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善恶之间

闻天海带着卫队沿途抄小路，一路上有几场小规模的遭遇战。卫队装备好，一水的美械汤姆逊冲锋枪，火力比八路军好很多。再加上是晚上，卫队跌跌撞撞地走出二十多里地，枪声越来越远。

此时二营还不知道前方有一支八路军的大部队，而是沿着河继续搜索前进。仗打响的时候，钟吉日就在发牢骚，每次二营都是防守战。这次倒好，孤悬在全团的后面。幸亏八路军没有把口袋扎死，其实当时八路军的主力正在围困师里的主力，所以二营正面的兵力并不多，而且战斗力也不强。

遭遇战是冷不丁打响的，二营和八路军都措手不及，两边都没有想到在河沿边上会撞到一起。二营的战斗序列是三连最靠前，二连及营部在后面，一连是整个队伍的尾巴。所以枪声响起的时候钟吉日立刻意识到可能是八路军的阻击。但他没想到规模这么大，八路军约两个团并师机关组成的两路纵队打算从这里淌过河去，结果瞬间混战开始了。

钟吉日知道现在不宜久战，他命令发生遭遇战的三连留下一个排阻击，其他各排向二连靠拢。同时一连从侧翼展开，相机向西打开缺口。因为河床是一大片冲积沙滩，所以钟吉日借着月光看到了前面黑压压地全是八路军。这时他意识到可能对方不是一股小部队。

三连刚刚把战斗序列展开，就遭遇到了差不多一个多营的八路军。这支部队是八路军的一个加强营，是按照四四制原则加强的，所以三连试探了一下发现对方战斗力，火力明显胜过三连。

现在形势瞬间发生了变化，八路军发现当面有其他番号的部队，本以为是友军。但对方迅速包抄侧翼，让八路军觉察到异样。两个团的兵力要是想吃掉二营本来就不费什么事。但天公作美，二营展开得快，收缩的也快。钟吉日把三连收回来，二营上演了一出惊险的好戏。

原来钟吉日发现八路很多都在渡河，这反而点醒了他。二营不愧是久经战阵，命令传达下去说动就动，以二连为首，朝河对岸强行涉渡。

河水刺骨寒冷，沿河都是八路。但八路刚刚渡过河，整个战斗序列还没有完全展开，而此时二营强行渡河，反而出乎他们的预料。转眼间，二营和八路军变的隔河相望，态势有利于二营了。

狭路相逢智者胜，狭路相逢勇者胜。

二营的打法虽然冒险，却是以二营平时扎实的训练为基础的。面对强敌不慌不乱，能够出险招、出奇招取胜，这可能是陈锋调教出的部队的特点。

二营渡河的时候，八路军的迫击炮打了过来，造成了一些伤亡。但伤亡情况不大，二营的兄弟冲到对岸，个个腿上都结了冰，浑身哆嗦着把棉裤穿上。紧着一顿狂奔，子弹嗖嗖地从后面打过来，身上刚刚跑出点热乎气来，后面的八路就尾随着追过来了。

二营绕着河边的公路杀了个回马枪，先是一个班佯攻尾随的追兵，其他部队走了个“之”字路线迂回过去，又从离刚才渡河的地方七八里地的河滩重新淌过了河。

这种大机动迂回的打法谁也没有想到，所以二营有惊无险地重新渡过河，除了有兄弟冻伤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伤亡。

二营利用惊人的强行军速度和出其不意地迂回脱离了危险，此时才敢把电台打开呼叫团部。

陈锋接到二营的呼叫，本来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听到二营没事了才松了一口气。

转眼快要天亮了，陈锋要通闻天海，问他现在的位置。按照预定的集结地点，闻天海已经距离不到五公里了。而团里现在放慢了行军速度，等待三营和二营归队。

一直到上午九点多，在陈锋连续几个命令的催促下，三营和二营终于忍受疲劳与饥饿和团部大部队会合了。大家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尤其是陈锋，这次师里主力被歼，自己的这个团本来是诱饵，但没想到因祸得福，突出了重围。

闻天海对陈锋抗命解救二营非常恼火，现在陈锋团已经是他唯一的部队了，如果这支部队再被八路军打掉，那他就彻底失去了在军界的所有地位。所以从他的仕途考虑，陈锋这个团万万不能再落进八路的包围之中。

此时的闻天海已经被打成了惊弓之鸟，风声鹤唳地赶到了预定集结地点，焦急地等待着陈锋向他靠拢。

这也是陈锋和闻天海最大的区别。陈锋从不放弃自己的部下，哪怕遇到了天大的危险也要想办法把部下救出来。这个思想影响了团里很多军官。其他兄弟部队评价这个团的时候一般都称呼他们为陈锋团，因为指挥员的性格也造就了这支钢铁部队。

团里每次作战之所以能够逢凶化吉，能够打退数倍于己的对手，就是因为团里的凝聚力，那种兄弟情深的凝聚力。

而闻天海始终关心的是他自己，包括自己的安全、自己的仕途。对于他而言，军队只是他发财升官的工具。所以如果个人安危和部下命运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的部下。

陈锋是为了兄弟打仗，为了老百姓打仗，而闻天海则是为了私欲打仗。两个人的矛盾也就越来越激化。当年抗战期间，两人还能勉强合作到一起，闻天海也需要陈锋这样的团级军官。但当全师生死存亡之际，两人终于爆发了冲突。

陈锋到达预定集结地点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团部很快和闻天海用电台联系上。闻天海惊魂未定，一身狼狈地从藏身的树林中走出来，身上的军服也破了，下身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估计是防止被包围后好方便化装突围。

两边会合后，团部很快抽调军官组成了师部，同时积极和其他几个团建立联系。团里的通讯官努力搜索着其他各团的讯号特征，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有陈锋团突出了重围。

闻天海提出团里暂时归他直接指挥，陈锋没同意，说团里的情况，特别是各个部队的战斗力情况闻天海不了解，直接指挥起来有难度。但毕竟闻天海军衔和军职都比陈锋高，所以陈锋也不好和他直接冲突。重新组建的师部和上峰取得了联系，报告了师里主力损失的情况。上面也是很震惊，八路军长途奔袭，居然将这么一支大部队悄无声息地穿破防线，在自己的背后从容打掉一个师。

上峰命令闻天海率部队尽快向其他兄弟部队靠拢，待集结起其他被打散的部队后到后方接受整编。闻天海向上峰报告时，将主力被歼的原因归结于陈锋团冒险出击，让师里各个团失去了可依托的南面防线，所以两线作战，最后导致主力损失。

陈锋在团部里面得知这个电文之后立刻找到闻天海据理力争，两个人在临时师部大吵一架。吵完了架陈锋回到团部向上峰越级汇报，把昨天当日作战情况描述了一遍。重点是描述了师部先命令自己这个团担任主攻任务，但待团里打开八路军防线缺口后却不紧随突围，而是白白将几个团送到了八路军重重包围之中。

上峰很快回了电，要求闻天海和陈锋精诚团结，尽快带领部队集结起打散的部队，然后向后方撤退接受整编。

闻天海听说陈锋越过他直接向上峰汇报更是怒不可遏，又向上峰发电汇报，说陈锋指挥二营撤退时有消极避战嫌疑。当时二营遭遇八路军部队，没有积极和****作战，而是避开八路军，放纵其和八路军主力部队会合。

当时军内消极避战可是要杀头的，所以上峰回电很快，要求闻天海暂时解除陈锋的指挥权，同时解除二营营长钟吉日的指挥权，两人暂时拘押，等待军事法庭审讯。得到了上峰的尚方宝剑，闻天海马上心就定了。等到了晚上，闻天海集合起卫队，把上峰的命令说了一遍，要求卫队马上跟随自己去团部，就地拘捕陈锋和钟吉日。

其实当时团部已经截获了上峰发过来的电文，马上转交给了陈锋。几个营长都劝陈锋先下手为强，立刻扣留闻天海，让上峰追查他的指挥不当的责任。

陈锋手上拿着截获的上峰要解除他兵权的电报，一个人走出了团部所在的观音庵。

外面月色低沉，半轮明月挂在树梢上，月光下的陈锋感到无名的悲哀。自己曾经为这片国土浴血奋战，从华北危急到淞沪会战，再到后来的武汉会战，多少次从血战中走过来，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走到了今天，他竭尽全力想要避免战争，避免伤亡，想带着兄弟们活着走过战争。但走到今天，他已经彻底对国民政府失望，失望到了极点。

为什么打仗，陈锋看着那轮明月，表情呆呆的。是啊，咱们为什么打仗呢？为了这个国民政府？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真的不值。当年打鬼子是为了反抗奴役，反抗侵略，很多团里的弟兄长眠地下。

可抗战胜利之后，国民政府急不可待地将枪口对准了昨天的战友。

而人民的选择呢，那座被国民革命军烧毁的县城，那群朴实顽强宁愿吃野菜也要让八路军吃上馍的农民，那个刚直的老太太，那群家园被烧毁的难民。

一个个场景在陈锋的脑海中闪过。

国民政府真的还是代表国民的政府吗？

当一个政权从根开始烂掉的话，那么他必将失去人民。

如果有****，那么就一定会有人推翻他。

这时团部门口传来喧嚣声，闻天海带着卫队下了警戒哨的武器，一百多人的卫队一下子涌到团部门口。而楚建明也带着警卫连冲了出来，两支人马都荷枪实弹地对峙着。两支队伍中间有大约十几米的距离，陈锋背着手，站在月光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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