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春欲满楼
走进白虎殿,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烛光微闪的殿内,一个人影伫立桌前,英挺的眉毛微扬入鬓,孤傲的嘴角轻轻扬起,目光注视着桌上的那一叠暗红色的折子,沉静,入画。
“雨瞳参见皇上。”
雨瞳弱弱地行了下礼,那佑樘一听却抬起头来,深情微笑,手轻召道:“以后我们二人时,莫要行这些礼。来,过来朕身边。”
雨瞳迟疑一下,缓缓地起身走到他身边,他却径直伸出手来,一把牵过她的细腰,将她搂进自己一侧的臂弯内,迷离地一笑,在她的脸庞上啄了一下,用似有似无的声音道:“见不到沐雨瞳,朕心神不宁”
“皇上”雨瞳一阵娇嗔,脸色通红。
“来。”佑樘搂过她,将她安置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一本书,轻声问道:“这是朕最近在读的书,你可读过?”
雨瞳定神一看,《神灭论》,这是南北朝时期着名的思想家范缜的代表作,自己在大学的时候曾经翻阅过。
“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幜坠入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粪溷之侧”
佑樘淡淡地念着,似在思索,忽抬头,望着雨瞳,淡淡道:“范缜说,世间没有因果,人的命运就像是树上的花朵,随风飘落,所有的富贵贫贱都只是偶然的际遇。你怎么想?”
侧脸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一丝莫名的伤感,忽然无语。
佑樘微叹,紧拥住那娇小身体,将下巴轻轻搁在她额头上,过了许久才缓缓念出话来:
“朕这些日很困惑。”
“皇上为何要困惑?”雨瞳一蹙眉,将脸又贴进了一些。
佑樘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窗外,声音低闷压抑:
“朕倾尽全力治理这个国家,虽不图天下人称颂,却自觉没有做过逆天意违民心之事,然而朕这些日子,在清理余党之时,发现其中不乏忠良之后、栋梁之才,这些人,为何这般恨朕?难道朕做得还不够好?朕这个皇帝不够格?”
“皇上”心中一软,失口叫来,却被他冷笑打断:
“若是有因果,那么朕倾心地付出,为何会得到这般结果?”
他冷峻地钩住薄唇,深邃的眼眸精光毕露,像是充满了愤恨与不满,那眼底,却也透着一股无奈和困惑。
雨瞳不由得坐直身体,道:“皇上日理万机,勤于朝政,大明朝四海升平,万国朝圣。那夜朔王之流,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根本不值一提”
“罢了。”佑樘轻叹,“沐雨瞳,你怎么也学会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词”
雨瞳见他不屑,心中一急,刷一下从他怀中站了起来,跪下高声念道:“雨瞳从不说假话,雨瞳每一句话都出自铮铮赤心。皇上,请你相信雨瞳。”
佑樘一惊,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将她从地上扶起,又重新搂入怀中,在她的唇边一吻,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呢喃道:“你说过,朕因为谁也不信,所以才孤独,现在朕信你!天底下,朕只信沐雨瞳一人!所以,朕不再孤独,所以,沐雨瞳,你永远不能欺骗朕,你可明白否?”
他的信誓旦旦,明明是很温存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有些刺耳,猛然间,不知是肌肤还是内脏,油生一股冷汗,开始弥漫全身。
若是他知道自己来自未来的世界,他会作何反应?他还会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吗?
想到这儿,不由得脑子嗡嗡作响,思绪大乱,用尽心力,才稍稍平息下来,吞了口口水,生硬地“嗯”了一声。
佑樘轻拂过她额头上挂落的几缕青丝,忽然伤感道:“这些日子,云贵一带地震频发,人员死伤无数,如此灾祸,朕能做的事却很少很少虽然每个人都在朕面前高呼万岁,但朕也一直在怀疑,这大明朝真能千秋万代吗?”
他的一声轻叹,让雨瞳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大明朝肯定是不能千秋万代了,但雨瞳又如何开得了口,忍心告诉他这一切呢。
地震,这只是天灾,莫说是这古代,就是在现代21世纪,也是大难题,又怎么怪得了他呢。
她望了那张俊美的脸庞上透过的一丝疲倦,心中更是难受得很,现实的无措忽然摆在面前:
大明朝不但不能千秋万代,而且,眼前这位英武的皇帝,自己挚爱的男人,也会36岁那年魂归天国。
这难道也是因果?
这一切,这一切,会不会太残忍了!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早夺走如此完美的男人?为什么,上天将她召唤至此,与他相爱,却要眼睁睁地看他离去。
想到这儿,那份恐惧无法言表,再也不敢往下想去,眼眶一红,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把抱紧佑樘,轻声唤道:
“时间就像一点一点连起来的线,每个人都在属于他的点上,静静地守候属于他的那份因果。皇上,你就是雨瞳的因,也是雨瞳的果。雨瞳是为你而来,请皇上相信雨瞳的因果,相信上天的安排”
说完,轻轻地扬起头,迎上他那色淡如水的嘴唇,认真地,执着地,任性地,一点一点拨开,将满腔的深情,一点一点透过敏感的神经传达。
情绪缓缓地升温,情感慢慢地被点燃。两个滚烫的身体,在这一刻,愈靠愈紧,肌肤几乎融为一体,每一个细胞都想冲破皮肤,瞬间释放能量。
轻轻抱起她纤细的身体,缓行到一侧的龙榻边,渐渐倒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体内不知何时,孕育了千般的燥热之意,从滚烫的肌肤中传出,像电流般流入对方的毛孔,让身体不住地颤抖、麻醉。
他迷醉着双眼,嘴唇像雨点般落在雨瞳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上,细腻的手指却已不经意地透入她薄如蝉翼的纱衣,一层一层,一点一点,将她的防线攻破。
“雨瞳我想要你”
“朕”已改口为“我”,因心已毫无保留地交给了怀中的女子。此刻,天下也罢,皇业也罢,再重,也重不过她的温柔乡,那一片香软之地,是他要征服的领地,是他想要给她的欢愉和爱意。
“嗯”火烧火燎的喉咙里滚出了这字,极尽****。
雨瞳早已意乱神迷,不知哪来的气力,配合着他那销魂的呼唤,将身体迎合着他,让那双大手更加地顺畅无阻,让带着电流的指尖,触碰着身体的每一部分每触一下,便惊起周身的涟渏,让她忍不住低声****。
****的肌肤,湿润的呼吸,让情感再度地升温,空气中迷漫着令人脸红心跳的****,仿佛连风都是害羞的身躯强而有力,坚挺与霸道配合着律动,时而猛烈,时而温柔,让她的身体如被抛入云霄般,轻盈起伏,断肠销魂。
她已经****,****得不顾一切想要把自己献给这个男人。曾经的自己,固守着婚前无性的原则,但此刻,雨瞳却从未如此感谢过自己的坚持,以至于将清白之身献于这个完美的男人。
只要他要,自己就像是那壶留了千年的圣水,可以义无反顾地,温顺连绵地,流进他的咽喉,流进他的身体,流进他的细胞,与他合为一体,成为他的一部分。
夜色愈浓,白虎殿中烛火浪漫,软香低吟缭绕。
守在门外的李广听得真切,也不由得脸红心赤。
“公公。”一边的宫女早已红到了脖子根,但还是忍不住唤道,“皇上这是要留宿白虎殿吗,但恐不合规矩,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
李广狠狠瞪了一眼多嘴的宫女,“多嘴的奴才,规矩那也是皇上定的,你忘记这宫里谁是大主子了吗?”
宫女听毕,连忙收了声,李广冷道:“都退下吧,我守着就是了。”
宫女们退了下去,李广却是神色严肃起来。
虽然呵斥于她,但她说得没错。
历朝历代,皇帝的一言一行必要入册记录,在哪儿,和谁在一起,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要一一记录。
今夜与这沐雨瞳的情况,恐是入不了格,上不了堂面了。
想到这儿,眉头更是紧锁。
自从圣上恋上了这沐雨瞳,不合规矩的事实在是多了些。
再这么下去,恐是要出乱子的。
殿中,硕大的炭火炉子,噼噼啪啪地冒着轻响,也使屋子中充满了暖意。
榻上两个相拥的人儿,已从惊涛骇浪中沉静了下来,却越发温情,舍不得分开。
朱佑樘轻吻着雨瞳微湿的发梢,怜爱地抚去她额头的汗水,目光轻柔地落在那对薄如水雾的眸子,回味起方才的甜蜜****,心又痒了起来,忍不住轻轻哼了句。
“真是一刻也舍不得将你放开”
而此刻的雨瞳,羞得满脸通红。
平生这一回,才知道做女人的好处。
听他这话,更是眸光流转,红晕轻浮,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心里却又甜蜜得很。
“皇上,七王爷有要事禀报,在殿外已候多时!”
李广的声音悍然在殿外响起,将这****气氛一扫而空。刚刚还胶着在一起的身躯,终于恋恋不舍地分开。
雨瞳慌乱地坐直了身体,迅速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正想起身逃开,却被那朱佑樘猛地拉回怀抱,耳语道:“别走!”
说着,他清了下嗓子,回应那李广道:“让他进来吧。”
皎洁的月光如雪,胶着在光滑如丝的汉玉铺就的大殿中间。那一抹光芒之下,反衬着一个修长清冷的身形,犹如天界的谪仙,如梦如幻,宛若隔尘让那摇曳的烛火也失了几分颜色。
此时的他,目光森寒,从那对钻石般透亮的眼眸中,淡淡地扫过龙椅上的那对相依相偎的人儿,嘴边慢慢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在俊美的脸上,如落日斜阳般****下去。
眼前是自己最为敬重的兄长,是这个天下唯一能与自己抗衡的男人,此刻的他,怀中紧拥着自己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过心的女人。那一幕,竟然完美得似乎原本就该如此,那一幕,却又痛得他心如在滴血。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事实上,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抿着唇,敛回了不屑的脸色,颔首道:“皇兄,臣弟有要事禀报。”
他说完,将目光瞟向了一侧的雨瞳,似乎在说她应该回避。
雨瞳原本见了朱佑楎,心中已是大乱,看到他那一闪而过的落寞表情,更是有丝隐约的心痛,心中一刺,不由得刷一下从佑樘身上站了起来,委身道:“雨瞳先回避一下。”
佑樘轻轻抚过她的手,温柔地一笑,暖暖地回道:“去吧,好生休息。”
雨瞳提起裙角,三步化作两步,逃命似地出了殿门,佑樘却恋恋不舍看着她的背影,眼角带着一股特有的温柔,许久才将目光收了回来,投向了站在大殿中的佑楎身上,淡然道:“说吧。”
佑楎平复下复杂的心情,走上一步,认真地道:“据哈密卫指挥使报,他们抓到了夜朔王身边一个近身侍卫。严刑之下,这厮招供出夜朔王的行踪,说是他已潜入吐蕃汗国境内。”
说到这儿,佑楎停顿了一下,又极为慎重地缓缓道:“人进了这吐蕃汗国,有些麻烦了。”
佑樘听毕,英挺的眉毛已经拧成了一个结。
七弟说得没错。这吐蕃汗国从明太祖起,便经常与明朝发生战事。去年,马文升才刚刚从他们手中夺回哈密地区,安静没几日。此番夜朔王潜入此国,定会重整旗鼓这是个坏消息。
佑樘低眸,道:“你可有计?”
佑楎嘴角浮起冷傲的笑意,道:“这次抓到此人,发现他已中柳夜朔的毒蛊之法,若是没有解药,恐怕不出四五天便会活活痛死。我若是将他放了,他定会不顾一切去找柳夜朔。如此一来,他便成了我们最好的内应。”
佑樘满意地点了下头,应声道:“如此这般甚好,你赶快去安排吧。”
他的话音落下,那佑楎却没有离开之意,璀璨的星目,反而淡淡地扫着眼前的青石地,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佑樘是何等聪明之人,他见这情形,早已明白三分,缓缓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一侧窗边,长吸了口气。
一时间,殿内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气氛凝结得有些过分。
公事谈完了,有些私话,现在看来,不得不说。
不久,佑楎扬起头来,声音有些干哑,但语气依旧坚定从容:
“皇兄准备怎样对待这沐雨瞳?”
他这问话,虽然唐突,却早在佑樘意料之中。他知道,这句话在七弟心中已经憋了很久了。
虽是意料之中,但自己的心中却仍旧想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如此一来,却竟然胸口一闷,难受得很,过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朕会待她很好”
“很好?好到什么程度?”佑楎从椅上刷一下站了起来,逼问道。
佑樘猛地转过身,狠狠地用目光咬住七弟的脸庞,低声咆哮道:“用从未有过的好,用全天下的好!”
佑楎却没有被他的目光逼退,反而迎面而上,用同样猛烈的目光与他对视,缓缓地道:“皇兄,臣弟可以用十八封休书来证明我的好,皇兄用什么来证明你的好?如何证明?”
如何证明?
这句反问,像当头一棒,朝佑樘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让他的五官紧紧地一蹙,变作一个僵硬的迟疑。
看着他僵化的表情,佑楎冷冷一笑,叹道:“皇兄,你虽贵为天子,却给不了沐雨瞳想要的东西,你我都很明白,不是吗?”
说到这儿,他停顿一下,又猛地回到佑樘的眼前,星目扫视,道:“从小到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皇兄。皇兄的心中,装着天下,装着自己。你如何会将自己全身心都给这沐雨瞳,如若你不能将全身心给这沐雨瞳,在这人心难测的朝中,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场灾难!”
说着,脸更近地凑近佑樘,迎着他死寂般的眼神,一字一句地道:
“皇兄真的可以保护自己的女人吗?”
他的问话,竟将佑樘逼得连退了三步,猛地靠在了一侧的墙上,倒吸了三口冷气,英俊的脸上,冰得没有一丝表情。
是的,七弟说到自己的死穴了。
每一个字,都把心底那一直在逃避的顾虑,生吞活剥似地昭示于人,每一句话,都像鞭子一般抽打在身上,却无处可逃。
自己能给雨瞳什么。
能给她什么!
除了那句苍白无力的承诺!
他眉头皱得更深,心里痛得竟然有些站立不稳,过了许久,才镇定下来,冷冷地看着朱佑楎,平静却又坚忍地道:
“朕真心爱这沐雨瞳,绝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他的声音虽不重,却如泰山压顶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四目相对,眼神流转中,如惊雷交错,在这寂静的房间中,胶着,迸发,荡气回肠。
终于,佑楎舒展开紧绷的表情,释怀一般,弯出一个绝美的笑容,道:“有皇兄这话,臣弟放心了。臣弟希望皇兄能好好待沐雨瞳,好好保护她不受到伤害。”
说着,他退后一步,深深地朝佑樘躹了一躬,又若有所思地朝他抿嘴一笑,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佑樘脸上的表情更为沉重。
他深吸了口气,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眼前又浮现出雨瞳在怀中娇嗔温存的一幕。
仔细想来,这沐雨瞳从未向自己要求过什么,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交了上来然而此刻一冷静,心中顿觉不忍心这般对她,既没有名分,也没有保障,白白取了她的清白?
不行,这绝对不行!
他想着,重重地在桌上砸了一掌,刷一下站了起来。
沐雨瞳!你是朕的女人,朕可以给你想要的!朕一定要给!
喜欢《梦回大明》吗?喜欢玉清秋吗?喜欢就用力顶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