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降级
向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非常意外,按照****的一些规定,陈锋最多也就是撤职或者降职,正是国家用人之时,不可能将陈锋踢出军队甚至枪毙吧。而且指控陈锋的那些罪名也多数不成立,至于打骂士兵、克扣军饷就更像个笑话了,向毅本人就好多次看到陈锋吃着和士兵一样的饭菜。
如果按照一个军人的标准看待陈锋,他是合格的,尽管向毅心里面有点稍稍不服陈锋,但他同时又是非常欣赏陈锋的。他的那种不服是男人之间的那种不服,而他的欣赏确是男人之间的那种欣赏。
向毅在团部里面闷头想了很长时间,他最后决定帮陈锋这次。这个师里面,唯独他是黄埔系的,所以多少有点自视清高,一直不想通过裙带关系往上爬。但向毅有个舅舅是****另外一个军的军长,这是向毅第一次求他,没想到居然是为了陈锋。
此后,向毅不满上司倾轧,一怒之下离开军界,步入商界,戎马生涯带给他的认真、顽强、忠诚的气质让他在商界打出了一片天下。退休之后向毅多方打听自己在大陆的亲友,后来就打听到了退休赋闲在家的陈锋。
九十年代中期的某天,陈锋家的门口站着一位西服革履、满头鹤发的老人,陈锋一家人早就设好家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向毅,两个经历过那么多沧桑的老人坐在一起百感交集。事后向毅家族的企业来大陆办实业回报故乡,在当地留下一段佳话。
向毅走到机要室,他打算要通另外一个军的军部,直接找到他舅舅来救陈锋,但刚进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样做太冒险,团部人多嘴杂,万一走漏了消息,自己以后被闻天海穿小鞋事小,一不小心害了陈锋那就事情大了。
当天下午,向毅驱车几十公里找到兄弟部队的军部,老军长得知从来不求自己的外甥突然上门拜访,感到异常奇怪。
向毅行了军礼,军长捕捉到向毅神色中有一丝紧张。向毅目光扫了一下左右,军长明白过来,将向毅带到一个小房间里,让里面的人暂时回避,门口加了双岗。
这时向毅才把来意和盘托出,军长安静地在边上听。向毅把陈锋这一两年里指挥的战斗大致回忆了一遍,还把事发当天的经过也说了,由于师部指挥、通讯的失误才导致陈锋团被包围以及潘云飞殉国和陈锋派人夜袭鬼子的经过也讲了。
军长听完之后又问了几个没怎么听明白的问题,向毅做了解答,军长沉吟半天,这个事情看来并不好办。首先,陈锋并不是自己军里的,跨着建制去别的部队要刀下留人多少有点难办。但也不是办不了,都是军长,多少要给点面子,而且只要肯花钱,这个事情有回旋。
两个人把事情的利害关系和各种可能性都商量了一遍,最后决定由军长出面,想办法既不损害两个军的关系和面子,又不让上上下下地为难,同时还要把陈锋想法子保下来。
几天之后,软禁陈锋的院子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来人穿的是便装,事先打点好了院子的警卫,那个穿便装的人顺利进了院子。
来人把陈锋拉进屋子,然后问陈锋认识自己吗?陈锋把这张面孔在脑子里面仔细搜索了一遍,一下子想了起来,马上起身敬礼。
“长官,您穿着便装,刚才眼拙,没认出来。”
来人正是向毅的舅舅,****某军的军长。
“坐下说话,待会儿不要把我的身份说穿了。你别问那么多,我也是受人之托想把你弄出去。”
“长官,我也正在纳闷,好好地就被上峰关了起来,快半个月了也不问个话什么的,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这次可能有麻烦,有人往你身上扣屎盆子。”军长就把这几天侧面了解到的消息跟陈锋简单说了一遍。听的陈锋也是吓了一大跳,本以为只是降级处理或者通报全师处罚一下,没想到这次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自己竟然有了性命之忧。
“你想不想出去?”
“报告长官,想啊,咋能不想呢,还想兄弟们。”
“那好,等到了军事法庭上,你就一口咬定当时是潘云飞让你把团里的防区布置在防线前面的,反正也确实这样,然后我帮你上下打点一下,争取帮你弄个降级处分。不过你要答应我,事情了了之后到我的军里来,保证比你在现在的这个团有前途。”
陈锋狠狠地抽着烟,烟雾中眼睛盯着地面,半天没说话,最后把烟头摁灭了。
“长官,我知道您是个好人,也是真心想帮我,但我舍不得离开我的兄弟们,大家出生入死地好歹都在一起,我还是想回我的老部队。”
军长不禁一愣,居然有这样的人,放着现成的前途不要非要回自己的老部队,但他也理解,理解陈锋对于一支部队的番号和那群兄弟的感情。
“好,既然你是个汉子,我就帮你帮到底,你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到了军事法庭一定要那么说。我回头花点钱帮你把头头脑脑的全打发了。”
军长起身告辞,推着陈锋不让他送,套上大衣走了。
陈锋望望外面,这树开始往下落叶子,马上就要深秋了。这抗战也就像这天气一样,经历了深秋、寒冬,会到春天的。
一个礼拜之后,师部和军部联合开了军事法庭审理陈锋,在法庭上,陈锋一口咬定当时曾经向潘云飞汇报过,担心团里防区太靠前,但当时整个师部没有得到日军活动的情报。事后,和师部联络不畅,所以导致当天夜里擅自调动部队夜袭日军。
同时,闻天海提交的师部和团部通讯记录中有时间上的误差,明显有动过手脚的痕迹,当时的电文军部也有截获,从电码分析来看电码特征不一样。
当时电文通讯时,发码的时候不存在标点的问题,当要强调某事紧急,发报员会打出一个明显不构成电码的信号,比如连续的六个滴,这个就是电码特征。而收电文的时候,报务员压码(俗称,也就是记录电文的意思)的同时会记录下这个明显的特征。这个往往是很熟悉的上下级部队的发报员互相约定俗成,当闻天海指使人改动电文时,疏漏掉了改动这一部分。
最后大量的证据都说明当时陈锋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安排布防的,而且事先他也将自己的疑虑报告了师部,但师部没有做出调整防区的命令。
军事法庭连续开了四天,到了第四天,陈锋由渎职改为失察,渎职最高可以枪决,而失察就轻了很多。最后,陈锋的团长职务免除,降级使用,该团团长由王卫华担任,方天强担任参谋长,陈锋降级当了一营的营长。
几天之后,陈锋终于回到了分开大半个月的兄弟们中间,当天团里开了个小型的欢迎聚餐,饭桌上面,王卫华低声跟陈锋说了幕后可能是闻天海搞的鬼,陈锋不好多说,只说他也隐约地听到一点。王卫华又告诉他一个消息,这次撤下来休整,师部到现在为止没有补充团里的给养。陈锋也是酒后义愤,一拍桌子把酒碗摁着砸在桌子上,碎陶瓷片扎到肉里,血流了好多。
这件事情在陈锋心里埋了根,他觉得自己对上峰的这些行径已经心寒透了,如果上头都是这么一帮子窝囊废,这仗也不知道还要打到猴年马月去。
大家酒桌上都在骂娘,好多话事后传到了闻天海的耳朵里,闻天海后悔斩草未除根,两个人仇恨越来越深。
陈锋在一营里狠狠抓了训练,凭着陈锋的底子,一营后来一跃成为团里的头号主力。
这天陈锋带着兄弟们操练迫击炮科目,他和几个老兵在边上指导,新补充过来的兄弟挨个操练。后来一个兄弟动作始终慢,陈锋让人都站到一边去,自己亲自示范。
他指着远处的一处裸露的红色岩石,“看到那儿了吗?山上面红色的石头。”
陈锋目测了一下,那块岩石在山的斜坡上,角度大约为十五度,然后他伸着手,用大拇指和尾指构成个直角,目测了大致的距离,然后让人找了一发实弹。
咚的一声响,迫击炮弹出膛了,几秒钟后,炮弹在那块红色岩石紧挨着的边上爆炸了,营里的兄弟看得目瞪口呆的,心里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兄弟们,要把家伙事儿摸得滚瓜烂熟,要熟到跟自己的手指头一样,对待自己的武器,要像对待自家的婆姨一样,明白了吗?”
“明白了,长官。”训练场上一片山响。
陈锋看着营里的兄弟,满意地点点头,和训练场上的几个连长和老兵交代了几句,他先回到营部。最近陈锋在写一个步兵跟进炮兵火力突袭组织进攻的教材,所以经常把具体的事情甩给几个连长。
一直写到下午,腰酸背痛的,营里的班长丁三匆忙忙地推门进来找他。陈锋被降职以后,就把丁三要到自己营里当了个班长,丁三向来做事情很妥帖,陈锋见着他这么惊慌,心里也是很奇怪。
“什么事?慢慢说。”
“长官,出了个大事,好险啊,差点没出人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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