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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小说: 女记者厉冰冰      作者:六井冰冰

17株玫瑰的花语,是遗弃的爱。

这一睡,就睡到下午四点多,随便弄点面条吃了,跑回报社,已是下午五点。

一见我回来,郑言便说:“快去王社的办公室,他找你。”

敲开王社的门,他正在看明天的报纸大样。见我进来,便喜气洋洋地说:“阿冰,来看看你的大作。”他把大样推给我看,“这样处理你满意吗?”

我看了一眼,一个版的内容,就是我昨晚彻夜未睡写的《如何评说,这场法盲导演的闹剧》,还有评论。“很好,很漂亮。谢谢。”我连声说。

王社示意我坐下来,我坐在他办公桌边的椅子上,听他说。

王社告诉我:“因为法院昨夜被人围攻事件,今天早上县委县政府召开了维稳工作会议。书记在会上提出要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法院有错,要严肃处理相关人员;如果法院没错,公安机关要严惩冲击执法机关者。”

我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王社说:“县委书记在会上希望我们报社及时报道此事,我当时就打电话找郑言安排此事,他却告诉我,你昨晚采访已经写好了稿子。”

我说:“是的,我今天早上把稿交到稿库才回家的。”

王社说:“我立即打电话叫电脑室的人把你写的稿件打印了十多份,送到县委会议室。书记看后表扬了我们报社。”

我笑:“真的?”

王社说:“当然是真的。书记说,我们的报道及时快捷,而且采访客观公正,叫我们马上排版,明天见报。”

我喜滋滋地说:“谢谢王社。”

他说:“我也要谢谢你,在这关键的时刻,你为我们报社立了功。明年的办报经费,我可以申请多些预算了。”

当时的县市级报社,人员的工资和办公经费,由政府解决,报社的广告收入,按一定的比例提交给政府,报社与政府之间的关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县委书记的肯定,对于报社来说当然是好消息,怪不得王社这么开心。接着他说:“法院院长看了你写的稿子后,叫我代他先口头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我笑:“院长一定是想请你吃饭,叫上我只是幌子。”

王社大笑:“确实也说请我。到时叫上郑言和冯社吧。”我说好的,就退出王社的办公室。

回到新闻部,我喜形于色,连搞卫生的媚姨都看出我心情特别好,说:“厉记者一定是有喜事。”

我心情大好,把手袋里装的小零食拿出来与她分享:现在,她就是我的知音,因为她懂得我的喜悦,而且真诚地与我分享喜悦。

有时候,女人就是这么简单,只因为你说了一句她喜欢听的话,她便视你如知己。可惜,就是这么肤浅的道理,也有很多人不懂,好好的知己她不当,非要当那黑脸的刺猬惹人烦。

第二天晚上,法院果然请我们吃饭。除了正副院长外,还有一位民庭的庭长和研究室的主任赖小宁。我们这边是王社、冯社、郑言、我。

席间,院长再三对我们报社表示感谢,并带头敬酒。王社是一个喝了一点酒就醉的人,而我,在当天也被任命为“党组成员”。在广东话中,“党组”与“挡酒”是谐音。

既然是党组(挡酒)成员,要喝酒也只能当仁不让了,再加上我本是一个干脆磊落的人,不喜欢拿着酒杯推辞,有人敬酒自然是一饮而尽。平生第一次,我喝醉了。

喝得差不多时,我才发觉,将醉欲醉的感觉,是如此地兴奋和开心。很多话想说,很多事想做,就连平时看着有点怕的冯社,我都觉得异常亲切。

饭后,法院的车把我们送回报社楼下,因为有点晕,我表示先回报社喝杯茶醒醒酒再走。郑言看我走路不稳,便扶我上楼。

回到办公室,李东在加班。看到我们几个人一起回来,他好像有点意外。不过我没顾得上理会他,只管坐下来,稍为清醒后去倒茶。

在当时的我看来,与领导外出应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李东看在眼中,却是羡慕妒忌恨,因为我与领导的同进同出,让他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位,但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自我感觉良好,一旦发现原本他认定的不如他的人混得更加好,他的心理便极端不平衡,将人家当成他的假想敌。

明目张胆的敌人,你自然可以防患于未然,而“潜伏”在一边悄无声息的伙伴,你却丝毫不会有提防之心。所以,打倒你的人,往往都不是实力雄厚的对手,而是你身边的“老熟人”。

也唯有你身边的老熟人,才可以掌握你的一些特别事情,就算事情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料,他也有本事加工成一盘让你无法消化的菜。

这盘菜不一定有营养,但一定色彩斑斓。

天气渐渐冷了,人们开始穿毛衣。我的冬天衣服本来不多,因此我依然穿依娜发的黑色小西装。这种小西装,很适合办公室的人穿,根本没人知道是厂服。

某天早上,我很早就到了办公室,搞卫生的媚姨在帮我抹桌子,我便与她闲聊了一会。

媚姨说:“厉记者,你每件衣服看上去都挺好看的。”我心里暗喜,因为我是一个重质不重量的人,我的衣服虽然不多,但能够穿出来的,都是经我精心挑选的,不算太差。

不过嘴巴上,我依然表示谦虚:“其实这件衣服是以前在依娜发的厂服,不用钱的。”

媚姨咦地一声,说:“你真在依娜做过?”

我说是呀,媚姨欲言又止:“怪不得……”

我说:“怎么了?”

她说:“前几天,李记者说你以前在依娜做过的……”

我说:“是呀,这不算秘密了。”

媚姨说:“有件事,我告诉你,你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我心里一沉,强作镇定地说:“好的,你说吧,什么事?”

媚姨说:“那天你不在办公室,李记者说,你以前在依娜做的时候,与老板打得火热,来到报社,经常与领导一起出去喝酒,傍着男人往上爬。”

我呆了,想不到李东这么厉害,连我在依娜的事都打听了。我不动声息地说:“你信吗?”

媚姨讨好地说:“我当然不信,如果我信就不会告诉你了。”

我笑笑,不再说这个话题。当然,我也不会质问李东。

如果我质问他,他当然不会承认,反而会追问信息的来源。我没有必要为了一时之气,而惹出更大的麻烦。

谣言止于智者,我也许不算是智者,但我起码知道,口诛笔伐与秋后算账从来不是止谣的最好办法,最好的方法,是对其置之不理,漠然视之。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春节也越来越近。南方的天气就是这么奇怪,春节少见春的气息,反而像隆冬。

春节将至,报社所有的人都很忙,除了在新闻方面配合部门单位搞年终总结和慰问外,还要准备贺年广告。贺年广告是报社的重头戏,一年的广告收入,起码有二成左右来自贺年广告。

商业的贺年广告,自然有广告部的人操作;记者要面对的,是部门单位的贺年广告。一般来说,记者辛苦跑线一年,部门单位也会给点面子,报社每年的贺年广告虽然做得不如电视台,但搞几十个版还是没问题的。

贺年广告大战正式打响后,采访部的人迅速行动起来了,打电话的打电话,出去找人的出去找人,唯有我坐在办公室里,愁眉苦脸。

目前,我跑线的部门有四个:妇联、公安局、检察院和法院。这几个部门,虽然都是容易出新闻的地方,但却很难捞油水,比如妇联,

本身就是清水衙门,完全靠财政吃饭;公检法的小金库虽然大得很,可是想从中捞点好处,估计也挺难。

你想想,这些部门都习惯了吃别人的喝别人的,几时请别人吃过饭?就好像一个吝啬的土老财,他一直习惯了占别人的便宜,谁想从他身上捞点好处,岂能是容易的事。

当天下午,李东兴冲冲地跑回来,向郑言报喜:“劳动局打算做一个版的贺年广告,收费8000元。”

“教育局呢,打算做多少?”郑言问。教育局是李东一直在跟的部门,郑言对此是抱有相当大的希望的,如果整个部门的任务完成得好,他这个采访部主任也脸上有光。

李东犹豫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教育局的办公室主任说,局长认为年底开支特别大,要尽量节省开支,因此没有这项广告预算。”郑言听罢有点失望,问我:“阿冰,你的部门跟得怎样?”

我硬着头皮说:“我明天再复你。”

唉,就算多为难,明天我也要顶硬上了,不管行不行,我都得一一找几个部门说说,就看人家给不给我这个面子了。

晚上与阿美约了在外面吃饭,因为阿美说介绍男朋友给我认识。我因为贺年广告的事压在心上,根本不想出去,可是阿美说:“有什么事我们帮你想办法,出来吧出来吧。”

我只好出去,与他们一起吃水库鱼。

说是水库鱼,其实是水库鱼火锅。几斤重的大水库鱼收拾干净后,放在一个大大的平底锅里,加上酸菜辣椒姜片蒜苗等作料,用木炭在平底锅下面烤。那水库鱼受热不停地动,食客见哪块熟就用筷子夹哪块吃。其中的乐趣,在于边煮边吃。

这是当时比较流行的水库鱼吃法,据说这样的鱼吃起来味道比较鲜美。但我不喜欢,感觉有些残忍。我喜欢让鱼充分地煮熟,然后连汁带肉地吃。我喜欢味道浓郁的食物。

所以我从来不吃白切鸡。作为广东人,我是一个异端。

我想,我之所以不喜欢清淡的白切鸡,与我小时候的成长环境有关。那时候我常吃头菜,因此习惯了头菜那偏咸的味道。也就是说,我虽然讨厌头菜,但自小吃头菜的这段经历,却影响了我长大后对食物的喜恶。

不管你承不承认,小时候的因,长大后就会成为果,就算你后来混得人模狗样锦衣玉食,但你的行为处事方式,仍会不知不觉地烙上少年时代的印记。

阿美的男友强哥是教育局办公室的副主任,说是副主任,其实就是局长的秘书,平时为局长写会议发言稿,以及拟订下发文件之类的。据说正主任快退休了,那个位子迟早是强哥的。

看着阿美与强哥时而眉目传情、时而大快朵颐的样子,我很羡慕她。她有一个可以当靠山的爸爸,有一份稳定无忧的工作,现在又有一个前途无量的男朋友……命运女神特别眷顾她。

我拥有什么?我与她的差距,何止十万九千里。我满腹心事,低头不语。

阿美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便问:“阿冰你怎么了?”

我说了贺年广告的事。阿美问强哥:“你能不能帮下阿冰?”

我忙说:“你们教育局已经有同事问过了,办公室的另一位主任说,局长不打算做贺年广告。”

阿美不以为然地说:“没所谓的,强哥,你帮阿美再问下局长。”我疑惑不解:“但那个主任已经回绝过我的同事了,强哥再问不好吧?”

阿美压低声音说:“那个主任年纪一把不会做人,局长看他快退休了才没撤他,他说话没什么分量,但强哥不一样。”

我半信半疑地说:“这样行不行的?会不会引起矛盾?”

阿美拍拍我的手:“没关系的,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就让强哥帮你问下嘛。”我只好点点头,心里好像有了希望,但似乎又隐隐觉得不妥,哪里不妥,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天上午,与公检法分别联系说了贺年广告的事,没有找妇联,因为知道不可能。临下班时,接到强哥的电话。

强哥说:“我问过局长了,局长说没问题,叫你下午带广告的规格和收费标准过来与我先谈,然后再由他定。”

我喜出望外:“太好了!”

放下电话,我心里还是有点不安,把这件事悄悄与郑言说了。郑言说:“没所谓呀,李东做不成教育局的广告,你通过朋友做成了,对报社是件好事。”

我怀疑地说:“真的没事?”郑言说:“真的没事,我下午与李东说说。”

下午,我上班时直接到教育局找强哥。强哥很爽快,初步打算做一个版的贺年广告。他悄悄与我说:“局长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局长一点头,我就通知你拿发票过来叫计财股转账。”

计财股股长,就是阿美的爸爸。想不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我连声道谢,欢天喜地地与他道别。

哪料,当我回到报社的时候,李东已经摆开了架势等我回来开战了。这场战争,把他积压多时的能量都爆发了出来,因此杀伤力极强。

因为心情大好,我踏进办公室的时候,是脸上带笑的,但李东的一句迎面怒喝瓦解了我的笑容。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他脸上的表情,他的声音已如巨雷般响起:“厉冰冰,你为什么跑到教育局踩我的线?”

他连名带姓地叫我,显然是为了增加质问的力度。他的目的达到了,我真的胆战心惊。

所谓的踩线,与记者的跑线有关。在记者这个行业中,记者所跑的线,相当于农民的自留地,各人耕各人的地,一般情况下互不踩踏,不然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有时候,因为跑线记者也有广告攻关的任务,如果广告让别的人抢去了,也视为踩线。当然,我找教育局的行为不算是踩线,因为我是在对方明确表示了拒绝的前提下才找人问的。

因此我连忙解释:“我没有故意踩你的线,是我有同学在教育局那边,帮我……”

不等我说完,李东便怒不可遏地打断我:“说得好听,人家打下来的江山你去抢?

我辩解道:“昨天你不是与郑主任说,教育局已经拒绝你了,所以昨晚我与同学吃饭时,偶然说起来,同学帮我问局长……”

李东冷笑:切!你厉冰冰特别厉害,别人做不了的事你都做得到,

就你能!行了吧?人家的线你要踩,人家的佬,你也要勾!”

我的泪水,已经不由分说地涌了出来。他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当着我的面攻击我与方生之间的事了。

郑言见势不妙,冲到李东面前劝说:“这件事阿冰也问过我了,当时是因为你没接下这个广告,我才让阿冰找朋友的。”

李东气恨恨地说:“你别为她说好话了,她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她一直不安好心!”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巴巴地站在那里,泪水不断地汹涌而出。人家说理屈词穷,如果遇上不讲理的主,就算你有理也会词穷。

郑言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李东这样好不好?教育局的广告,算是你们两个一起做的,任务一人一半,广告提成也一人一半。”

我走到自己的位子里坐下,擦干了泪水,表示同意郑言的建议。但是,李东不愿意,他梗着脖子说:“这件事没完,我要向教育局问个清楚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在他看来,他做不了的广告,我却做成了,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

他背负不起这个耻辱,所以要找个人来分担。

我不知道他将会找谁论理,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让别人占便宜的人,殊不知堵死了别人的路,他自己也无路可走。

李东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郑言尴尬地对我说:“这个人怎么这样?闹起来有什么好处?”

办公室的梁平生与黄占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习惯了当配角,不管多么精彩的戏,永远不说台词;唯有安伯,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也不知道这个恶人是指我,还是指李东,抑或指教育局的人。也有可能是谁都不指,纯属借题发挥。谁知道呢,中国的语言是如此博大精深,怎么理解都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释。

临下班时,李东回来了,满腹心事,坐在位子上闷声不响。郑言问他:“教育局的事怎样了?定下来没有?”

李东悻悻地说:“我找了他们的主任,再找了局长,竟然又说不做了。他妈的,一时一个样。”

郑言没好气地说:“我已经叫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让阿冰找熟人搞定,现在你回头找人,当然是搞坏了事!”

李东犹自分辨:“如果他们决定了做这个广告,谁找不是找?关键是人家局长愿不愿意做。”

郑言怒气顿生:“关键是你找的人在局长面前根本说不上话!”眼见一向温和的郑言都生了气,李东终于不敢吱声。

一直静观其变的安伯,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人心难测啊!”没有人搭话,此话貌似为这场争端下了结论。李东最终尝到了因为争强好胜而种下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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