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家长开放日
苏蕾蕾从香港回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看上去人还是那个人，但眉眼间却多了许多焦虑。
“孩子们，中华文化就要断层了。我们优雅的民族文化就要消失了。”苏蕾蕾眼噙热泪站在讲台上，教室里噤若寒蝉，同学们面面相觑。
“‘断层’是什么意思啊？”冯雨婷偷偷问毕盖茨，毕盖茨抓抓脑袋，又偷偷去问胡蝶飞。
“不许说话。”胡蝶飞坐得笔直笔直的，她虽然也不明白什么叫“断层“，但是她知道苏蕾蕾讲的是一件很严肃的事，而且苏蕾蕾快哭了，那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讲小话。
“今天我们来学习一首古诗，我们要用‘吟诵’的方式去读它，同学们，一百年以前的三千多年里，所有的汉诗文都是吟诵的。”苏蕾蕾严肃地说。
当苏蕾蕾声情并茂怪腔怪调地吟起古诗时，全班同学撑不住哄堂大笑，包括原先打定主意要严肃的胡蝶飞。
“原来吟诵就是唱歌啊，我最喜欢啦！”麦子舒站起来摇头晃脑地吟着。
“是啊，我们的汉诗文，一向就是当时的流行音乐，我们的祖先一向是自己作词，自己作曲，自己吟唱……人人都是音乐家。”苏蕾蕾以前所未有的耐心解释着。
这节课赛隆索没有睡着，因为整个教室太闹了，吟诵确实是个体力活，非手舞足蹈不可。苏蕾蕾说古人学习就是要且行且吟的，没想到比现代学习要有趣，像开演唱会一样。
在麦子舒鬼叫一般的吟诵声中，赛隆索竟然把那首古诗给记住了。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
苏蕾蕾提示大家把“林”字拖得老长老长的，就像牧童的歌声在林间回荡一样。
“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
苏蕾蕾边吟边用手指着窗外的垂柳，好像那儿就躲着一只鸣蝉一样。弄得冯雨婷老问麦子舒“蝉在哪儿？你看见了吗？”麦子舒只好给她一个“你蠢透了”的白眼。
毕盖茨最来劲啦，“闭口立”吟得又粗又重。
苏蕾蕾忍不住拿书本敲了他一记脑门，“你那么大声干嘛，鸣蝉都被你吓跑了。”
全班同学哈哈大笑。
总的来说，苏蕾蕾这次去香港，回来后令人满意，她不再满口西方格言了，而是动不动就“国学经典”的。同学们虽然同样不明白她说什么，但是在课堂上能够又蹦又跳，放声高歌，连陈如丝这样冷静的人都认为“有趣，有趣”。
……
“同学们，本周五是家长开放日，我们学校会举行一场经典诵读展示，而且，各班老师还会上公开课，大家一定要表现好一点哦。”
石榴香笑吟吟地说。
“家长开放日？”麦子舒面带忧虑地对毕盖茨说，“咱们最近没有做什么坏事吧。”
毕盖茨想了想忽然大声说：“当然有啦！你上次把赛隆索给打肿了。”
“什么呀，那是你打的，而且我新衣服的扣子到现在还找不到呢。”麦子舒一口否定。
“要是他家长不来就好啦……”毕盖茨脑子转得快，与其互相推卸责任还不如另谋良策呢。
他们俩不怀好意地走到赛隆索身旁：“哎，家长开放日，你爸爸有空来吗？”
赛隆索茫然地摇摇头，心里一阵难过。走开了。
“耶——”麦子舒心花怒放，又跳起草裙舞来。
……
为了这个经典诵读会，苏蕾蕾忙得鸡飞狗跳。从古典背景的布置到节目的筹备、服装的设计等等无不亲力亲为。音乐老师“老阿姨”也光荣地摊派到一个节目训练的任务。
“你——对，就是你，出来。”当老阿姨目光如炬地盯着赛隆索的时候，赛隆索心里直发毛。他和一群被钦点的孩子惴惴不安地来到音乐室。
“你们都被选上了，家长开放日那天参加经典诵读表演。”老阿姨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啊？噢——耶！”毕盖茨一蹦三尺高，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不对，老师，你选错了，他是笨蛋。”毕盖茨指着赛隆索说。
“我看你才是笨蛋，再不站好我马上罚你！”老阿姨胖胖的身子一抖，大家都哆嗦起来。
苏蕾蕾会有一个吟诵的表演，他们负责配合，只要吟诵诗末的几个字，当苏蕾蕾吟的时候，他们还要表演一些简单的动作。
……
妈妈请不到假，大概赶不上观看表演的时间了，可能上公开课的时候会来一下。赛隆索心里无比失落，这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上舞台啊。
不过等到表演那天，赛隆索却宁可妈妈赶不上了，因为他们的演出服是一套白底蓝花的民旅服装，胸前还绣着一对红艳艳的鱼。
“哎呀，女孩才穿这样的衣服呢。”麦子舒大惊失色。
“太丢脸了，叶田田会笑死我们的。”毕盖茨垂头丧气。叶田田没被选上正一肚子气呢，看到他们穿成这样肯定会幸灾乐祸。
毕盖茨跟麦子舒推着搡着不愿穿，“我看是谁磨磨蹭蹭——”老阿姨一声巨喝后，大家纷纷如鼠般钻进衣服里，最后，你看看我胸前的鱼，我看看你屁股上的荷花，笑得直不起腰来。
……
露天搭的舞台。
苏蕾蕾吟的是《村居》。
“草长莺——飞二月天——”随着苏蕾蕾明亮高亢的开腔，全场肃然。
家长们并不知道吟诵是一门濒临失传的国学，以这样的腔调读诗是大家从来没听过的，因此一个个全懵了。
只有苏蕾蕾班的学生最为得意，他们不但听过，而且还会吟，于是也在下面跟着咿咿呀呀起来。
苏蕾蕾吟完一首，赛隆索他们就要变换一个队形，刚好赛隆索排在队伍最前面，十分重要。可是就在这时，赛隆索看到了舒马赫。
舒马赫站在操场的一棵树下，正在和一个人说些什么。仔细一看，那个人，竟然是赛隆索的妈妈！
赛隆索呆呆地站在台上。下面的观众也呆呆地看着他。苏蕾蕾恨不得变成铁扇公主，一扇把他扇到爪哇国去立马消失。
“快走啊。”毕盖茨忍不住踢了一下赛隆索屁股上的荷花。赛隆索恍然大悟，满脸通红地走起位来。
……
公开课上，赛隆索再次看到了妈妈，妈妈盛装出席，头发显然是新做的。她神情紧张地坐在角落里，戒备地看着周边乐得合不拢嘴的家长们。
赛隆索庆幸石榴香早在昨天就将自己的特殊座位移回了靠墙的第三位。“别让妈妈伤心，好好听课哦。”他还记得当时石榴香慈祥地摸摸他的头。
苏蕾蕾在教生字。经过“国学”熏陶的她，教生字时令人耳目一新。
“你们看，这是‘诗’字的篆文与金文。我们可以看到，所谓诗，就是古人手托祭品，放声赞颂祖宗与神灵的话……”
苏蕾蕾一口气教了十几个生字。孩子们跟家长都听得入了神。
屏幕上图文并茂，那些像图画一样的字真是很有意思哦。赛隆索第一次对文字产生了兴趣。他破天荒地拿出本子来，煞有介事地照着描。
“老师，赛隆索在画画！”毕盖茨眼尖，大声叫起来。毕盖茨的爸爸就坐在不远处，正是立功表现的好机会。
苏蕾蕾一听鼻子直冒汗，要是平时一准给毕盖茨来几句格言了，不，来几句“国学经典”了，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或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君子讷于言，敏于行”等等。
可是这是公开课啊，家长们都看着呢。
苏蕾蕾尴尬地走到赛隆索身边，咦，这画的是什么？一个人站在地平线上，这不是“立”字的甲骨文吗？苏蕾蕾顿时激动万分，要知道，赛隆索连“一”字都认不出来啊。
“画得好，不，写得好，就是这样学！同学们，赛隆索写的是个‘立’字，这是真的！他会写字，这是真的！”
赛隆索竟然也会写字？全班同学都理解了苏蕾蕾的语无伦次，包括毕盖茨都认为这是值得兴奋的。于是他带头鼓起掌来。
“美不胜收的汉字，是祖先留给我们的生命密码，每个汉字都是一幅图一个故事……把每个汉字都解读了，天下道理，无所不懂。”苏蕾蕾心潮澎湃。
趁着这个当儿，苏蕾蕾忍不住又将“中华文化就要断层”之类的话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遍，激动之处，泪光闪闪。
家长们虽然有些诧异且不明所以，仍礼貌地鼓掌。大家心里想，这位老师还是激情四射的嘛，孩子们平时回家都说苏蕾蕾又凶又乏味，看来有失公允啊。
……
整节课，苏蕾蕾最为失策的地方就是讲得太投入了，以至忘了提问。她把提前一天跟石榴香商量了很久要提问的学生名单全忘光了。
更令她沮丧的是，下课的时候她看到校长先生就站在教室的窗外。她满脸羞惭地走过去解释，“嗯，那个，忘了提问了。”
“不，辛苦了。有关中华文化……刚才说得好。唉，胡音怎能奏华韵，艳红岂能抹汉墙？中华之殇……”舒马赫若有所思地斜靠在窗台上。而窗台里面是赛隆索的座位。
“对了，那个识字方法，很不错。”就在赛隆索把头转过来的时候，舒马赫走了。
“哪里哪里，太糟了，谢谢。”苏蕾蕾心不在焉地胡乱答着，唉，怎么好把提问这么重要的事就给忘了呢，太丢脸了。都怪毕盖茨捣乱，不过，赛隆索能认甲骨文，这真是天大的喜讯啊。
苏蕾蕾纠结万分地朝办公室走去，在她的身后不远处。赛隆索的妈妈潸然泪下……
喜欢《塞隆索和舒马赫》吗？喜欢陈翠吗？喜欢就用力顶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