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归队
丁三是天擦了黑才找到部队的,门口的岗哨把他拦了下来,因为他不知道口令。也是赶巧了,正好陈锋他们几个回来,在门口看着丁三,一把抱住转了三四圈才放下来。陈锋擂着丁三,问他居然还活着,大家就像好久未曾见面的兄弟一样。
到了团部,陈锋递给丁三一样好东西,是丁三以前用的那支汤姆逊冲锋枪,摸着枪的丁三像是摸着自己女人屁股一样舒坦。枪被很好地保养了,跟以前一样,枪油擦得少,是干擦出来的。边上人说,枪一直是陈锋在用,所以保养的跟新的一样。丁三感激地看着陈锋,而这种感激是兄弟间相互信任的感激。
几个人坐下来,丁三从背包里拿出买的熟肉,一帮人开始沉默地吃喝。丁三问了问团里的情况,这几个月团里被配属打防御,一直打的不舒坦。鬼子集中重兵想打通大陆交通线,团里的伤亡很大。吃饭的时候一说谁谁,都在什么地方战死了。目前团里是去一个新的防区,配合其他战区的部队守住一条河。
大伙儿正吃着王卫华和几个军官进了团部,见着丁三也分外高兴。一帮人重新让炊事班整了点干豆腐之类的酒菜喝了一会儿。丁三就说想回自己的排,正好杨棋不在,陈锋就让丁三明天找到杨棋再安排。陈锋眼尖,看出丁三伤还没好利落,就嘱咐着待会儿把自己的马让丁三带回去,丁三犟了几下,被陈锋拿眼睛一瞪,没敢再说话了。
喝到快收尾的时候,楚建明带着侦查的兄弟回来了,进来见着丁三,二话不说就擂上一拳。以前的连长万耀伤好之后被补充到了其他部队,原来三营的排长楚建明当上了连长。大家让了座位,几个兄弟坐过来吃喝,楚建明简单说了说侦查的情况。
前面大概有三个师,而现在团里要去布防的防区在主阵地的侧翼。防区紧挨着河,边上还有一个大概几十亩的湖,就怕小鬼子的汽艇过来炸。
第二天傍晚时分,团里前出到了预定的防区,陈锋安排沿河构筑递次纵深工事,拉上野战电话。然后安排人和兄弟部队取得了联系。
团里在阵地上待了三天,没完没了地挖了严密的野战工事,但鬼子连个影子也没有。陈锋组织了几次侦查,最远到达了距离阵地前沿至少二十公里的地方,才零星地看到一些伪军和乡绅的小规模武装。
陈锋觉得鬼子的持续进攻已经打的上峰闻风丧胆了,中间隔着几十公里的空白地带,压根儿就不敢派部队过去袭扰。他向上头打了报告,但上头没批准,说要保持实力。
又过了两周,河面上开了一艘小炮艇,冒着黑烟,大老远就让警戒哨的兄弟看到了,报告给了杨棋。
通过望远镜发现,这是个前后装了机关炮的小炮艇,估计上面不超过二十个人,杨棋一边命令前沿的观察哨注意动静,一边往团里联系。陈锋接到野战电话里面杨棋的汇报顿时来了精神,让杨棋先别打,自己亲自到前沿看看。
眼看着炮艇越来越近,陈锋觉得这个可能是来侦查的,既然是那样,看能不能抓个活口。炮艇突突突地扯着烟,船头站着一个光着膀子的鬼子,也举着望远镜朝岸上观察。对岸是一大片荒芜的农田,前面一处河汊子,按照地图应该是一个小湖。
河面上传来青草的味道,这非常像他家乡的稻田,这个季节稻米即将收割,多余的稻米会被做成米酒。然后村子里的人会在丰收的时候拿米酒祭奠神灵给的好收成。自己来中国战区已经整整七年了,一次也没有回过家,真的很想念家乡的米酒的香甜啊。
他此时并不知道,杨棋的阵地上,一个脑袋上戴着柳条帽子的中国军官正在拿准星套着他。一道枪口的火光,子弹穿过望远镜打进他的头颅,丁三满意地看着中弹的鬼子跟个麻袋一样,一头栽在甲板上。枪声大作,几发迫击炮弹准确地打在炮艇的甲板上,腾起了冲天的火光,整个炮艇几十秒内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艇上的鬼子纷纷跳水。
杨棋让兄弟们冲到河里抓俘虏,也没费什么大事,一口气就抓了四个,其他的负隅顽抗被击毙了。
俘虏被迅速送到团里审讯,几个老兵抽断了好几根皮带,被打晕了的鬼子用水泼醒后再打,最后有敖不住的终于吐露出了实情。
原来日军的两个师团打过****主力后就被调走了,具体调到哪儿他们也搞不清楚,他们四个虽然穿着日军的制服,但其实是朝鲜人,军官是日本人。现在距离团里防区二十多公里的县城边上驻防着朝鲜兵一个大队和伪军的一个警备团,还有刚刚调过来的伪军一个大队在距离团里十公里不到的地方驻防。
陈锋漫不经心地捏着个南瓜饼,看着地面发呆,一边在琢磨,一边在一口一口地吃南瓜饼,等饼子吃完了,端着粗瓷碗咕噜咕噜地喝了一气,把碗放下,目光看着王卫华,“要不就打一下?”
大伙儿从陈锋的目光中看到了那种久违的东西,而这种东西在前段时间的大撤退中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王卫华领着大伙儿走到墙边上的地图前面,现在团里东南方向就是伪军大队的防区,地图上的直线距离大概是十一公里。但这一带的地形主要是河网分叉,真走起来可就费了劲。陈锋把警卫连连长楚建明叫来,楚建明正领着几个兄弟在防区边上的湖里捞藕,一身泥简单洗了洗,套上军装匆忙来到团部。
王卫华简单地将伪军布防情况说了一下,要求楚建明按照地图上大致的范围进行侦察,一是要确定伪军具体布防位置,二是要侦查出足够两个营开展递次进攻的行军路线。
这次团里长了个心眼,往师里汇报的时候特地把伪军的规模说小了一点,说成了一个多中队,不超过两百人。等到了傍晚,师里回复说可以组织一次试探性进攻,但要注意保存部队实力。
入夜,楚建明带着人出发了,南方的夏夜一片祥和的虫鸣蛙噪。楚建明的人脸上都拿锅灰涂黑,带着短枪,递次保持掩护队形朝东南方向搜索前进。
而这边团部的人也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团部屋子里面闷,几个人就抬了桌子在外头吃,几个营长也被叫过来了。这个时节黄瓜顶着花,嫩的手捏得出水。当地特有的水萝卜甜甜的,上面的杆和叶子拿开水焯了做成凉菜也很好吃。炊事班把豆腐拿来油炸了,撒上盐之后喷香喷香的。
虽然没有荤菜,但这些素菜大家也吃得很可口,白天挖来的藕拿水煮的面呼呼的,大家就着红薯米饭吃着菜喝着酒。
南方的天空到了晚上星光璀璨,远处草香飘着,萤火虫挂着明明暗暗的小灯笼在空中穿梭。真是好地方,两湘之地,人杰地灵,崇山峻岭中透着壮美和秀丽,就是团里的一些北方汉子也不得不佩服南方的秀美。
过去这么些年,团里多少次穿过喷香的稻田,路过黄澄澄的麦场,蜜蜂穿梭于油菜花飘香,好多人想起了东北的黑土地,那地肥的恨不得踩上去扑哧扑哧地从脚趾缝冒油。
可这秀美河山,这片星空下的土地,处处都埋着将士的忠骨。
第二天半上午的时候楚建明才回到团里,在地图上把伪军大队的防区情况作了汇报。当面伪军可能为一个大队辖一个山炮小队,布防在一个庄子的两翼,庄子里估计是他们的指挥部。庄子边上是两条河的交叉。如果团里要进攻的话,必须越过庄子后面,估计只要一个连就能依托地形把河上的石桥占领。
沿途的地形和要害地布防情况楚建明在地图上一一标注出来了。陈锋安排他抓紧时间睡觉,这边和王卫华在地图上商议。最后计划拟由警卫连调一个班作为前进搜索带路,楚建明带警卫连包抄至后方,断掉伪军的退路。同时团里抽调两个营及教导队一部作为主攻部队。其中一营担任主攻,一路突进直接打掉对方的指挥机构。
丁三被叫到团部,他被临时任命为团里的联络参谋。其实丁三知道,是陈锋知道他伤没好透,所以不要他参加这次行动,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没办法,只好到团里报到。
一营的杨棋负责这次行动的前敌指挥,由于没有火炮支援,所以一营上下个个都带了很多手榴弹。团部特地拨了马匹,给营里的迫击炮排运炮弹。因为从兵力上看,差不多是两个半营打一个营,陈锋对这样的兵力配比心里没啥底。
参战的兄弟们想法不一,有人觉得既然伪军数量不多,那就打他一下,没准儿能一口气把他吃掉。还有一部分觉得这是多此一举,既然团里的任务是守备,那就沿河把自己的防区守好了就得了,没必要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连装备精良的王牌军都节节后退避免恶战,咱们没必要给自己找这个不自在。
奔袭的出发时间定在晚上八点,这样走到伪军的防区正好是下半夜的一点来钟,这个时候也是人睡的最沉的时候,容易偷袭得手。
陈锋看着兄弟们消失在夜色中,队列整齐威武,虽然这个团从来未被别人当成过主力,装备、兵力也都算不上是主力,但陈锋每次看到兄弟们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一个个威风凛凛的身影,就觉得这群爷们儿可以打败任何强敌,可以打垮任何****。
警卫连是提前出发的,因为他们的路最远,要在预定进攻之前到达。团里只有警卫连配发了钢盔,青黑色的钢盔在夜色中显得更加的杀气腾腾。
陈锋和丁三在露天围着电匣子听,没听一会儿所有的波段都停止播音了。丁三想听戏,就旋着钮耐心地找,最后垂头丧气地打住了。
丁三的烟比陈锋的好,是当时很难买到的哈德门,后方带过来的,陈锋就蹭他的烟抽。团里的其他几个参谋找来几瓶缴获的鬼子的清酒,几个人喝酒乘凉,等待着前方的消息。
陈锋对鬼子爱喝清酒比较纳闷,这哪叫酒,跟糖水一样。他觉得日本人是个很奇怪的矛盾体,战前他曾经见过很多的日本商人,天津卫、塘沽,甚至自己老家保定都有。他们穿着宽大的衣服,冬天也不怕冷,经常光着膀子拿雪擦身子。他们永远彬彬有礼,见谁都很客气地鞠躬请安。
可是无法想象这个民族会干出那些非常残暴的事情,屠城、残杀平民,旅顺、南京……累累白骨。这些陈锋都无法理解,大家好好的干嘛要打仗呢,干嘛不能和睦地相处下去。
等到了一点多钟,远远地看到几颗信号弹飞向空中,红红绿绿的,陈锋知道是那边夺桥的警卫连得手了。隔的太远也听不到枪声,不知道战况如何,陈锋焦急地在团部里面转圈,王卫华端着一大碗烧锅子,跟喝水一般,一会儿一大碗就喝干了,高声叫勤务兵过来续酒。
陈锋一直搞不明白,王卫华不管仗打得多艰难,总能喝的下酒。这还不算神的,更神的是不管物资多匮乏,战区多荒凉,他总能搞到度数很高的烧锅子,以至于陈锋怀疑他是不是私藏了一套酿酒的家伙。
又过了焦急难耐的几个小时,一营打发人回来气喘吁吁地汇报,仗打的出奇地顺利,一个冲锋就打进庄子了,然后伪军就打了白旗,整个部队几乎没打几枪就成建制地开始投降。现在三营留下来清点战场,其他部队先押着俘虏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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