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陈胜为什么注定是要失败的

张良与刘邦的相遇可以说是二人人生的转折点之一，同样面临人生转折点的还有那位首义张楚王陈胜。他的人马在章邯“骊山众”军团的打击之下已经危如累卵，但与其说是被章邯打败，不如说是被他自己打败。这个张楚王在解决不了手下人马的粮草问题时，居然还搞内讧，注定了他的失败。

秦二世二年九月，章邯瞅准了陈胜内部空虚、军心不稳的空当，向大本营陈城发起总进攻。陈胜像许多受到生命威胁的帝王将相一样，马上下发王令，要求各处军团前来陈城勤王，可他收到的回复和响应几乎是零。草头王俨然快要变成光杆一个了。火烧眉毛，陈胜只得带着身边的直属军团从张楚政权的都城陈城（大致相当于今天河南淮阳的位置）逃往汝阴（今安徽阜阳）。

章邯带兵追击，陈胜连死数名大将之后，终于放弃汝阴的抵抗，继续逃跑，直至城父（今安徽亳州）。现在的情形是无论陈胜还有什么回天之术都已然来不及了，为什么呢？因为此时他身边的军队已经变成无米可炊之师。作为一个领袖人物，一个带头人，连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都不能提供给下属，这个时候考验的并不是下属的忠诚度，而是人类的求生本能。如果说陈胜先前犯的一些错误还有可能通过这样那样的办法弥补，那么从这一刻起，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作为领军人物的资格。

陈胜被饿狼一般的士兵吓坏了。他不敢从大帐里面出来，此时的情景比历史上任何一幕逼宫的景象来得更让人发怵。陈胜能想到的唯一动作就是赶紧备车逃命。但他又忘记了一个基本事实，车夫也需要吃饭。给了陈胜致命一击的正是他的私人司机——庄贾同志。庄贾刺死陈胜后，立刻砍下陈胜的首级，带着自己的心腹人马，捧着这唯一有可能换来粮食的头颅去向秦军投诚了。

陈胜一死，张楚政权的军队立刻溃散。这个短命政权存活了仅仅半年的时间。当然在陈胜死后，仍然有人打着张楚的大旗，继续与章邯对抗，比如吕臣等人。他们终于在后来杀死了庄贾，为陈胜报了仇，并在艰难中继续维持着由陈胜吴广首发建立起来的势力。

但伴随着陈胜身死和张楚政权的消亡，各地农民起义军的行动都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就好像铺天盖地的泡沫被一阵狂风吹散，只剩下散落一地的水点。之前被陈胜派往赵国的张耳和陈餘看到赵国继陈胜死后乱象丛生，与当时已经叛变赵国的造反派李良进行周旋。李良选择投降章邯。张耳陈餘则在民间寻找到了赵国王室后代——赵歇，将其拥立为赵王。

陈胜吴广作为秦末第一支农民义军以震天撼地之势崛起，却在仅仅半年时光之后便告陨落，实在令人唏嘘。其实陈胜所进行的也是一次创业，而他的创业之路为什么就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呢？我们不妨做几点探讨。

陈胜吴广起义的出发点是什么？当时的情形是他们如果不起义，去了咸阳也是死路一条。那么不妨理解为他们是为了求生而起义，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起义。和刘邦对比一下会发现，刘邦在丰西泽纵徒之时，倒不是因为自己性命难保，而是因为别人的性命难保，也可以说是在意气用事之下，也可以说是在重大思考之后，刘邦认为自己有必要为别人的生命冒险。此区别之一。

第二点，陈胜吴广在初战成功之后，陈胜不听劝阻，急于称王，其利用众人之力，为求一己之功的心思更是十分昭彰。陈胜对于自己将要破坏一个旧的秩序之后，如何建立一个新的秩序并没有什么规划，而且他对于有所规划的人提出的建议也充耳不闻，想法大多局限于自我意识中的私利部分。所以在他建立的政权遭遇困难的时候，能够为他挺身而出的人不是没有，但确实不多。他的个人魅力和领袖魅力没有太多光芒。

而刘邦恰恰相反，正如前言，他在事关自身的重大利害问题上，似乎有点“二”，好像搞不清楚什么对自己才是有利一样，他能想到的只是什么对于别人才是无害的，什么对于集体才是有利的。正是他这样一种个性，使得三教九流，不论是满腹经纶的张良，还是卖狗肉的樊哙，抑或小官僚萧何都能对刘邦这么一个小人物竖起大拇指。原来在人际相处中，散发光芒的不是身份地位，而是人的真性情。

做事情固然需要计算和权衡，但以诚相待更是不可违逆的行为准则。刘邦在从藏匿的芒砀山回到沛县之时，他并没有把如何让自己成为起义军的领袖作为考量的问题，而是想着如何能够帮助沛县尽快成为解放区，沛县百姓能够拨开云雾见晴天。因此他做的事情只是配合大家，大家需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也就是本着一种服务大众的精神为人处世。而刘邦被推荐为沛县义军的领导者的过程，其实很少有刘邦掺和在其中，他只是被“领导者”了，因为在政治形势非常不明朗的情形下，这样一个领导者的地位其实是个烫手的山芋，不是什么肥缺，没有什么人愿意干这种把自己的脑袋和一家人的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

而这个时候的刘邦又“二”了，自己的脑袋和一家人的脑袋都已经不装在刘邦的脑袋里了，他脑袋里装的只是大家现在需要这么一个名义上的领导者，哪怕就是个傀儡，也必须有这么一个人，既然其他人都不想做，那我就来做又有何妨？这听上去好像有点好笑，但事实上，在我们生活的身边，也到处都有这样的人。也许很多时候你不会记着这样的人，但由于和这种人相处融洽，使得我们都宁愿由这样的人来出任我们的领袖角色，而不是一个主导性极强，能力极高却又让人望而生畏的人来左右我们的未来。

再看现在的天下大势，四个字：十分混乱。各地自立自封的各种王号不断出现。先前有楚王景驹，也就是后来刘邦和张良投奔的主子，现在北方有张耳陈餘拥立的赵王歇，东方还有齐王天儋。齐国和楚国又因为互相承认的问题闹掰。前面我们说过张楚政权的遗留产品——吕臣在继续以张楚政权的名义活动。他被章邯追得一路败逃，直至长江北岸的鄱阳县，他在此地结识了一个重要的人物——英布，也被称作黥布。这个人物不简单，稍作一点介绍。

英布是他的本名，而黥的意思，本是秦朝的一种刑罚，是在罪犯的脸上刺青。英布因为犯了重罪而遭受黥刑，还曾被发配到骊山陵的劳役营中服刑。此人英勇凶悍，是典型的强者和英雄外貌。他后来投奔项梁，被封为九江王。在楚汉对抗时期，他择主而保，归顺刘邦，在大汉王朝建立后，被封为首任淮南王。而当吕臣与英布结识之时，英布虽然名声不小，但社会地位不高，只是从骊山陵的劳役营中潜逃出来的罪犯，为生活所迫，在长江沿岸做着水盗的营生。他还有一个雅号，叫作“鄱阳盗王”，也不知是褒是贬。但无论如何，英布的英雄本色还是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这其中还包括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吴芮，因为他与后来大汉王朝的建立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几句话简单说一下吴芮，他本是秦朝时期鄱阳县令，在后来陈胜掀起的反秦起义中也振臂一呼，带领当地百姓反对秦朝苛政。在后来项羽的政权中，吴芮被封为衡山王，大汉王朝建立后，又被刘邦封为长沙王。

此时的吴芮是由地方官演变而来的反秦义军头目之一。他因为欣赏英布之才而将女儿下嫁给逃犯。吴芮与英布乃是翁婿的关系。英布在得到吴芮的支持之后，也率领起一支独立的起义军，北上抗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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