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带兵
丁三清点了自己班里的伤亡情况,刚才的战斗班里重伤一个,轻伤两个,阵亡一个。刚刚一个照面班里就折了四个兄弟,丁三很着急。一直到晚上日军都没有继续进攻,但炮击了两次,而且强度都不小,走运的是班里在炮击中没有伤亡。
到了晚上班里才吃上饭,丁三着急的是大伙儿没有被装,晚上会非常难熬。他在饭后又带着大伙伐倒了两棵树,把防炮工事继续进行了加固。干完了之后大家又湿又冷地靠在一起发抖。丁三看到一个兄弟脚上的鞋没了,就问他,原来是白天的战斗中弄破了。丁三没有说话,一个人走到阵地后面的尸体堆子那里,从日军尸体上剥了一双靴子,然后带回到阵地递给他。
大家都闷头不说话,有个兄弟在费劲地拉枪栓,丁三把枪拿过来,用脚把枪栓向下踹开,然后递给他。
“枪膛里面的黑炭太多了,没事的时候就拉开枪膛,拿树棍把黑炭清掉,不然容易拉不开膛。”丁三叮嘱着,那个兄弟默默地接过枪。
工事里面一片沉默,丁三看着大伙儿,“我操,这都怎么了,刚打了一仗就蔫巴了,谁给大伙儿讲个故事,逗个乐子。怎么都不吭声,那得了,我来讲一个吧。”
丁三吐了口吐沫,摸出一根烟,边上的兄弟擦着火点上。“大伙儿都挺冷的吧,其实这不算啥,大小兴安岭那才叫一个冷呢。有个猎户家,一个爷爷带个小孙子,有天小孙子拉屎,结果天太冷了,屁股被屎橛子冻得连地上了,爷爷凑过去看,结果胡子也被冻上了。祖孙俩都冻在那儿,正好村子里有人路过,就想拿棍子砸开,这时爷爷说了句话。”
丁三说到一半故意不说了,停下来卖关子,看到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他说,丁三又抽了口烟,接着说,“爷爷看着那人拿着棍子,赶紧嘱咐一句,‘小伙子,要看好啊,长胡子的是脸,不长胡子的是屁股’,讲完了,大伙儿听明白了不?”
大伙儿都没明白过来,半天看着丁三摸着自己的胡子呵呵地乐,大家这才明白过来,互相拿没怎么长胡子的兄弟开玩笑。
看到气氛好了很多,丁三心里缓了口气,大家相互靠在一起取暖。
“班长,冻死了,能不能生堆火啊?”
“不行,火堆会暴露咱们的位置,鬼子回头就朝这边****。“
“这个天太冷了,大伙儿都受不了。”
丁三自己也是冻得发抖,衣服里外全是湿的,他把领子支起来,“这种天气对咱有好处,鬼子都是坦克什么的,越是下雨,他们打起来越费劲。”
丁三看了看大家,“大伙儿没想明白,打仗特简单,只要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就行了。咱们一个阵地一个阵地地打,一个战壕一个战壕地往前推,总有咱们打赢的那一天。大伙儿要明白,咱们肯定能打赢,也肯定能活着回家娶媳妇。”
说到了女人,大家话就多了一点。
“大伙儿说说看,想娶个啥样的媳妇?”
“咱也不想那么多,孝顺咱娘,给我生几个娃,家里收拾得利利落落的就成。”
“啥人啊,就知道生个娃。咱要娶媳妇,就要找个脸盘子漂亮的。”
“脸盘子漂亮有啥用,得屁股大的,屁股大的能生娃,娶媳妇不就为生娃吗。”
“尽整这些没用的,咱也没啥挑的,会做饭就成,天天晚上炒两个菜,一个要麻辣豆腐,再来个炸花生米,喝二两酒,那就是神仙。”
“别说吃的,越说肚子越饿。”
“班长,你想找个啥样的?”
丁三听了一愣神,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远方的小高,咽了口吐沫说,“我上次在医院认识一个护士,等打完了仗就去找他。”
“班长,她长啥样,给咱们说说。”
“长得挺俊的,就是个子不高,人可贤惠了,等打完了仗就带她回沈阳去。我盘算了一下,然后在那边整个小买卖啥的,她当过护士,也好找活干,日子准错不了。”
“班长,你就不怕她那会儿早嫁人了。”
“不会的,咱俩都说好了,她等我,就算是为了她我也要把仗打下去。”
“对,咱都好好打,完了都娶个漂亮媳妇。”
“为了咱的漂亮媳妇,对吧,班长。”
“不说女人,大伙儿说说打完了仗都想干点啥。”
“班长,你先说吧。”
丁三把鞋脱了,脚冻得僵硬,简直快没有知觉了,他一边说话一边揉着脚,“我想了,啥时候人都得穿衣服不是,我回头开个小布庄,本钱小就先卖乡下收的土染布,等本钱大了就卖洋布。”
“班长,那等打完了仗,咱哥几个给你当伙计去。”
“哈哈,好啊,那咱还在一起。对了,刚想起来,你们平时多盯着点,鬼子的靴子比咱们的布鞋好,有打死了的鬼子,就把他的靴子剥了。平时多注意,别把脚冻着了,一有空就脱下来多揉揉脚。你们几个打完了仗打算干点啥?”
“咱家边上就是洞庭湖,回家了还是捕鱼,每年中秋的时候那螃蟹可肥了,都上岸下崽,拿锅一篜,掀开盖子里面全是油。”
说的大家一个劲咽吐沫,“得了,不许再说吃的了,对了,我兜里还有个土豆。”丁三从兜里摸出土豆,拿刺刀削了皮,切成几块大家分了吃。
“等打完了仗,我想去开火车去,多威风,那么大个铁家伙。”
“没出息,开个火车算啥,等打完了仗,我要开个饭馆,天天吃酱肘子。”
“班长,他说吃的。”
“那得罚,弹他个脑崩子。”
大伙儿笑呵呵地打成一团。
“等打完了仗,我想弄个剃头挑子,大家说咋样,啥时候人都得剃头不是。”
“好主意,班长,我脚上打水泡了。”
丁三套上鞋走过去,“谁打个火给照亮。”边上的兄弟划着火柴照着,丁三看了看,在背包里找了针线包,拿缝衣针把水泡挑了。
“没事的,多挨几天,等脚上茧子厚了就不打水泡了。你好像扁平脚吧,这种脚走不得路。”
“班长,咱们在这儿还得打几天啊。”
“操那心干啥,踏实待着吧。”丁三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还要再打几年仗,战争就是这样,没人能预测什么,也没人知道自己明天是否还能活着。但丁三很清楚,首先他自己需要保持高昂的士气,自己是个班长,自己先乱了阵脚,下面的兄弟就更加挺不住了。
说着话,丁三就觉得眼皮上下打架,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悄悄地起身看了看阵地的正面,然后又检查了一下工事的侧翼。
有个人影从后面闪过,丁三警惕地立刻把枪口顺过去,“口令!”
“猪肉炖粉条。”
丁三听出回令的声音是连长杨棋的,就把枪放了下来。
“还没睡?”
“长官,刚醒就起来看看。”
“你们班怎么样?”
“报告长官,都挺好的,没什么大问题。”
“现在新兵多,注意带好兵。”
“是,长官。”
“抓紧时间睡觉,我到其他几个排看看。”
团里的战斗力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了像丁三这样有经验的老兵,也正是在这样的老兵的帮助下,新兵才能战胜恐惧畏战心理。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透了,班里的兄弟刚刚轮流去吃饭,帮丁三的那份也带了回来。丁三一边吃一边听班里的兄弟唠嗑,这时连里的新命令下来了,连里将防区向后收缩,主动避开鬼子的重炮射程。
丁三带着班里的弟兄抓紧时间在新的防区构筑工事,新防区其实也就是往后面收缩了将近不到一公里,把孤悬在外的一处地形主动让了出来。通过收缩防区,整个防线的防御密度就更大了。
一直干到快到中午的时候,丁三突然听见前面小路上有骑马的声音,他顺手从边上抄起一支步枪。不一会儿,一个黄色的小点出现在视野中,越来越近,丁三看出来那是个鬼子的骑兵。丁三往路中间一站,举着枪把路给断了,那个鬼子看了愣神,连忙把马缰绳一勒,抬手抽出手枪当当放了两枪,然后调转马头就跑。
丁三拿准星一套,抬手就是一枪,结果没打中。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他拉动枪栓,又顶上一颗子弹,只听着一声枪响,那个鬼子跟个粮食口袋一样栽下马。
丁三重新上膛,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拿枪瞄着,地上一摊子血。等把尸体翻过来一看,刚才那枪正好打中脖子,整个颈部被子弹贯穿,估计当场就毙命了。丁三把他的武装带解开,把身上的军大衣剥下来,正好天冷,拿来御寒。又搜一遍他的口袋,找到一个日文的证件,里面夹着几张钞票和相片。相片上面是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人和妻子的合影,妻子的面容显得稍稍忧郁,而男人的样子透着生活的优裕。丁三想了想,把照片重新夹进证件放回他的口袋,把钞票塞到自己口袋里。
这时他发现那个人手腕上还有块手表,丁三看到之后欣喜若狂,立刻把手表摘下来戴在自己胳膊上。后来这块手表一直伴随丁三走过战争年代,直到跟随着主人熔化在朝鲜战场上长津湖的火海中。
丁三把步枪和尸体上的子弹袋、手枪套子、防毒面具袋子都拿起来,打算上缴到连里,鬼子的手枪不好,据说连北边的八路都不爱用。丁三又把他脚上的鞋和腰上的牛皮武装带都剥了下来,自己的武装带磨损的快断了,正好换上小鬼子的,而皮靴子正好给班里的兄弟穿。皮带上面还挂着个地图皮夹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份地图,全是日语的,还有个指南针,丁三觉得指南针挺有用,就揣兜里了。
这时杨棋听见枪声带着人也过来了,丁三把情况说了一下,然后把地图交了上去。其实杨棋挺想要那个鬼子的呢子军大衣,但没好意思张嘴,就让边上人把步枪和手枪接了过去,让人把这个鬼子拖路边上埋了。
丁三一手提着大衣,一手提着靴子回自己班里,把靴子给了那个脚上打水泡的,大衣留着大伙儿一起用,谁站岗谁披上。
当天下午鬼子对连里原来的阵地进行了大规模轰炸,就看着前头一片火海似的,估计这次轰炸动用了他们的重炮。到了晚上,天逐渐变冷,班里值哨的老王先站了一班岗,等约摸到点了,接岗的兄弟还没过来,就回班里找。
天色暗得很,老王披着日军军大衣,结果刚刚走进阵地,另一个兄弟半夜冻醒了,当的一枪就打过来。老王应声倒在地上不住惨叫,班里的兄弟都被吵醒了,赶忙把人拉开。拧着马灯一看,老王肚子上全是血,丁三一脑门子火气,招呼着赶紧把人包扎一下往后面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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