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伤痛
团里的兄弟默默地给唐路送行,几百个弟兄行军礼的胳膊久久没有放下,陈锋眼泪涌出了睁大的眼眶,在满是泥土、烟尘的脸上流出沟壑,自己的兄弟就这么走了。
几个团里的兄弟抬着唐路慢慢地从队列前经过,嘴角歪歪笑着的唐路安详地最后一次检阅自己的兄弟,最后一次经过他们身边。
清晨扫过来的风夹着硝烟,天边的朝阳如同醇厚的黄酒滤过一样,将鹅黄色的光芒撒在将士们的身上,是那么的庄严肃穆。
泪光中,陈锋望着几年来朝夕相处、一起浴血奋战的战友兄弟,站在队列的前面无声地流泪,那些日子里的身影和话语就像一副波澜壮阔的诗史画卷一样,在他的脑海中瞬间重放。看着缓缓远走的兄弟,陈锋再也挺不住了,眼前一黑,保持着敬礼的姿势栽倒在地上。
几乎一天一夜茶米未沾,再加上受伤失血,铁打一般的汉子终于倒了下去。兄弟们围了上来,抱着陈锋,有人端了水喂进去,又掐人中,陈锋才缓缓醒过来。团里就要把陈锋往后方医院送,被他一把拦了,这个节骨眼上哪能离开兄弟们呢。
丁三扶着陈锋回到团部,医务兵过来把绷带解开,里面血肉模糊,看的几个兄弟暗自叹气。丁三端了水盆在边上帮忙,来回地换了三大盆子水才把陈锋的伤口清洗干净,医务兵要打麻药,陈锋知道药品紧张就没同意。硬是拿鱼肠线缝了十七针。正缝合呢,一发炮弹就砸在离团部不远的地方,陈锋叫人过去看。
紧跟着炮击越来越密集,兄弟们过来报告说是鬼子开始进攻,陈锋催促着快缝,这边安排报师里要增援,让王卫华立刻带上警卫连去阵地上督战。这边团部边上也被紧急放上警卫哨,时刻准备转移。
陈锋在团里喝了两大碗红薯稀饭,兜里塞了馒头,手上拿一个,带着丁三就要去前沿看看。团里的几个兄弟都拦住了不让去,陈锋一着急伤口扯了痛,脸被疼痛扭曲着。
因为伤到了骨头,伤口清了之后,时不时地一下一下跳着痛,打仗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往往不觉得,但一旦下了战场才发现伤口钻心地痛。有团里的老兵说要不抽两口大烟吧,本来陈锋不打算抽,最后痛得没法子,只好让他们取了一点。当时的****好多都有烟土,主要是在地方当钱使,但陈锋一直命令禁止抽大烟,只要发现的一律踢出团里,所以全团始终没有抽大烟的现象。
当时也没有现成的烟枪,幸亏有个兄弟依稀记得烟枪的结构,就凑合着拿竹子做了一个,用手榴弹的保险盖子做了个烟盘子,陈锋对着马灯火苗子吸了一口,呛的他直想吐,但疼痛到底还是缓解了很多。
当陈锋脑袋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痛得浑身打抖,那点烟土成了支撑他留在阵地上的无奈的办法。仗连续打了三天,陈锋忍着疼痛在阵地上坚持了三天,师里往军里要增援,军里往后方要增援,一个个母亲含泪将自己的儿子送上了前线,这就是母亲,伟大的母亲。
师里从预备队里抽出两个营增援给了陈锋,仗已经打的苦的不能再苦了,连续的炮击,烟火熏的兄弟们吃不下饭。每个连队都在承受着巨大的伤亡,无论何种压迫,似乎都不能把这群铁打的汉子吓倒。
日军在飞机坦克的掩护下撕开了口子,兄弟们挺着胸膛、端着刺刀、举着手榴弹用血肉之躯堵上去。当那些男儿抱着炸药捆子扑向钢铁怪兽的时候,世间所有的语言都无法去描述那种英勇无畏。
陈锋眼睛通红,像疯子一样带着丁三盯着前沿督战。弹片横飞中,他丝毫不躲,把吓的蹲在地上的兄弟拽起来,把捐躯的兄弟抬回去,把一颗颗手榴弹扔出去。阵地丢了,他把眼睛一瞪,目光就能让人矮掉一截。
去,把咱中国人的地方夺回来,目光里就这一句话,一个无声的命令。
团里苦战三天,日军终于放弃对阵地的争夺,除了几百具尸体,他们一无所获。
禽兽,你再来啊,除了尸体,爷们儿照样让你一无所获。
举着望远镜看着日军后撤的陈锋,表情难得地露出点喜悦,他脚步蹒跚地从土岗子上下来,对着增援过来的某营营长向毅说,“走,回团部,我得好好款待款待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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