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竟是石女(3)
前几日贤妃掌掴颜儿一事他还没来得及追究,这会儿连一个奴才婆子也敢欺负她,也怪天意弄人,如若今天她如愿封妃,这会儿怕是凤藻宫内人头攒动,道贺之人络绎不绝了吧?这倔强的丫头,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竟妄想成为他的谋士,好,他倒真是想见识一下她真正的本事。
“丁七,范增那边可有异样?”
“回皇上,范增以及他的两个儿子日日都是早出晚归,女眷也是安分在家做针黹家务,并不与人来往。”
“哦。”皇甫靳双手负后,走下台阶,沉思了片刻道,“范增不是有三个儿子吗,如何说他和两个儿子呢?”
“回皇上,范府早年失火,听说将他那范三公子的脸和身都给烧焦了,如今范三公子也和全家一起生活在皇陵,据那边的人回报,他整日躲在房间里不与人见面,出来时也怕容貌吓到人,都是戴着面具的。”
皇甫靳静静地听完丁七的描述,然后来回踱步于紫云殿光可鉴人的地砖之上。
“范家的三儿子居然毁容了?”
“是!”丁七回答。
“范家人也安分守己,不与人来往?”
“是!”
皇甫靳心想,也许的确是他自己多虑了。那范增早年多次冲撞他并直接表示出要拥皇甫羿为王的立场,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和尊严,他的心里对范增不是没有仇恨的。他派人盯着范家一则是为了颜儿,二来是他心存私念,心里可是巴不得能抓到范增的把柄,以此来治他的罪,想看着他给自己下跪行礼口中高呼万岁。不过这样一来也好,他也可以心无旁骛地重用颜儿,不管这丫头是不是在自夸,如今已不能将她纳入后宫,但是能将她调到他的身边也稍稍弥补了他心中的遗憾。
“福禄!”
“在,皇上!”
“传朕旨意,去承恩殿接范颜儿,晋封其为紫云殿一级侍婢,赐玉符绸带。”
“遵旨!”
一级侍婢,特别是紫云殿的一级侍婢,虽说只属内命妇从五品官阶,但是手掌实权,权力有时甚至大过后宫妃嫔。
福禄带着皇帝口谕到了承恩殿时,颜儿和淑妃正在内殿说话。
“颜儿,你切莫记恨香姑姑,她着实是因为太疼爱本宫了,所以才会对你说出这等失了礼数的话。”
连日来发生了不少事情,颜儿也已有好几日不曾为淑妃梳妆打扮了,忍不住心生愧疚之情,特别是今日和皇甫靳的一席谈话之后,她知道与淑妃共处的日子已是无多。
一念及此,颜儿便拉着淑妃坐在菱花镜前,轻声道:“娘娘,让奴婢帮您梳梳头吧。”
淑妃摇头而笑,柳眉凤目之间尽是一派落寞,“颜儿,你可否告知本宫验身结果到底如何?”
颜儿心想淑妃也是无心打扮,于是搁了梳子,坐在她的跟前道:“娘娘,颜儿不会入住凤藻宫,永远都不会!”
“还是因为验身的结果吗?你的身上可是有皇家忌讳的毛病?”
颜儿点头,身为石女,这的确是皇家所忌讳的一种病,云太后忌讳,皇甫靳这皇位来之不易,又岂会不忌传言?
“娘娘,奴婢怕是要离开您了,奴婢不生香姑姑的气,只是怕她这性格会连累了您啊!”
颜儿的话教淑妃心中生出了担忧,她一直以来就怕颜儿会离了她而去。成为皇帝的妃子也好,成为其他殿阁的婢女也罢,她心里清楚,颜儿一走,皇帝对她所剩的也只有那一点敬重了。
淑妃正欲阻止颜儿想要离去的想法,便听得殿外响起福禄的声音:“传皇上口谕,晋承恩殿宫女范颜儿为紫云殿一等侍婢,赐玉符绸带!”
颜儿放了淑妃的手,急忙出了内殿叩头谢恩。
“颜儿姑娘快请起,日后你我品阶相等,见着我不用给我行礼了。”
“那么往后还望公公给予指点才好!”
福禄传了皇帝口谕,虽说心中不明白这明明要成为庄妃的人,怎么转身又成了一等侍婢,可是,他心里明亮得很,这丫头始终都是皇上心头的一块肉。
“好说好说,姑娘收拾收拾,明日就入住紫云殿吧!”
福禄出了承恩殿,淑妃惊诧问道:“颜儿,你当真是要离了本宫去紫云殿当差了?”
事情来得突然,一时间淑妃理不清自己的心思,颜儿却笑得灿烂,拉过淑妃的手道:“娘娘,这样不是很好吗?”
淑妃眼里有了泪花,小声道:“本宫舍不得你。”
颜儿轻声地俯在她耳边道:“奴婢会说服皇上多来承恩殿的,奴婢也总算能为您尽上一点力了,只是您要打起精神来才好,日子还长着,娘娘,有奴婢呢!”
淑妃红了脸,这才破涕而笑。
刚刚福禄的口谕传得甚是大声,殿外香姑姑自然听得清楚,眼瞅着颜儿扶着淑妃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只好匆匆而闪,不料因为走得急,身子绊到了红木椅子,整个人也跟着摔倒。
颜儿忍着笑意走过去伸出手相扶,那香姑姑却还是逞强,一把推开颜儿的手,自行扭着肥滚滚的身子从地上爬起。
“姑姑,你去吩咐厨房弄几个好菜,本宫晚上要和颜儿喝上几杯。”
香姑姑瞟了一眼颜儿方道:“是!”
第二日辰时前,颜儿收拾妥当后便去淑妃殿前辞行,青儿和香姑姑各立一边挽着淑妃,连并承恩殿里的不少宫女因心念颜儿平日里和善可亲,统统出来相送。
“娘娘,奴婢只是去紫云殿又不是出宫,您不要一副我们永不相见的模样嘛。”
“你说得是,时辰不早了,皇上等下就要下早朝了,你还是快去紫云殿候着吧。”
淑妃催促之后,颜儿灿笑着向她摇手。淑妃站在承恩殿大门前的白玉阶上,看着颜儿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飞舞的宫柳之中。
“都散了吧!”淑妃一声长叹,身后的宫女纷纷散开去忙各自手里的活了。
香姑姑看着淑妃一脸愁容,心中不悦,劝说道:“娘娘,真是没想到您对那丫头的感情还真不是一般。如今,您对她不舍,奴婢眼瞅着她可是满心欢喜地去紫云殿呢。”
淑妃收了笑,刚刚万般不舍的表情尽数消失,妍丽的脸上蒙上一层薄冰,冷冷道:“姑姑,本宫几次劝你不要去招惹颜儿并非本宫对她还有情意,而是本宫从来都不曾将她小看,这宫里头,本宫可以和任何一个人为敌,独独这颜儿还是让本宫心有忌惮。”
“娘娘,您的意思是说……”香姑姑看着淑妃与刚才大相径庭的神情,不免对这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孩有了一种陌生感。
“本宫的意思是说,这颜儿你若与她为敌还不如以情感之,让她成为本宫的人,亦是可以为本宫带来无穷利益的。”说罢扶着青儿的手道,“姑姑,往后这紫云殿你得多去走动才对,对于颜儿你更是应该对她礼让三分。她如今虽是一名婢女,可是她的官阶在你之上,这手中的权力嘛,只要皇上愿意,就连本宫也得畏她三分敬她三分。”
这一次香姑姑算是明白了淑妃的意思,眼瞅着淑妃扶着青儿的手,步履从容婀娜地进了承恩殿的大门,才觉得在这皇宫里待久了,再纯良的人也是会变的。
颜儿到了紫云殿的时候皇甫靳尚未下早朝,颜儿也不怕生,将这紫云殿走了个遍,和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先打个招呼,也有利于这往后的日子。而她早在刚进承恩殿的时候便已打听到,带她进宫的贾嬷嬷原系紫云殿的执事嬷嬷,但凡紫云殿内的大小事宜均是由她掌管。
不过让颜儿颇感好奇的是,她进出紫云殿也有不少次,这贾嬷嬷怎么从不曾出现过?按着眼下的形势,她进了紫云殿,还被晋升为皇帝的一等侍婢,这让她觉得在暗中注视着自己的贾嬷嬷应该要出现了。
此时已是七月初,临近午时天气还很是炎热,紫云殿的后院内有个大花园,颜儿见着几个粉装宫女连并几个嬷嬷正在荷花池内乘着船操着桨,小巧精致的乌篷船正穿梭在一片残荷之间,一阵阵欢言笑语,原是在采摘莲蓬。
颜儿拉过一位立于荷塘边的宫女问道:“姐姐,我是新来的,名叫颜儿,想向你打听下执事贾嬷嬷眼下身在何处?”
宫女听了颜儿的话,喜笑颜开地说道:“哦,愿来您就是颜儿姑娘,往后还望您多担待才好。”
颜儿笑笑,不作答。
“不过说起这贾嬷嬷也真是奇怪,我也有好久不曾见到她了,是不是奉皇上的命出宫去了?”
颜儿想想觉着也对,自己进宫那会儿她不是和人说是奉了皇上的命出宫办事去,顺道去皇陵将自己带回的吗?也许等她回来的时候自己就能见着她了。想到要见她,颜儿的心便开始七上八下,很不痛快。
皇甫靳下了朝进紫云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问福禄:“那丫头来了没有?”
“回皇上,那边说已经来了!”
“叫她来见朕!”
“遵旨!”
“不用叫了,奴婢这不是来了吗!”
笑语盈盈暗香来,皇甫靳乍一回头便见颜儿步步生莲而来,行动之间裙摆流动好似落花舞动。
“皇上,您有什么吩咐吗?”
“明日随朕去早朝。”
颜儿点头,心中颇感欣慰,他终究还是愿意给她机会了,随他早朝,在朝堂之上听百官如何参政议事,总好过她那些纸上得来的见识。
“谢皇上不畏人言,带着一介女子入朝堂听政。”
皇甫靳叹息,径自坐下,眼见着颜儿弯着身子在纱窗侧为他倒着茶水,肩侧黑发自然垂落,一丝光晕穿过纱窗,照得她眉目如画。皇甫靳的心蓦然骤跳,只见她一手抚发,回首间对着他嫣然一笑,随即端着碧玉茶杯走向他。
“皇上,喝茶。”
她……这么美,这么娇艳,这么生动鲜明,她怎么可能会是石女?
一阵激流自心底蹿起,刹那间蔓延全身,皇甫靳起身,广袖一扬,颜儿手中的碧玉茶杯被打翻,咣当一声碧玉粉碎,溅起一地茶水。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颜儿惊恐抬头,皇甫靳俯下高大的身子,在没有任何先兆之下,俯首攫取了颜儿那宛若绽放在清晨雨露中的两瓣娇艳红唇。颜儿觉得周身的血液全都集中在自己的大脑间,大脑嗡嗡作响,刹那间竟想不起自己是谁,眼前的那一个又是谁……
她的惊愕,犹如迷失在森林之中的麋鹿,被突如其来的猎人围击,受到惊吓后那清澈的双眸好似能溢出一汪清泉,那么无辜,那么……让人产生犯罪感。
皇甫靳万般懊恼地放开她,低吼道:“再给朕倒一杯茶来,要凉的!”
颜儿不情不愿地转身,在纱窗前的小几上再为他倒了一杯茶,只是这刚刚泡的茶尚未变凉,颜儿只好出去倒了一杯凉水,将刚倒的那杯热茶浸在凉水里,待茶凉了以后方小心翼翼地递上。
皇甫靳没好气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颜儿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敢轻易地去招惹他,只是尽着自己的本分,服侍着他用了午膳。午膳过后,皇甫靳小憩片刻后便在偏殿批阅奏折,颜儿不敢怠慢,一直默默地守在一侧等着他的随时叫唤,直至月照西厢,两人均不说话。唯有福禄进进出出地来回跑动,感觉到气氛异常,却还得尽自己的职责。
“皇上,今晚您要去哪个殿阁歇息?”
“去崇德宫吧!”
“是!”福禄退下,只待诸事打点妥当之后便催促着皇甫靳可以上轿了。
皇甫靳停下手中的笔,见着颜儿面无表情地守在他身边,气不打一处来,狼毫一挥道:“罢了罢了,朕今晚就在紫云殿歇息了。”
福禄白忙一场却又不敢多说,只得又差了人去崇德宫回了话,吩咐宫人撤了辇,看看颜儿又看看埋首批阅奏折的皇帝,又是一阵无奈地摇头。
更漏声细细作响,已是亥时,困意袭来,颜儿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倚在门框处睡着的,反正,就是睡着了她也觉得在这紫云殿的一天过得也太漫长了。
皇甫靳对她的态度虽然时好时坏,但是,他还算信守承诺,那日后便日日带着她前去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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