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出使齐夏(3)
“王爷……这个……”颜儿想将胭脂推回给他,自古女子怎好随意接受男子私赠的这些贴身装扮之物?
“美人妆,面既施粉,复以燕支晕掌中,施之两颊,浓者为酒晕妆,浅者为桃花妆;薄薄施朱,以粉罩之,为飞霞妆。”木霖含笑浅吟《妆台论》,“颜儿,你不小了,也该好好打扮打扮了。”
木霖的温柔体贴直教颜儿感到困惑,她对木霖始终抱有戒心,所以,对于他的言行她一直无法准确拿捏。
“刚刚上船之前买的,买了两盒,一盒到时带回家给小妹常珺,这一盒就送给你,难得你们同年同月同日生。”
颜儿笑了笑,为自己刚刚的小人之心感到自责,不管如何,木霖爱护自己妹妹的心可是真的。
“进去吧,晚上本王让厨子给你加菜,眼下有事要与你商讨。”
见着木霖一脸正色,颜儿方跟在他的身后准备进入船舱,在快进船舱的时候却见后头皇甫珉的船只跟了上来,正和他们的船并驾齐驱。颜儿瞅着他以蔚蓝的海水为衬,一袭火红衣袍被海风灌得云袖翻滚,还有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将他衬得俊美不凡。他双臂环于胸前,一脸的似笑非笑,刚刚木霖赠送她胭脂的那一幕应该落入他的眼里了,颜儿看了他一眼便急步进了船舱。
“颜儿,刚刚上船之前得到的消息,齐夏太子余党已推出皇长孙之人了,算起来也是齐夏高祖皇帝的嫡孙,只是隔了那么多代,和夏侯天的血缘还真是有点远了。”
颜儿在出发来齐夏之前,已将齐夏皇室现如今的局面做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包括历代族谱也被她背在了脑海里。
“他们推选了什么人?”
“一垂髻小儿,怡王的长孙,资质聪明,已经认太子妃为母了。”
“王爷,颜儿最关心的还是那个私生子,他出现了吗?”
木霖摇头道:“本王想,他应该会选在最合适最有利的时候出现,他一出现必定是有十足的信心取得这皇位的。”
“那夏侯天现在还没表态吗?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为什么不早立储君以定人心呢?”颜儿疑惑问道。
木霖又摇头,笑着说:“本王的探子并未探得关于夏侯天的消息,所以,眼下正是心急如焚呢!”
“亲王夏侯锋为人耿直却暴戾无常,但是他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太子余党看似明朗实则应该还有人在另外操纵;私生子一方有柔嘉公主做后盾,如果颜儿没有记错的话,柔嘉公主的丈夫乃齐夏第一大将,手上有十万兵权。”颜儿每说一句,双眉就拢紧一点,颇为忧心,“看来三方力量均衡,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了。”
木霖点头道:“这竞选驸马之事到底会在这次政变中起到什么作用,本王着实好奇,不知齐夏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也许,一切的答案唯有到齐夏后才能揭晓了。”不知为何心头浮过一阵阴霾,压得颜儿喘不过气来,心神难宁,心绪不安。
“颜儿,你怕吗?这将是一场未知的、难以预料的战争,也许我们会陷在其中出不来,到时你会怕吗?”木霖高出颜儿一个头,他站在颜儿跟前是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颜儿。
颜儿眨动着她的如水清眸,反问道:“王爷,您当初为什么会在皇上面前举荐颜儿随你一道出使齐夏?”
木霖这一次终于伸出手抚摸了颜儿的头,他没有回答颜儿的问题,只是温柔地说道:“以后你会知道为什么的。”
木霖的眼里似水般的温柔近似春风,无声拂过,只留万般柔情,“颜儿,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颜儿的心思又一次被这春风吹起一地的黄花愁——木霖,你这到底是何意?
两岸风景已越来越远,颜儿再次出船舱之后,便一直站在船尾观看翻滚着的浪花,心中默默而叹:别了,故乡!
船在他们计划内到达齐夏央城,央城码头此时正是锣鼓喧天,彩带翻飞,人声鼎沸,应该是齐夏国主派人前来迎接使团了。
颜儿跟在木霖身后低眸敛眉,皇甫珉难得将他那一袭红袍给穿正了,几人沿着红毯铺就的道路缓行,只见偌大的码头之上无数的士兵分排而立,一脸肃穆。
“木王爷,八王爷!”
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顿时掩盖了鼎沸的人声,所有人都噤了声。颜儿的视线穿过木霖和皇甫珉的肩头,只见红毯彼端正有一身着酱色锦绣螭纹袍,须髯如戟之人,英姿焕发地朝这边走来。依着来人的打扮和气势,颜儿推测此人应是亲王——夏侯锋。
颜儿根据出行前所掌握的资料,知道夏侯锋乃如今齐夏国主夏侯天一母同胞的胞弟,时年四十岁。如果没冒出一个私生子,除去安平公主,他应该在血缘上是与夏侯天最亲近的人,本应该是皇位的最佳继承人。
“两位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王爷辛苦,怎敢劳你亲自前来相迎呢?”木霖和皇甫珉也是客套回礼。
颜儿皱眉思忖:齐夏国主竟然派他前来相迎,这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的啊!为安平公主招选驸马原是夏侯天的主意,而他又派夏侯锋前来迎接天龙使臣,这不是在暗示皇帝有意想让夏侯锋与天龙使臣接洽吗?那么其他两方不是落了下风,形势不利了?
颜儿还未来得及进一步细想,却隐隐地听到不远处又有阵阵管弦丝竹之声扬起,所有的人都抬首远观,只见车马缓缓走来,前方仪仗队开路,吹拉弹唱的,好不热闹。仪仗队后一珠钿翠盖的马车紧紧跟随,最后由百名士兵压阵,队伍停下,前方仪仗队向两侧分开让路。
正当颜儿等人在猜测着来人是谁的时候,夏侯锋冷冷笑道:“真是不落人后,来得真够快的。”待马车停下,车门打开,但见一五十岁开外的男子身着一身玄青色锦袍,正被随从扶着从马车上走下。
“两位王爷,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老夫来迟了,还望不要见怪。”
来人踏着红毯大步走来,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双眼炯炯,满脸堆笑着向木霖和皇甫珉作揖,却看见了比他先到一步的夏侯锋,哂笑道:“到底是王爷,手脚比起老夫就是利索呢。”
“呵呵,程太傅你真是高抬本王了,本王这脚还没站稳,还没来得及和两位王爷问一声好,你不就匆匆赶来了吗?年纪一大把,比起本王这手脚也不见笨拙啊!”
原来来人是齐夏国当朝太傅程戬,那应该属******了。
“老夫没有时间在这里和王爷耍嘴皮子,太子妃如今正在宫里候着几位贵客呢!”
程戬说完对着夏侯锋拂了拂袖,方又对木霖和皇甫珉说道:“二位王爷,请随老夫进宫吧,马车已经备好了。”
“太傅先不忙,本王府里已经备好宴席了,还是让两位王爷先去王府沐浴更衣,让本王为他们接风洗尘,然后再进宫也不迟。”
木霖和皇甫珉很是为难地相互对望一眼,身后的颜儿却在想:央城离齐夏帝都还有半日的路程,这两方倒真是心急,竟然赶在皇帝派来的人马前来迎接他们了。如此看来,帝都形势并不乐观,夏侯天纵使还活着却威信已无,那么如今是由谁在把持朝政呢?是那个英名远扬的石相国吗?
“早就听说齐夏民风热情,却没想到当朝太傅和王爷也是这般热情好客,真是让本王受宠若惊啊!”皇甫珉先打着哈哈,眼睛瞄向木霖,心里却在想:这跟着一方走不就得罪另一方嘛,这种不讨好的事情他可不干,要干也要木霖干。
木霖深知皇甫珉的心思,他心里也正在衡量,面上还得笑脸相迎,“是啊,两位这般盛情真是教我们为难啊!”
“哎,木王爷这有何为难的,进宫毕竟没有在我王府自由嘛,再说了,太子妃乃一妇道人家,聊起话来总不及我们男人一边喝酒来得痛快嘛!”
夏侯锋气势凌人,扬臂一挥不将程戬放在眼里。程戬不跟他计较,但也不甘落后,“两位王爷,太子妃可盼着你们很久了。”
“两位,不如这样,此去帝都尚有半日路程,我们一起结伴而行不是更好吗?”木霖道出缓兵之计。
皇甫珉急忙跟着应和道:“是啊,先不在这里耗着了,咱们可以边走边聊。”
夏侯锋和程戬眼看这局面僵持不下,也只好依了木霖。最后,为了不轻易得罪一方,木霖和颜儿上了程戬的马车,皇甫珉上了夏侯锋的马车。
车上颜儿和木霖先是无声静坐,直到木霖确定马车下端无人暗藏后才问道:“颜儿,你有什么想法吗?”
“王爷,为什么齐夏国主没有派人来央城迎接我们?”
“也许是正在来的路上也说不定,只是这二人心急,所以早到了。”
“如果是这样,他们不是没将朝廷中的人放在眼里?”
颜儿再次反问的时候,木霖也感觉到了事情确有蹊跷之处,他思考片刻后道:“你怀疑夏侯天可能出了什么事?”
颜儿点头道:“除非他没派人,如果他派了人,为什么夏侯锋和程戬会不顾圣颜,敢抢先于皇帝派出来的人?这只能说明,他可能已无法临朝了,而现在把握朝政的人,看来还无法震慑住如今暗涌的力量。”
“那么依你之见,夏侯天无法临朝的原因是什么?病情加重?”
“这个应该是可能性之一。”颜儿挑起马车的窗帘,南朝秋景,风光正绮丽,“还有其他可能也不一定,所以,这些人才会如此争着想借助我们的力量。”
被她挑起的窗帘映射进一幕光亮,木霖看着颜儿日渐成熟的脸庞正逐渐褪去青涩,她的美变得越来越内敛沉静。她已开始成熟,分析问题也更冷静了。
“颜儿,我送你的胭脂怎么不用呢?”
颜儿双颊泛红,“我从来都没用过这东西,用着还不习惯呢!”
木霖的好让颜儿对他渐渐放下防备,但是她心底一处总有疑问,其实很多次她都想开口问木霖:“你是不是知道贾嬷嬷已经死了?”可是,就是因为还有这一丝疑问在,所以她无法轻易问出口,而很多迹象也表明,即使她愿意相信木霖,将心中的所有疑问都提出来,木霖也不见得会回答她。
马车一直前行,当木霖再次掀开窗帘的时候,马车外已是夕阳渐沉,铺洒着一地的金光,看这情形好似快到帝都了。
“颜儿,接下来你觉得要如何应付这两位比较好?”木霖也觉得奇怪,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已习惯以这样的口吻去征询颜儿的意见了。
颜儿莞尔道:“这两个人我都不喜欢,不如我们遵从应有的礼仪,还是入住驿馆为妥。”
木霖很满意这个答案,所以,在马车到达帝都之后,木霖先于程戬和夏侯锋开口之前说道:“今日先不劳烦二位了,本王将率一行人等入住驿馆,待明日再入朝面圣。二位意下如何?”
夏侯锋和程戬同时张嘴,看了看对方又同时咂了咂嘴,最后选择噤声,彼此对对方的不满之情尽显脸上。
“两位,来日方长,公主挑选驸马之事还有数日,我等到时再到两位府上一一拜访赔罪。”木霖抱拳,向两人道了歉。
“不敢不敢。两位王爷如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差人来唤。”程戬和夏侯峰总算说出了同样的话。
颜儿看着他们一道离开,然后在驿馆门口忿忿然地甩袖离去,她回身的时候忍不住笑道:“走了这两个,这正主也该来看看我们了吧?”
不管由谁把持朝政,不管他的威信如何,如今一个王爷一个太傅抢了他的先,去迎了使团,那么得知使团已到帝都,他也应该代表朝廷来拜访了。
皇甫珉靠在驿馆大厅的门框上,眼睛瞄着大门,对颜儿说道:“丫头,你看这不来了嘛!”
颜儿回头,木霖的一脚刚刚踏进大厅,听得皇甫珉这一说急忙收回脚步转身。果然,一个青年男子头戴漆纱展角幞头,身着一袭玉色蟒袍,却是齐夏一品官员的着装。
颜儿在回忆,凭着她所掌握的,她不太敢确定来人是不是他……
“下官石俊义向两位王爷负荆请罪来了。”
果然是他!齐夏的当朝宰相居然如此年轻英俊。
石俊义,颜儿来之前并没有查阅到关于他的资料,只知道他少年成名,却不知他成名是在哪年。既为宰相,她心中想象他应该是一幅老气横秋的中老年人模样,端着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她的父亲曾孝全就是这个样子的。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虽然穿着一身官服,却是英俊潇洒,仪表堂堂,举手投足更是难掩他的满腹诗书之才华,极具谦谦君子风范,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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