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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小说: 女记者厉冰冰      作者:六井冰冰

不管你演练过多少场,在婚外恋这场火灾中,谁也不会永远是成功的消防员。

第二天一上班,我与黄占被郑社叫到他的办公室。

郑社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指指旁边的黑皮沙发示意我们坐下来,然后说:“怎么样?两位新官上任,准备了几把火?”

权力真是男人最好的化妆品,我们以前与他朝夕相处不觉得他有何过人之处,如今仅仅搬离了我们的办公室两周,这个人便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和气场,令我不由自主地心生惧意。

我与黄占互相对视一下,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你们一个是主任,一个是副主任,我希望你们互相合作,把时政新闻和社会新闻搞上去,时政新闻要做到县委县府满意,社会新闻要做到让老百姓满意。”

我心中完全没有底,突然之间让我担任这样一个角色,我有点心虚。

郑社说:“在县委机关报,一个有能力的记者,必须要靠职位来体现自己的能力。在一些报业集团,会实行首席记者制度,但在这里是不可能的,因此你们学会管人是当务之急。希望你们两位适应新环境,在自己进步的同时,带动大家进步。”

黄占说:郑社,你是新闻采访部的老主任了,你要时时指点我们,扶我们一把。”

郑社点头:“这个自然。你们做得好,我就省心了。”

我想了想,大着胆子说:“郑社,不如我们把采访部的八个人分成两组,一组专攻时政新闻,一组专攻社会新闻,这样各有侧重,更便于我们分头管理。”

郑社的眼睛亮了:“对!我在很久以前也曾有过这个想法,但当时记者不多,操作起来不容易,现在正是合适的时机。你们两个回去商量一下,各自物色自己的成员,按照老中青搭配的形式分组,最好能让大家都满意。”

我与黄占领命而去。我心里有点犯愁:像李东这样的刺头,如果放在我的组里,我能调动他吗?

真是怕鬼偏遇鬼敲门,一进办公室,李东便大大咧咧地朝我们嚷:“两位大主任,我找不到采访的题材,你们快安排我去采访吧。”

黄占瞪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你不怕饿死,就慢慢等排工。”

李东掩饰地假笑:“咳,这个新主任真官僚,不体察民意,不满足群众需求。”

黄占比他笑得还灿烂,半真半假地说:“你再不出去采访,版面填不满,社长找我算账,我就把你供出来。”

李东只好叹气:“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黄占走过去,笑着轻轻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何止压死你,还会打死你。”两人都笑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黄占此举,真是不动声色地化解李东的酸招于无形。

明知对方眼红妒忌恨,明知对方故意找碴,他却偏偏装作不知道,不正面应对,反而顺势而上,貌似亲昵地用肢体语言将对方的挑衅化解于无形。

这一招,虽不是独门秘诀,但胜在实用。我将它暗暗地记在大脑的硬盘里,以备不时之需。

我与黄占跑到阅览室,讨论如何分组的问题。“为公平起见,我们应该把条件差不多的人结成一对,我们两人轮流从中挑选,这样实力相差就不会太大。”黄占说。

我点头表示同意。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合作,我希望双方能够合作愉快。第一次往往决定未来的很多次,如果这个基调定得不好,将来想上演和谐号便有点难度。

两位老报人安伯与梁平生是一对,小良和李东是一对,最后新来的黄苗与卢有财是一对。

“你先挑吧。”黄占对我说。

我在安伯与梁平生之间,挑选了安伯。虽然安伯有点小肚鸡肠,但待人热心,比较讲求公平公正,让他做社会新闻比较适合。

轮到黄占挑第二对了。在小良与李东之间,黄占挑了小良,他平时与小良私交甚密,这是没有悬念的选择。

第三对,在黄苗与卢有财之间,我挑了黄苗。黄苗是女孩子,跑社会新闻天生有优势,比如在街头采访狗打架,如果一个大男人跑来问你狗为什么打架,你可能没兴趣理他,但如果有个小姑娘笑嘻嘻地问你:“大哥,这俩黄狗为什么打架啊?”估计你会热情地给她介绍狗打架背后的故事。

这就是性别优势。女记者跑社会新闻,在面对采访对象时,其亲和力和信任度,要比男记者高得多。

对于这个分配方案,我与黄占都非常满意。私下里,我认为黄占很有领袖的风范,他虽然率先提出了分配的方案,但在分配的过程中,在三对人中他仅有一次选择的机会,而把两次机会给了我。

也就是说,在这个分配方案中,我是占了便宜的。但他自己提都不提此事,好像全无觉察。此事令我对他刮目相看,原来只知道他与领导打交道有一套,现在看来他本人就有当领导的资质:一个愿意暗暗地成全合作伙伴的人,其人格魅力是无可匹敌的。

然而,上任的第一天,对我来说却并非愉快的回忆。

相对长长的一生来说,这一天发生的事,或者不能称之为毕生难忘,但在当时,却令我痛彻心扉。

那天,临下班时,接到周永的电话。他说:“下班我来接你,有事想问你。”

我感觉他语气不像往日亲昵,反而透着隐隐的寒意,不由得追问:“什么事?现在说吧。”

他没好气地说:“一会见面再说吧。”放了电话。

我心里有点不快,他从没有用过这种语气对我说话。而且,说心里话,我非常在意别人对我说话的语气,或许是小时候让我妈吆喝怕了,我对向我吆喝的人非常反感,觉得这是不尊重我的表现。

5点半一到,我便往楼下奔,看到周永的车已经在等我了。他一向准时,我禁不住表扬他:“这孩子真乖。”

他默不作声,发动,加油,把车开出县府大院。

直到驶上附近农村的乡道,他才把车靠近路边,停了下来。脸色凝重,不看我。

我不知道他为何不开心,但看窗外乡道两边的油菜花正热热闹闹地开着,我的心情完全被感染,摸摸他的脸:“我们到田间走一走吧,边走边说话。”

他却厌恶地一下推开我的手,像拍打一只苍蝇。

我的手呆在半空,收不回来。

自小,我跟着我妈卖头菜,虽然卑微,但从没有被人像苍蝇那样拍打的经历。而且,他对我一直关怀备至,像对女王一样宠我,突然间他没有预告地转换了我的角色,我接受不了这样的剧情发展。

委屈,羞愧,令我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咬着嘴唇,硬着身子坐在那里。

终于,他冷冷地说:“你与依娜制衣厂的方依是什么关系?”方依是方生的名字,我从没有直接叫过方生的名字,当我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时,说不出的怪异。

我有点心虚,但还是说:“他是我以前的老板,非常欣赏我。”

“欣赏?”他说,“恐怕不只是欣赏这么简单吧?”

我脸上发烧,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那你以为有多复杂?”

他大声说:“如果只是欣赏,他会为了让你进报社,特意找社长?现在你才来报社三年,便升为副主任,背后没有他的功劳?”

我震惊地看着他:自始至终,我参加竞争上岗的事你是最清楚的,你说这种话简直是侮辱我!”

他指着我说:“如果你不做这样的事出来,别人又岂能侮辱你?告诉你,你这个事就是从你报社传出去的,现在整个县府大院都在传,我爸听到这些事后,气得要命,中午饭也没吃,叫我不要再找你了!”我看着他,冷静地问:“那你呢?”

他气冲冲地说:“我也接受不了!以前你在依娜做,我一直不敢追你,也是担心私人企业品流复杂,想不到你仅在那里呆了不到一年,便闹出这种事!”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他拉开另一边的车门,冲过来大声质问我:“难道我说错你了?还给一张臭脸我看!”

我看着他,冷冷地说:“周先生,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请别这么大声对我说话。”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怕我再不走,会当着他的面流泪。

倔强的女人宁愿让他看到自己流血,也不要让他看见自己流泪。一流泪,便意味着你在屈服,你在认错,最终全盘输光。

男人不懂这个,他们只怪这个女人不珍惜,不挽回,不讲道理,无法沟通,总之一切的过错都在这女人身上。

因此太倔强的女人与太有原则的男人,都经营不好爱情。但他们心中对于爱情的执著,却往往无人企及。所以,我注定了要失恋,梁山伯注定了要吐血而亡。

乡道两边的油菜花,暮色中依然灿烂。我心中暗暗叹息,浪费了这么好的景致。

他的车没有追上来。我也没有回头看他。

没有回头看,不表示我真的不想他追来。只要他追上来,抱着我,对我说:“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发火,我只是紧张你。”那么,我会流着泪,向他认错。可惜他没有。

很多分手,都是女人在半真半假中提出来的,有时候是为了撒娇,有时候是为了得到重视,更多的时候,只是泄愤,如果得不到男人的善意响应,就会变成真的分手。

想不到来时他才开了几分钟的路,我却走了整整一个小时。在前半个小时,我还在心存侥幸:只要他追上来,我立即认错,可是他没有;在后半个小时,我想:只要他追上来,我给他一次机会,他也没有。

回到家,我死心了。好吧,就这样结束吧。

这个世上的男人,不外有两种,一种是爱我的,一种是不爱我的。既然你能够在与我大吵一场后让我孤独地离去,丝毫不关心我死活,你就不可能是爱我的了。不爱我的男人,与我何干?

我就像一个立场坚定的革命者,方向一确定,浑身便恢复了力量,而失恋,不过是长征途中的小战役。

回到家中,我妈在用包菜做泡菜,几个大瓦罐都盛得满满的。见我回来,她向我请教:“阿冰,如果你买泡菜,你会买用红辣椒泡的还是用青辣椒泡的?”

我说:“我不会买这些东西。”

我妈坚持说:“如果你买呢?”

迫于无奈,我只好说:“那我买青色辣椒泡的。”

我妈问:“为什么?”

我说:“我觉得红辣椒很辣,青辣椒没有那么辣。”

我妈眼前一亮:“对,应该是这样,用青辣椒会更受本地人欢迎,既有开胃的辣味,但又不至于吓跑家庭主妇。”

我说:“喂,我说的算不了准的,我根本不吃泡菜。”

我妈笑滋滋地说:“喜欢吃泡菜的都是与你差不多的城里年轻女人,按你说的来做,没错。”

我心里暗叹,可惜了像我妈这等人才,竟然要沦落到卖头菜,真是上天不公。猛然想起自己没有吃饭,便问:“妈,还有没有饭?”她说:“你不是出去吃了吗?为何这么晚还没有吃饭?”

我淡淡地说:“没出去,在报社加班到现在才回来。”

我妈“哦”了一声,说:“只有一碗剩饭,没有菜了。不如我加些开水煮成粥,炒些新做的泡菜给你吃?”

我惨遭失恋的打击,又长途跋涉一个小时,饥不择食,表示同意。不足10分钟,我妈把粥和炒好的泡菜端上小桌,像殷勤的店小二般招呼我吃。

我尝了口,哇哇大叫:“妈,这个泡菜很好吃,又辣又香!”

我妈自豪地说:“这个当然了,其实我做东西一直很好吃,酸豆角更好吃,只是你一直不肯品尝。”

我真心实意地说:“妈,下次你再做酸豆角,我一定试一下。”心中不无酸楚地想,一场失恋,让我品尝了我妈泡制酸菜的手艺,融洽了母女感情,这算不算是周永最后为我做出的贡献?

临睡前,周永竟然打电话来了。

“是我。”他在电话那边说,声音生分,像是与我有十多年没见了,现在要寒暄有点不好意思。

我冷冷地说:“有什么事?”

他说:“我想你……你走了我一直坐在车上,现在刚回到家,饭也没吃。”

我心里一软,说:“你真蠢,为什么不回去?你把我骂跑了,不就是想早些回去吗?”

他可怜巴巴地说:“我没有想把你骂跑,我只是难过,家里人让我不要与你再联系,我不舍得你,又生气……”

我叹气:“你爸说的那些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周永说:“听说是你们报社有个男记者,有个死党在农业局,不知道怎样就传到我爸那里去了。”

是李东!我暗自伤神。这个人,我与他一起进入报社,从没有冒犯过他,但他自始至终在背后说是道非。

难道,他非要让周围人让定我是靠邪门歪道上位,才能印证他的实力?

事已至此,我只好向周永说老实话:“我确实曾经与方生好过,但那只是数月间的事,在与你开始之前,我与他已经结束了。而且,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易,我在报社的这份工作,是我经过正规的考试得到的。”

那边死一般的寂静,半晌,才听到周永问:“那是真的了?”我说:“是。”

他突然哽着声音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别人眼红你才这样诽镑你?你为什么告诉我这是真的?”

我听到他的哭声,百味齐生,涩声说:“我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你,是想让你明白我只爱你一个,我与他在一起根本只是一时的行差踏错。

他哭着说:“一时的错也是错。你为什么要犯这样的错?”

我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我在依娜的时候不敢追我,当时就是担心私营企业的人品流复杂,因此忍不住说:“我当时本不用犯这样的错的,是你当时嫌我是打工妹地位低不找我,你若早点找我,我就不会犯这样的错。”

他大声说:“你自己犯的错却赖到我头上!你是什么人?”估计是生气至极,连哭也顾不得了,可是从电话里还听到粗重的呼吸声,估计在抽泣。

我冷冷地说:“既然你无法接受,那就算了吧,不要再找我了。”他犹自在大声说:“你做就做了,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决绝地放了电话,拔了电话线。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已判定我有罪,所有的辩解,只是顽抗抵赖,最后的结果,不外是押送刑场。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我主动英勇就义。

对于这种执著而较真的男人来说,如果你否认,他会认定你在欺骗他;如果你承认,他会怪你告诉他真相。总之他既接受不了真相,又要苦苦追寻真相,其结果不但是要别人死,他自己也没打算好好地活。

他要自作践,我管不了他,但我自己,却必须要爱惜自己。如果自己都不疼爱自己,这个世界还会有谁会真正心疼你?

第二天很早便醒来了,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心里隐隐作痛。在床上静躺片刻,迅速振作精神,起床换衣,刷牙洗脸。以前,周永常过来接我,然后一起到外面吃了早餐送我去上班。如今他不来接我了,我照样得上班,照样要吃早餐。

吃完早餐到办公室,想起春耕已经开始,于是做了一个策划,让几位记者每人跑两个镇,了解当地的特色种养,做一组“在希望的田野上”的综合报道。

我们这里是农业大县,这样的报道紧扣季节,相信会受到镇政府和读者的关注。而且,我希望大家都养成深入基层采访的习惯,不要整天呆在办公室里抄材料。

安伯与黄苗爽快地领了任务,唯有李东,我在分配任务的时候,他眼睛也不抬一下,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我说的事与他无关。

我强忍怒火,抬高声调对大家说:“这组稿件明天排版,大家要准时交稿。”

这时候,李东才慢腾腾地说:“如果明天写不好怎么办?”

我微笑着说:“如果你明天写不好,那就让报纸开天窗好了。”说完也不看他,打电话叫司机准备开车送人下乡。

我的镇定自若,反而让李东紧张起来,估计是预感到后果严重,他不敢扮深沉了,马上说:“等会也让司机送我一程,不然我今天赶不及下乡采访。”

黄苗趁机打击他:“自己有车都舍不得用来下乡采访,买来有什么用?”李东嘿嘿地笑:“我又不傻,为什么要开车下乡采访,当然是用公家的车。”

我们报社只有一辆采访车,一般由司机把记者送到采访的乡镇后,司机便可以回来,乡镇办公室的人员会负责记者在当地的交通和吃饭,采访完后再派车送回来。有时候如果下乡的人多,也可以通过王社从县委办的车队调配司机和车辆过来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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