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戏耍巴龙(1)
这天,慈禧宣勋龄进宫,可乐坏了裕太太娘儿仨,天刚破晓,裕太太带着德龄、容龄来到行宫门口迎接。现在,颐和园里的马路上,裕太太、勋龄、德龄、容龄娘儿四个并排走着,几人边走边谈。裕太太首先向儿子买好:“是我第一个向老祖宗说你会照相的。”
勋龄点头。
德龄也在抢功:“是我最后请老祖宗敲定的。”
勋龄点头。
容龄跟着买好:“你是清宫里第一个摄影师。”
德龄反驳:“不是。”
容龄一愣:“是谁?”
德龄告诉妹妹:“宫里最早的摄影师是珍妃。”
容龄有疑问:“那怎么看不到相片啊?”
德龄解释:“当时老祖宗思想没有开化,给照相的都治了罪。”
“这回二哥赶上了,老祖宗开窍了。”容龄对二哥说:“该你露脸了。”
勋龄微笑,裕太太有些担心:“老祖宗从来没照过相。”
“我一定让老祖宗高兴。”勋龄有信心。
“不仅是高兴,给老祖宗照相要留芳百年的。”容龄觉得意义重大。
“不要净想美事,要小心伺候太后。”裕太太想得很多。
勋龄又有些困惑:“我想起来了,老祖宗说过,在她面前是不准带眼镜的。”
裕太太又担心起来了:“可不是嘛,宫里有规矩,在老祖宗面前不准带眼镜。”
勋龄自己给自己解脱:“这我知道,到仁寿殿再摘吧。”
德龄心细:“你现在摘下来试试。”
勋龄停住脚:“我离开镜子连路都走不了了。”
容龄还是很乐观的:“不见得吧,宫里的路好走,闭着眼都能走。”
德龄也劝说:“你试试看。”
勋龄摘下近视镜,眯着眼看看母亲,看看妹妹,众人大笑。裕太太提示:“见着老祖宗你可别眯着眼看老祖宗。”
德龄鼓励哥哥:“大大方方的,谁也看不出你近视眼。”
“放心吧。”话没说完,勋龄差点让脚下的石头绊了一跤,容龄乐出了声,裕太太、德龄只好搀着他走。
慈禧坐在庭院宝座上。四格格、元大奶奶两旁相站。勋龄在前,裕太太娘儿仨在后给慈禧跪着请安。他们的身后立着一架架式照相机,勋龄认真地发音:“奴才勋龄叩见老祖宗。”
慈禧从内心里喜悦:“快平身。”
“谢老祖宗。”勋龄谢恩,娘儿仨随着勋龄站起来。慈禧打量勋龄,勋龄不敢眯眼,眼珠一动不动。四格格偷偷贪馋地望着勋龄,嘴里咬着手绢,容龄发现了这个细节,用胳膊捅了一下姐姐。德龄望着四格格脉脉含情的样子,心里暗喜。
慈禧斜视勋龄:“听说你在国外……”
勋龄接着说:“奴才学了几年照相。”
慈禧关心地问:“现在做什么工作?”
勋龄实话实说:“回太后,奴才回国后尚无工作。”
慈禧即时安排:“你就留在电灯处工作吧,电灯跟照相比较接近。”
勋龄跪叩:“谢老祖宗。”
“起来吧。”慈禧走到照相机前,四格格、元大奶奶也跟过来了。慈禧摸着照相机架觉得新鲜:“这个东西就能把五官照出来?”
勋龄对着四格格说:“正是。”
容龄给哥哥纠正视线:“老祖宗在那边,这是四格格。”
勋龄向四格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格格用手背捂着嘴笑:“没关系,没关系。”
慈禧想着自己的美事:“第一张我要照我坐在轿子里去受朝拜的场面,以后随你们照什么。”
“奴才遵命。”勋龄强笑着。
“照相是比画像快吧?”慈禧想到什么问什么。
“快多了。”勋龄回话。
“用几个钟头?”
“回老祖宗,用不了几个钟头,几秒钟就照好。”
慈禧高兴:“这么快,多长时间能看到相片?”
勋龄回话:“若中午照相,黄昏就可以洗出来了。”
慈禧守着照相机:“德龄,你站在那边,我看看。”德龄走了过去,慈禧又发话:“德龄,你坐在宝座儿上,我看看。”
德龄看了看宝座儿:“奴才不敢。”
慈禧说明:“我授座儿,你坐吧,以后你要经常坐在那里,替我当模特。”
“奴才遵命。”德龄在宝座上坐好。
慈禧对着照相机的小镜子看德龄:“你们瞧,她的头怎么在下边,脚丫子在上边,拿上大顶了?”
勋龄解释:“照好相以后就颠倒过来了。”
慈禧对德龄说:“咱俩换换位置,你看看我。”
慈禧同德龄换了位置,德龄从照相机里看。
慈禧兴头不减:“看到了吗?”
德龄心情很平静:“看到了。”
慈禧挥挥手:“我干吗了?”
德龄哄着慈禧玩:“老祖宗向我摆手呢。”
慈禧心满意足地说:“就这么一个东西,就能照下像来?”
勋龄摸着取下底板夹:“这里边有底板,照完后是反像,洗完相片就是正像了。”
慈禧什么都有兴趣:“我看看。”德龄替哥哥递了过去,慈禧接过底板夹看:“好玩,你们洗相片的时候,我也要看看。”
这时,李莲英忽然喊道:“皇上驾到。”
勋龄回过身,冲着照相三角镜跪下:“奴才叩见皇上。”众人乐了,裕太太给他纠正:“那是照相机,皇上在这边。”勋龄寻声,冲着孙子跪下,“奴才叩见皇上。”孙子一指:“皇上在那边呢。”
格格用手背捂着嘴笑得喘不出气来,容龄用心地望着四格格。
勋龄刚要给皇上叩头,慈禧止住:“算了算了,在我面前不要跪拜别人了。”
容龄也笑了:“皇上一来净是新鲜事。”
慈禧直接问:“勋龄。”
“奴才在。”
“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奴才是近视眼,离开镜子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也看不见,怎么给我照相。”
“奴才戴上眼镜,就能给老祖宗照。”
“我准你照相时候戴眼镜。”
“老祖宗英明,谢老祖宗。”
这时崔玉贵捧个黄匣子,忽然噔噔噔上殿,众人吃惊地望着黄匣子,慈禧也收敛了笑容。崔玉贵凑到慈禧跟前,悲痛地说:“老祖宗,内务府送来了急讯。”
慈禧脸色变白:“什么事?”
崔玉贵愁眉紧锁:“荣禄荣中堂病故。”
慈禧如雷贯耳,手中的底板夹掉到地上。
崔玉贵递过遗折:“这是嗣子巴龙送来的荣禄遗折。”
慈禧流下了眼泪,她发抖地拿出了遗折:“他死了?”
德龄偷看光绪,光绪脸上表情平静。慈禧含泪看着遗折,众人垂头像是默哀。慈禧沉痛地发话:“荣禄一生忠诚,庚子年间尤为尽力,要格外优恤才是。”
崔玉贵遵旨:“是是。”
慈禧伤心落泪:“我要同军机处商量优恤的事,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施礼:“老祖宗保重。”
慈禧对勋龄等人说:“照相的事先撂一撂了。”众人退下后,慈禧坐在宝座上发呆,她想起不久前,荣禄同自己的最后一次谈话。他希望慈禧为儿子巴龙选个福晋,他见刚进宫的裕德龄就不错。
光绪的寝宫玉澜堂,光绪同德龄俩人正站着谈心。德龄心明眼亮:“荣禄一死,奴才看皇上不太难过。”
光绪口吐真言:“难受?朕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戊戌年间,朕派袁世凯杀荣禄,袁世凯一转脸就向荣禄告了密,害得我受了两年瀛台囚禁之苦。”
德龄同情地说:“现在给皇上除了一个心患。”
光绪深恶痛绝地说:“朕的最大心患还未除。”
德龄关心地问:“谁?谁是皇上的最大心患?”
光绪拿起一个笔记本:“德龄,朕已把你看成知心,这是朕的日记本,你自己看吧,你看后一定不要往外说。”
德龄表态:“奴才是皇上的人,皇上放心就是了。”
德龄点头翻开日记一愣,第一页写着:“必杀袁世凯!”
光绪解释:“这就是朕的决心,维新有什么错?死在袁世凯魔爪下的维新将士足有三十人之多,血不能白流。”
德龄同情又钦佩地望着皇上。
光绪预言:“留下袁世凯是社会一大祸害,他要掌权,天下必然大乱,国家必然四分五裂。”
德龄佩服皇上:“奴才相信。”
醇王府福晋寝宫,福晋福妞脱去首饰陪披麻戴孝,此时正用手帕擦着眼泪。巴龙身披孝头,戴黑布制官帽站在姐姐旁边安慰:“姐姐,父亲的后事已安葬妥当,就不要再哭了,再说父亲的英魂已升天堂你就放心吧。”
福妞轰巴龙:“你走吧,我哭哭心里痛快。”
巴龙心疼姐姐:“你答应不哭了我就走。”
佣人回报:“福晋,老祖宗派人赐恤来了。”福妞擦了擦泪:“迎贵人。”
佣人去后,福妞、巴龙跪迎。四个宫女分别托着黄绸蒙盖的盘子。盘子上边有黄牌红字写着“赐恤”二字。德龄、四格格跟在宫女后边进来,福妞冲着赐物跪着谢礼:“谢老祖宗赐恤!”
格格发话:“福晋请起。”
福妞、巴龙站起,福妞这才端详着四格格和德龄。巴龙直愣愣地望着德龄,德龄解释说:“今日我们奉老祖宗的懿旨,前来赐恤。”
巴龙脸露喜色:“前些日老佛爷已派恭亲王溥伟前来祭奠,今日又来赐恤,真是我祖的荣幸!”
德龄进一步说明来意:“这次老祖宗是给福晋赐恤。”
巴龙也会说话:“给我姐姐赐恤,也就是给我赐恤。我代姐姐向德龄姑娘、向四格格致谢,祝老佛爷万寿无疆,两位御官请坐。”
格格很随便:“不要客气。”
福妞指着德龄:“这是德龄姑娘吧?”
格格介绍:“这就是刚进宫的御前女官德龄。”
福妞用一种特殊的亲切目光望着德龄:“久仰大名,裕庚大人的女儿,我早就听说了。”
德龄宽慰道:“老祖宗让福晋想开一些,有时间到宫里坐坐。”
福晋认真答话:“一定一定,你们代我问老祖宗好。”
德龄也认真回话:“我们一定带到。”
巴龙想挽留德龄:“姑娘驾到,王府蓬荜生辉,一定多坐一会儿。”
“不用了,我们要回宫承差,老祖宗那里正等着我们呢。”德龄下令“回宫”。
个放完东西的宫女依次退下,巴龙打着手势送客。德龄、四格格出府,巴龙贪馋地望着德龄身影:“真是花娇月媚,超凡脱俗。”
福晋走了过来:“你说谁呢?”
巴龙还情不自禁地:“好一个标致的满族洋女。”
福晋怕弟弟入了魔:“人家都走远了,别看了。”
巴龙还痴情地站在那里:“姐姐,你说人家怎么长的?”
福晋明知故问:“你说谁啊?”
巴龙点破姐姐心机:“姐姐你知道我的心。”
福晋给弟弟泼冷水:“我不知道你说的谁啊?”
巴龙向姐姐摊牌:“我说的是德龄。”
福妞早准备了话:“你别再妄想了,人家在国外漫游八年,什么高人没见过,她会看上你。”
巴龙不服:“我怎么啦,我是宰相之子,家有大清国数一数二的万贯家产,好姐姐,你已然看出我的心,你就帮我这忙吧,你就行行好,好姐姐将来一定能生贵子。”
福晋指责:“父亲尸骨未寒,你还有心想别的。”
醇王府长廊里,德龄对四格格:“我看这个巴龙,他父亲死了,他一点也不难受。”
格格点出真情:“他不是荣禄的亲儿子,是过继过来的。”
“哦,”德龄想了想,“过继也要答谢养育之恩啊。”
格格点头称许:“这倒是。”
醇王府福晋寝宫,隆裕皇后与披麻戴孝的福妞(醇亲王福晋)同坐在一张床上,皇后在劝解说:“不要太伤心了,人已经死了,要想以后的日子。”
福妞悲痛欲绝:“要知阿玛不行了,我就先不过门了。”
隆裕皇后真心劝解:“你想得太多了。”
福妞好像丢了魂似的:“阿玛一死,我好像失去了灵魂。”
隆裕皇后鼓励:“要坚强一些,我们还要过日子,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
福妞振作了一下:“阿玛有个遗愿,还真希望皇后帮个忙。”
隆裕皇后真情地问:“什么遗愿?”
福妞含着热泪说:“阿玛最担心弟弟的婚事,临终前,让我拜托老祖宗给巴龙点婚,老祖宗也了解巴龙,老祖宗点婚,阿玛最放心。”
隆裕皇后劝勉福妞:“荣中堂的遗愿我一定带到,福晋放心。不知巴龙心中有没有人选。”
福妞直言相告:“他看上了德龄,过去他们在法国就认识。”
隆裕皇后也直言不讳地说:“你们了解德龄的过去吗?”
福妞没有明白此意:“是个人都比巴龙强。”
隆裕皇后一愣。
慈禧寝宫里,慈禧坐在宝座上,隆裕皇后站在一旁议事。慈禧深沉地说:“荣中堂的遗愿在我意料之中,荣中堂已死,我倒惦念起他的儿女来了。福妞说没说,他们相中了谁?”
隆裕皇后借题发挥地说:“福妞说,巴龙就看上了德龄,非德龄不娶。”
慈禧思考着:“德龄倒是个好姑娘。”
隆裕皇后又加把劲儿:“巴龙不是袭爵了吗,有地位啦。”
慈禧还是有顾虑:“袭爵是袭爵,可我对他很不放心,他要走到斜路上去,也对不起荣禄哇。”
隆裕皇后更有话了:“所以得选个人管住他。”
慈禧叹了口气:“也难啊,能管住他的人,不一定能看上他。”
隆裕皇后急道:“老祖宗点婚就成了。”
慈禧觉得为难:“难啊,今非昔比,过完百日孝期再说吧。让他好好孝敬孝敬他阿玛吧,尽完孝再说吧。”
巴龙想尽快得到德龄,再也等不下去了。醇王府福妞寝宫里,巴龙正向姐姐福妞发火:“什么,老祖宗还让我等一百天?我一天也等不了。”
“等不了也得等。”
“难道就没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难道去抢?”
“逼急了,我就去抢。”
“能抢得到吗?猪脑袋,男子汉大丈夫,凭本事把姑娘娶过来。”
“我没本事。”
“没本事守着灵柩待着。”
巴龙突然闪出一个念头:“有了。”
福妞吃惊地问:“有什么了?”
巴龙一笑:“有办法了。”
福妞上心地问:“什么办法?”
巴龙又阴险地一笑:“我要从她额娘那里下手,让她额娘高兴。”
福妞还不明白:“怎么让她额娘高兴?”
巴龙自信地说:“在法国她额娘是个有名的爱占小便宜的人,我让她占个够。”
裕庚贤良寺住宅里,容龄穿上一件新连衣裙,让裕太太看:“额娘,您看我穿这个好不好看?”
裕太太看女儿转圈飞起的裙子:“好看好看,我们容龄穿什么都好看。”
家里佣人报:“裕太太,荣禄大公子回礼来了。”
裕太太愣了一下:“回礼,回什么礼?”
佣人一下说不清:“夫人一看便知。”
裕太太发话:“有请。”
佣人传话:“有请荣公子。”
巴龙带着的八个人手托明珠、衣服、布匹上来。巴龙进来上礼:“巴龙见过母亲。”
裕太太一愣:“母亲?”
巴龙解释:“现在还不是。”
裕太太让他死心:“将来也不是。”
巴龙把容龄误认为是德龄:“上次姑娘到我家赐恤……”
容龄打断他的话:“我没去过你家。”
裕太太给他纠正眼误:“赐恤一事,那是德龄。”
巴龙看准了:“噢,你不是德龄?”
裕太太带着埋怨口气:“这是我的小女容龄。”
巴龙改嘴改得快:“知道,知道,这姐儿俩真是天生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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