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正气丈夫(3)
高志远这才着实吃了一惊,他顺着刘占魁的视线看去,先是迟疑了一下,再一看,便即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说:“还真是方红生的儿子方大虎呢!”由于方红生的这个儿子是跟随在刘占魁的弟兄们之后,最末一个进到大鱼府客厅里来的。即便到了后来,他也并未有太大的举动。高志远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刘占魁身上,这个方红生的儿子也便没能认出。其实,高志远是见过方红生这个儿子的,只不过那是前些年,这个儿子到他们原所在的水泥厂去找其父,高志远见过他。当时,给高志远的印象:这个正在上初中的小伙子高高的个子,胖胖的,肥头大耳,完全是一个大小伙子的样子。只是细看他的脸部,才看出其稚气未脱。究竟还是个孩子。可后来听说这个儿子的学习成绩并不怎么样,放学之后,回到家,尤其是每到学期末的家长会之后,这个方红生常因这个儿子的学习成绩名次问题而对其施加拳脚的。然而,近来听说方红生于去冬征兵期间,竟然为这个儿子办了入伍手续,而且直接入了某个武警学院的新生名单。而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方红生的这个儿子并未到位,却依然在静河三中上学,当兵、提干、就学三不耽误。当高志远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脑子里便立马蹦出了电视中常听到的那个广告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高志远也便在心里揣测这个方红生在儿子的身上,显然又搞了什么鬼花样。问题还在于现实竟能使这家伙的鬼花样得以实施。而偏偏当人们在背后谈起这事时,却不由地从嘴里冒出一句话:“还是人家方红生有本事!”以及对方红生所表现出的无限的佩服,又嫌自己比之不及的语气和情绪。这便更使高志远在心头涌起无限的悲哀来。
此刻,再将视线投向方红生的儿子,只见他完全如同成年人一般,尤其是酷如其父的一张大脸盘,比之几年前显然成熟了很多。究竟是十八九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父是父,子是子。本来高志远对方红生的这个儿子根本谈不上好恶的,不料,这个儿子自己的表现令高志远爱憎分明了。只见这个儿子的眼珠子一翻,在听到刘占魁介绍过自己之后,视线便投向了高志远,且那眼神里充满着傲慢与挑衅,是那种有恃无恐傲视一切的眼神。高志远的心里便再也不把他当孩子看了,敌视的情绪也自心头霍地窜起。高志远投向他的视线明显地带有了敌意。这时,这个儿子鼻子里“哼”了一下,说:“我是方县长的儿子,嗯?怎么样?”他没有说“方红生”,而是说“方县长”。没有说“县长助理”,而是说“县长”。再加上那个“嗯?怎么样?”这便令高志远十二分地不悦了。也就在他的话音落下的同时,高志远报复其父方红生的一个念头便萌生了出来。
高志远突然将本踏在凳子上的脚,挪下来,“啪”地踏到地上,一步跨上前去,左手上前便揪住了这个儿子的前衣襟,右手也便指到他的鼻子尖上,嘴里说:“好呀,你竟敢冒充我们方县的儿子,嗯?你跟着这个刘占魁跑到我这个饭馆来打砸闹事,现在又说是方县的儿子,明明是想往我们方县的脸上摸黑嘛!”高志远这样说着,还不待对方作出任何反抗的动作,揪着他胸前衣襟的手猛一用力,将其推出了老远。与此同时,大声招呼着自己的人:“给我教训教训这个冒充方县儿子的家伙!”在刘占魁等几个家伙捣乱时,就已经被激起了火尚没有发泄的同事,显然没有一个认识眼前这个人身份真假的,真的以为眼前的这个家伙是冒牌货。此刻,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似的,“呼啦”一下子涌上前,七手八脚地揪住了这个小子。这时,刘占魁有点急的样子:“他真的是方县长的儿子方大虎!”高志远立即将视线逼向了他:“什么?你还敢为这个冒牌货说话?”不待刘占魁再说什么,又转向自己的人,说:“给我教训教训他!”自己饭馆的几个人便即上去,按住了这个儿子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往下按去。这个小子边挣扎着边仍嘟嘟囔囔的样子:“我是真的,是真的!”这几个人嘴里骂:“还嘴硬!让你嘴硬!”愈发地将他的脑袋往下按去。高志远看去,这小子的脑袋几近挨到了地上,屁股撅起了老高。
到了这个时候,高志远的右手摸进了屁股蛋子后边的那个裤兜,慢慢扣出手机。另一只手在另一侧裤兜里摸出一个蓝皮的小本子来。那是个电话本,是县邮局印的有着各个机关部室委办以及企事业单位,当然也有各位领导电话的号码本。高志远弄到它,本拟为自己饭馆的业务需要服务的,他翻动几页,很快查到方红生的电话号码,顺手接通了电话。听到了两声“嘟嘟”声之后,对方有人说话,真的是方红生的声音:“喂,谁?”方红生的话很冲的样子。高志远说:“我,高志远,你的老工友!官儿当大了,听不出来了?”手机里传来方红生“哈哈”的爽朗的笑:“高志远呀,那还能忘了吗?”高志远将手机贴着耳朵,视线却朝着那个正弯腰撅腚的小子扫一眼。显然,接下来他要告诉方红生“抓到一个冒充你儿子的小子你来看一看?”不料,高志远这样的话还没出口,对方便大腔大嗓的样子,说:“我正要找你去呢,听说你大鱼府的大鱼头还有些意思?我带一位重要领导,这就去你那儿吃大鱼头去,你给我准备一个大个儿的!”“啪”地一声,对方的电话扣下了。
生活中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呢。原来,这天市里那名分管农经的副市长崔跃成来县检查工作,县政府办公室本早在县宾馆安排好了午饭的,然而,在近中午时分,这位副市长竟突然冒出一句“你们县大鱼府有大鱼头?”他显然看到了陈王贵在晚报上发表的那篇关于大鱼府的报道,并看到了照片的。而方红生的脑瓜显然是很好使的,他便立刻接收到了领导的暗示,当即痛快地说:“那好,今天午宴咱们就安排在大鱼府。”这件事定下来之后,方红生的脑子便产生了一连串的反应,由大鱼府联想到高志远,由高志远联想到当年在水泥厂时关于赵晓青的娘白景丽与王顺昌间的绯闻,再由这绯闻联想到自己与工友间的对赵晓青的戏弄,以及高志远对自己的反应。接着,又映出前些时在河堤拆除赵晓青简易桥时,偶见高志远的父亲高思明时的情景。本来,在他后来发迹的每一步,他都会不由地想到那个高志远的,无非是想在高志远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身份。而此刻,自己远不是那个水泥厂的工人了,自己以县长助理的身份,并要由自己陪同市领导到他开的饭馆去,方红生不禁想:这简直真太他娘的有意思了!
而偏偏此刻大鱼府里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所有的人,均表现出颇为惊愕的样子。然而,稍一会儿,刘占魁及他的弟兄还有那个正撅着的小子,表情便起了变化。终于有了救星似的,没有人说话,却遂向高志远投去异样的目光。高志远从中看出了“得意”。高志远这时便在心里窃喜,便也在心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真他娘的有意思”。高志远的厨师显然不明白老板高志远的应对策略,探询似的问:“准备上大鱼头?”高志远笑了,说:“瞎胡闹,方县带市领导来了,能帮着领导搞腐败吗?上小鱼尾巴!”
当方红生带副市长一行八人真的出现在大鱼府时,却并没看到如其他饭店门口的迎宾小姐,方红生便在心里感到愠怒。一踏进饭店,却看到桌倒椅碎的一片狼藉,心头便陡地窜起一股怒气。正待发作,却一眼瞥见了刘占魁及他的几个弟兄。显然十分惊愕,竟然不由地“啊”了一声。而高志远的目光显然自方红生身上一扫,即跳过他落到跟进的那个大个子身上。无须介绍,自对方居高临下的神态以及一尘不染的衣着上,一眼便认出这就是那个副市长了,心底便即掠过一丝窃喜。
高志远并没有跟方红生提什么刘占魁如何的事,却将手指向那个仍由两个人按着头猫腰撅腚的儿子,说:“我正要跟方县汇报呢,这小子冒充你的儿子,来到我这儿把我的饭厅砸了个乱七八糟。这不是企图往方县脸上抹黑嘛!这不,我替你教训了教训这小子。”此刻的方红生看到这样的场景后,脑海里竟奇怪地霍地映出“文革”中,自己揪斗走资派的场景来。接着,他显然认出那并不是假冒,竟真的是自己的儿子,但当然又意识到自己身后即盯着自己的上级领导,欲发作又不能,脸块子陡地涨红了起来。偏偏那小子也不知好歹,此时,便真的向方红生叫一声:“爸爸!”高志远听了,愈发自顾一味儿地说下去:“你看,是吧?到了现在,这小子还敢假冒呢!方县的儿子我怎能不知道?方县的儿子不是靠方县你,烦门托窍走后门送到武警学院了?人却连报到都没报到,仍在三中上学?这有多牛屄!这谁不知道?”
高志远显然故意地将这些说与市里的领导人物听的。他大声说着这些的时候,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方红生早已无所措手足了。他突然想向着高志远发作,却因市领导就在身边而难以施展。然而,高志远显然不肯罢休的,仍然大腔大嗓地样子,说:“这小子刚假冒说是方县的儿子时,我还在心里直纳闷:咋方县的儿子跟刘占魁搞到了一起?”同样站在旁边的刘占魁听了,心里顿然不是滋味儿:与我刘占魁搞到了一起?我刘占魁咋了?然而,并没说刘占魁是社会黑势力,这样说说咋了?高志远不管那么多,继续说:“别人还不认为方县与刘占魁有什么关系?有700块钱的事?”方红生心里清楚高志远嘴里的700块钱,是说自己那次得到厂长位置事,方红生马上意识到这个高志远在有意向市领导透露着什么。他的视线极快地自副市长的脸上掠过,再转到高志远的脸上,手脚没地方放,欲发作又止的样子,愈发地狼狈不堪,脑门上沁出了汗。而高志远仍没有饶了方红生的意思,仍说下去:“700块钱?你王顺昌700块钱就想得到河堤工程了?你赵晓青这不是混到沿街乞讨的份儿上了嘛!把这桥拆了!”
在外人看来,这高志远喝醉酒了?东拉西扯些啥?然而,方红生听出了每句话的意思。当副市长崔跃成向他投去迷惑不解的目光时,方红生脑门上的汗珠子已经滚了下来,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向着仍傻站在那儿的儿子喊:“还不给我滚出去!”那个儿子以及刘占魁等几个家伙赶紧借机溜了。与此同时方红生转向高志远,喊:“高志远,你胡扯些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说:“快给我们上鱼!”高志远真的停止了他的表演,向他的服务人员喊:“给领导上鱼!”而一旦那鱼尾即刻端上来时,副市长崔跃成就咂嘴了:“这……这……”方红生的衣服已经溻透了,说:“这鱼是什么玩意儿!”高志远说:“这鱼就是这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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