,真像是外星人。
外星人?意识到这点的赛隆索十分高兴,这个造型才配这辆跑车呢。赛隆索原谅了男人笔挺的衣着。
“你说呢?”男人轻扬起下巴。
“我觉得,也许恐龙厉害,但是恐龙灭绝了,同时代的鳄鱼却活到了现在,难道越厉害的东西反而越容易消失吗?”
“嗯……”男人沉吟片刻,“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哦。”赛隆索有点失望,潜意识里,他觉得这个男人应该无所不知的,就像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来自2005年F1赛车冠车阿隆索一样。
“让我们查查看吧。”男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男人和赛隆索并排坐在礼堂前的台阶上。
“瞧,这里是怎么说的?”男人打开电脑让赛隆索看。
赛隆索忽然满脸涨得通红。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看他,开始轻声读了起来。
“近日,由12名古生物学家组成的探险队,在秘鲁北部的亚马逊河盆地发现了长达13米,体重达9吨,如同一辆公共汽车一样的超级巨鳄。人们在挖掘出的恐龙包括异常凶狠、无敌于天下的霸王龙身上,都发现巨鳄留下的致命的伤痕……大约在1.1亿年前形成的白垩纪,巨鳄是当之无愧的‘食肉动物之王’,能撕碎霸王龙的身体……”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妈妈每晚在枕边的朗读,但赛隆索仍清晰地看到了1亿年前的腥风血雨。
“鳄鱼比恐龙厉害!”原来经常考100分的胡蝶飞也有说错的时候,赛隆索一时激动,拉住了男人的手。
男人微笑着,温润宽厚的手掌轻轻地翻转过来,把赛隆索脏兮兮的小手握在掌心里……
赛隆索再一次满脸通红。石榴香和苏蕾蕾都曾拉过他的手,可是她们都会先用纸巾帮他擦干净。眼前的男人浑然不觉,他的小手黑乎乎的满是泥。
赛隆索悄悄地把手抽了出来。
“谢谢你,我该走了。”
“好的,明天见。”
明天?赛隆索鼻子一酸,泪水吧嗒吧嗒掉下来。
“你——怎么啦?”
“明天,你见不到我啦。”
“哦?哦——我知道,你们明天要去鳄鱼公园。可是……”
“明天我要一个人待在家里,他们不要我去。”赛隆索怕男人再追问为什么不让他去,站起来就往校门走去。
没走两步,倏地,那辆蓝白相间的跑车如风般从身旁掠过,又戛然停下。
“赛隆索——明天见!”男人在车窗里微笑着,十分肯定地说。说完,那辆车又像风一样,消失了。
……
天亮的时候,赛隆索被一个轻轻的吻吻醒了。
“妈,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赛隆索睡眼惺忪地问。
“儿子,起来吧,要迟到了。”
“你——你忘了吗?我不用去学校。”赛隆索一阵难过。
“不,儿子,你今天要去学校,跟所有小朋友一样,去参观鳄鱼公园。”
“他们,他们不是不答应你吗?”赛隆索不可置信。
“嗯,是校长亲自打电话来的——”赛妈妈微笑着点头。
“耶!”赛隆索一跃而起。“妈,走吧,我不要迟到。”
“鳄鱼公园,我来了——”赛隆索终于可以像毕盖茨他们一样放声大叫起来。
……
“瞧,鳄鱼,是真的鳄鱼!”
排队的时候,眼尖的毕盖茨发现前面巨大的玻璃箱后有一条鳄鱼,这条鳄鱼足足有半个教室那么长,它眯着眼泡在水里,冷冷地看着大家。
“不是一条,是一大群哦——喜鳄鱼,美鳄鱼,懒鳄鱼,沸鳄鱼,慢鳄鱼,别看我是一只鱼,公园因我变得更香……”
麦子舒一兴奋,就把《喜羊羊与灰太狼》的歌词给改了,屁股止不住颤抖起来——哈哈!因为排队的人太密了,他扭不起来。
“瞧,它的牙齿,好可怕哦……”冯雨婷掩住眼睛,但又忍不住不看,小眼珠在手指缝里滴溜溜直转。
公园的大门就在这个巨大的玻璃水箱下方,每个进门的人都能看到自己头顶上鳄鱼白白的肚皮以及尖锐的爪子,都装模作样地尖叫起来。
石榴香左手牵着赛隆索,右手拿着扩音器,满头大汗。
“跟着我,一个个跟着我,你——别到处乱看,跟上来!!还有你——排好队,不许出队!”石榴香本来想捂住胸口的,但腾不出手,那小樱桃只好不满地嘟着,不时像沙漠里的骆驼一样喷出一阵热气。
“我说,下辈子再也不要当老师,要当也不要当班主任!”石榴香对苏蕾蕾说。
“我看连老师都最好别当。”苏蕾蕾左手拽着麦子舒的衣领,右手拖着毕盖茨在人群中艰难地走着。
“我说,我带队,你垫后,我俩得分开。”石榴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好。”苏蕾蕾正好可以停下来歇会气。“快跟上,你这个调皮鬼!”
……
“老师,你放开我吧,我不会跑开的。”赛隆索对石榴香说。
“什么?不,这可不行,你乖乖地听话,老师给糖你吃。”石榴香耐着性子哄道。
“我不吃糖。老师,我想过去看那条鳄鱼。”赛隆索说。
“不——可——以!”从不发脾气的石榴香忽然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石老师,你辛苦了,让我来吧,我来带他。”一个温文尔雅的影子出现在石榴香面前。
“你也来了?!”看到他,赛隆索像看到鳄鱼一样高兴。
“当然,我答应过你会‘再见’的嘛!”男人认真地说。
石榴香目瞪口呆地看着赛隆索欢天喜地拉着男人走开了。
她从来没见赛隆索这样开心过。从来不。
……
“走,我们去看‘鳄作剧’。”男人兴致勃勃。
“什么?恶作剧?”
“是的。”男人开怀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他今天穿着白色的紧身T恤,黑色的运动裤,戴着黑色的棒球帽,一副墨镜闪闪发亮。
赛隆索很满意他今天的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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