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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续(6)

小说: 日版呼啸山庄:金色夜叉      作者:[日]尾崎红叶

自从那次告别之后,贯一曾去荒尾隐居的地方拜访过三次,但不巧每次他都不在。也给他写过两封信,但都没有回信。后来他又向满枝打听过,得知荒尾还住在原来的住处。因此贯一心里暗自认为荒尾是和自己彻底绝交了,所以一个月来一直闷闷不乐,但也没有办法。没想到今天对方会主动上门来拜访,真是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了。贯一认为心中积攒的痛苦只能跟这个人去倾诉。所以打算备下酒食,让荒尾留宿一天。现在,贯一心里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已经和自己绝交而长期毫无音信的荒尾,今天又是为了什么突然造访呢?贯一对此并不关心,对他来访的意图也不是那么好奇。荒尾长期毫无音信,在他看来无非是一种名士风度的表现罢了。对方嘴上说要和他断绝关系,实际上还是无法忘记这段友谊的吧,尽管贯一本人还是无法相信,在他看来,荒尾是不会再把他当作朋友来拜访了。

贯一匆匆洗漱完,频繁地眨着红肿的眼皮,连外衣的扣子都没来得及扣就急忙赶到会客厅,拉开纸门一看,并没有看到荒尾。等在那里的并不是荒尾让介,而是一位穿着华丽的羞涩女人。当贯一满心疑惑地走进会客厅,那个可疑的女人仍然没有转过身来面对他。外面细雨蒙蒙,院子里的树木显得苍翠欲滴。

“请问您就是那个姓荒尾的客人吗?”贯一礼貌地问了一句,随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那个女人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仍然不肯把头抬起来,也不肯把托住脸颊的手拿开,好像是不愿让他人看到自己的容貌。原本就十分疑惑的贯一,现在更怀疑来者的目的了。他一边仔细打量着这个低头掩面的女人,一边开口说道:“您今天到此拜访有何贵干呢?”

“……”

贯一感到越来越奇怪,左看右看打量着她的姿态:“请问您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能否和我说说?”

那女子此时就像一枝暴露在外的野百合受到了清风的吹拂,无法再遮掩下去了。当她怀着愧疚、害怕和犹豫的心情抬起头时,贯一不禁一声惊呼:“阿宫?!”

阿宫此时也是心情复杂,只是伏着身子哭泣着。

“你来这里干什么?”此时此刻贯一又是怎样的心情呢?是愤怒?还是痛恨?现在面对此人,是应该无情批判她的可耻,侮辱她,责骂她?还是应该去同情她?只要贯一心境大乱,不知所措的时候,就会全身颤抖起来。

“贯一,请你原谅我吧!”阿宫慢慢把头抬起来,但还是不敢去正视贯一那已经变得惨白的脸,又立刻畏畏缩缩地把头低了下去。

“快给我滚!”

“……”

“阿宫!”

这不正是阿宫多年以来一直希望听到的声音吗?阿宫心中充满了害怕和想念,抬头向发出声音的那边看去,但只见贯一正在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现在已经没有再见的必要了。再说你又有什么脸来见我?最近你一直给我寄信,那些信我一封都没看过,直接扔进火里烧掉了。所以以后不要再给我写什么信了。现在我身体不太舒服,也受不了这样长时间坐着,你还是快点走吧!”贯一说完便叫女佣送客,“客人要走了,送客!”毫不理会阿宫手足无措的样子。

“贯一,我今天为了见你不惜一死,不管你怎么对待我都可以,但无论如何还请允许我和你说一些话。”

“我干吗要听?”

“我已经彻彻底底地悔悟了,贯一。事到如今,我真的是后悔至极。所有的事情,我都一一写在之前寄给你的信里了,但可惜你都没有看到,所以也就无法理解我现在的心情。我当时想,就算见面说,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说不清楚的,所以还是一一写下来为好吧。虽然我没有什么文采,字迹也不是那么优美,但我相信如果你能一一看过的话,原来那些心中的愤怒定会有所消减的。我原本有很多话想向你道歉的,但今天一见到你,心中又是惭愧,又感到痛苦,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但是贯一,你也应该知道,我既然今天能到这里来,肯定是做了必死的准备的。”

“那又怎样?”

“我之所以会有必死的决心,是因为真的是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啊!我也知道我的突然来访非常冒昧,但是求你了贯一,无论如何还请听一听吧!”

只见阿宫泪流满面,跪在了贯一脚下。贯一摆出一副悔之晚矣的样子,冷冷说道:“六年前的一月十七日,你还记得吗?”

“……”

“说啊,还记得吗?”

“记得。”

“那时我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想必你也是明白的。”

“请原谅我吧!”没等阿宫把话说完,贯一已经转身离去,紧紧关上了纸门,阿宫顿时心如死灰,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阿丰,阿丰!”从卧室那边传来呼唤老仆人的声音,显得异常激动。随后便传来有人赶往卧室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老仆人又从那边来到会客厅。阿宫还是头也不抬地倒在地上,她那美丽的西式发髻整个盖住了脖颈,身上穿着两件套的绸子和服,上面绣着花纹,淡黄色的领子露在外面,一条带些金黄的褐色腰带在背上打了个结。雪白的丝手绢遮住了泪水,手指上戴着一红一白两只宝石戒指。阿宫就连倒在地上的样子都有一种凄美之感,仿佛神话中的人物一般。这么一位美女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阿丰都有些担心起来。

“那个……真是抱歉,因为最近我家主人身体一直不太好,刚才身体又感到有些不适,所以不得已回去休息了,真是太失礼了。还请您原谅,今天还请您先回去吧!”

阿宫仍然用手绢掩着脸,带着哭声说道:“是这样吗?”

“今天您还特地跑来一趟,真是非常抱歉。”

“我需要先把衣装整理一下,还请稍等。”

“请便请便。不要着急,看样子又要下雨了,今天天气还特别冷。”

老仆人走后,阿宫却没有急着整理衣装,好像刚刚缓过神来,又陷入沉思当中。

过了一会儿,老仆人发现客人还没走,便又重新进来看看。这时阿宫突然站起身来,边整理衣服边说道:“那么就此告辞了。我还想和你家主人打一声招呼,请问他现在在哪里……”

“这个……不必如此客气了。”

“只是稍微打声招呼而已。”

“这样啊,那么请随我来吧。”

老仆人明知主人不愿见,但也没有办法,便带着阿宫来到卧室。只见贯一连衣服也没有脱,一头扑倒在还未收拾的被褥上面。睡衣被他踢到了脚边,枕头也不知被他翻来覆去改放了多少遍。

贯一没想到阿宫会到卧室来,一看到她进来便立刻从床上坐起身。阿宫早已奔过去跪在他的脚下。贯一起身想走,但阿宫却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开,一声不吭地在地上哭泣着。

“你这样成何体统!”贯一想把她甩开,可阿宫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贯一!”

“你到底要怎样,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

“都是我不好”

“真无耻!快给我放手!”

“贯一!”

“没听到让你放手吗?真是的!”

阿宫挺起身死死拖住贯一,贯一越想甩掉,阿宫抱得越紧。两人就这样面对着,近得几乎连对方的呼吸都听得到。贯一不禁感叹,这本是自己再也不想看到的脸,如今虽然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但脸型并未改变。现在的阿宫已经变了,但我们为什么还会在这里相遇啊!

贯一心潮起伏,凝视着阿宫。此时的阿宫已经激动到了极点,接近疯狂的状态。

阿宫为了寻求比人头更大的钻石,因而死死抓住贯一的手。阿宫现在已经明白,无论是多么大的钻石,都远远比不上人类那颗小小的真诚的心。她手上的那些钻石无论再怎么大终究也是有限的,而她曾经抛弃的那人的真诚的心,却是大得无边。而如今那颗真心去哪里了呢?曾经对自己那么真诚的人,如今却是冰冷的双手。阿宫今天来到这里,本就是要抱着这双手忏悔一番的,她的悔恨之心也注定是无穷无尽的。

“好了,快点走吧!”

“我想恐怕除了这一次之外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今天无论如何请你忍耐一下,要打要骂随便。只求你能先平息一下心中的怒火,让我向你表达我的歉意吧。”

“真是令人讨厌至极的人啊!”

“如果你觉得难消心头之恨,你就打我吧,我不会……”只见阿宫紧紧抱着贯一摇晃着。

“你认为今天来就能消除我心头的愤恨吗?我告诉你,就算把你杀了也难消我心头之恨啊!”

“好,把我杀了更好。你就把我杀了吧,贯一,我希望你把我杀了算了。倒是一死能让我好受一些。”

“你还是自寻死路去吧!”

阿宫紧咬着嘴唇,心里更难过了。贯一现在把她看得如此下贱,甚至都不愿亲手把自己了断,都怕脏了自己的手。

“口口声声说要死,你既然都敢抛弃掉曾经深爱你的人,那死又有何妨?何必今天还要来这里丢人呢?”

“其实我从来没有要抛弃你的想法。正因此,我今天才要来想和你推心置腹地谈一谈。就算你不让我死,我现在也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了。”

“我不想听你那些话,好了,快走吧!怎么还要在这里啊?”

“我不走!无论怎样,现在这种局面我是绝不会走的!”

阿宫把贯一抓得更紧了。现在她的心情也是越来越激动,什么丈夫、舆论,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一定要挽回眼前这个宁可牺牲自己生命为代价的人。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贯一想要挣脱阿宫抓着不放的手。但阿宫仍然死不松手,只是神色有些变化。那阵脚步声果然越来越近了。

“你没听到吗?有人来了。”

“……”阿宫还是不放手。

女仆无意中看到了这副情景,急忙把纸门又重新关上。在外面说道:“赤樫夫人来了。”

贯一的表情立即显出极其窘迫的表情。“还不让我走吗?没听到吗?有客人,你也应该知趣些,赶紧回去吧。听到没有,快放开!都告诉你有客人来了,你到底想要怎样?”

“那我在这儿等你。”

“随你便,放手!”贯一一把推开了阿宫,还没等她起来就转身出去了。

赤樫满枝看到会客厅门口放着一件紫绸夹里的用于女性外出的外套,却一直想不出这位女客人到底是谁,于是把女佣叫来问个究竟。女佣平时得到过满枝不少好处,所以就把事情详细地告诉了她。满枝听后不免心生不满,也希望那个女人能早点出来,看看她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但等了好久不见有人,卧室那边也毫无动静。满枝实在等得不耐烦,就向仆人说道:“阿丰,你再去和你家主子通报一下,就说我今天有急事,一定要和他谈谈。”

“可今天这事实在让我很为难啊!老爷和那位女客人闹得可厉害呢!”

“有什么关系,你就说是我让你去叫他的。”

“那我试着和老爷说一声吧。”

“去吧。”

老仆人来到卧室门口,隔着门喊道:“老爷,老爷!”

“他不在。”里面传来客人的声音。

主人确实不在里面。客人一直坐在枕边,满脸愁容,两边的鬓发已经凌乱,而且左侧胳肢窝下方的衣服已经撕开了将近两寸的口子。看到阿丰走进卧室,阿宫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他刚才已经去那边了。”

“哦,真的吗?”

“他不是已经去见客人了吗?”

“没有啊,那边客人说有要紧事找老爷谈,所以才让我来叫他的。这么说,他已经去见客人了吗?”

“难道他没去吗?”

“没有啊!”

阿丰急忙走出卧室来到会客厅,对满枝说:“没有来这里吗?”

“你在说什么啊?”

“那个……那边卧室也没有人啊!”

“你家老爷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据说刚才到这里来了。”

“才怪呢,没有的事。”

“不……那边只有客人在啊!”

“骗人的吧!”

“不不,我说的是实话。”

“他根本没有到这边来啊!”

“我也纳闷呢,到底去哪儿了啊?”

“肯定是在那边躲起来了。”

“太太,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啊?”

“那可说不定呢!”

“真奇怪,会不会是去厕所了?”阿丰边说着,边急忙去厕所那边找寻。

满枝顿时感觉遭到了侮辱,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可还是尽量忍着心中的怒火,就好像明知眼前是一服毒药却必须要喝下去,心中极其苦涩。而阿宫呢?既然贯一已经溜掉,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任何希望。但又觉得自己没有力量就这样回去。这就是一种痛苦的报应吧,更令人悲伤的是她感觉前途一片迷茫,今后该如何是好?只见她时而低头深思,时而抬头仰望,还不时地叹着气。

天空瞬间也变得昏暗起来,雨点打在屋檐上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老仆人后来除了家里的衣柜壁橱之外几乎全找遍了,还是没有发现主人的身影。她面带着惊讶,重新回到卧室。“到处都找不到啊,真是……”

“是吗?那会不会是出门了?”

“也许吧,真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边和那边明明都还有客人在等,太奇怪了!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这个时候出去的啊!但家里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看来也许是真的出去了吧。但是……还请您见谅!”她边说着,又急忙回到会客厅,把事情告诉了满枝。

“我真的到处找遍了,老爷确实不在卧室。”

仆人就像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似的,急忙把雨伞雨鞋拿出来,向外边走去。满枝也跟着她走出会客厅,通过前院的走廊,毫不避讳地来到卧室门口。

阿宫不知道满枝究竟何人,先是一惊,接着又以笑脸相迎。满枝到这里来,主要还是想看看她深爱之人当年的恋人究竟是何模样,没想到看着比自己还要年轻貌美,比自己更加堪怜,却也比自己高贵几分,一时间,妒意与恨意一起涌上心头:正是因为此人,贯一才会对别人的爱意和真诚毫不在意。此时满枝恨不得化身一把利剑,置对方于死地。她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心怦怦直跳。

阿宫却显得有些羞涩,像是一朵迟开的花朵躲在绿叶后面不敢露面似的,而满枝却像一轮从房屋后面升起的月亮,把寒光洒在阿宫身上。两人行过见面礼后,满枝先开口说道:“过去从来没见过您呢,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您是间先生的……亲人吗?”

其实满枝心底是想把这个可恨的对手狠狠挖苦一番的。

“哦,是的,我们算是有些亲戚的关系。”

“哦,是这样啊!我叫赤樫满枝,这几年来,承蒙间先生的照顾,几乎也和亲戚一样经常和他来往。我虽然不算什么,但平时尽量也照顾着他,所以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顾忌,就和自己人一样。但话说回来,我还一次都没有见过您吧?”

“哦,我也是前几天才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说实话已经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这样啊,应该也是相当长的时间了吧。您说的很远的地方是指……”

“那个……我其实一直住在广岛。”

“哦,原来如此。那现在住在哪里呢?”

“池端。”

“池端是个好地方啊。真是的,间先生之前还一直和我说他没有一个亲人,让我像对待亲人一样去对待他,我还真相信他所说的了。现在一看,他这不是有一个很好的亲戚吗?真不知道当初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自己有亲戚,这也没有必要隐瞒吧?他这个人就是爱骗人。”

阿宫听后心里顿时升起一团疑云。父亲曾说过,他到医院看望贯一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和贯一关系非常亲密的女人。这一定指的就是她吧。这么一想,贯一刚才口口声声说有客人来,其实是在骗人。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他的情人,刚才嫌自己待在这里碍事,所以才特地安排她来拜访,就是要让我看看。这么看来,父亲的话是没错的了。阿宫想着这些,感到好像仇人在鞭笞着曾经的创伤,心如刀绞。绝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必须尽快离开。可自己一走,不知躲在何地的贯一,肯定会出来和这个女人手牵着手,把自己作为嘲笑的对象。想到这里,阿宫悔恨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您难得时隔这么久来一次,但不巧间先生却有事外出,去的地方还挺远,恐怕晚上才能回来。看来您只能改天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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