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奔波的内招班

最近，李思文得到一个消息，民费教师有机会转为公办教师。今年如皋师范招收两个内招班，学习地点放在海安县教师进修学校，这个秋天开始招生。想进这个班，首先必须通过入门考试。另外，脱产学习的两年。李思文一时无法抉择，回家和兰馨商量。自从结婚以来，他们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遇到一些重大的决策的时候，总是两个人坐下来一同协商，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做出决定。

听了李思文的一番描述后，兰馨说：“多好的机会啊，不要犹豫，好好准备，参加考试。”

“两年的时间，两个孩子，还要劳动，你怎么照应得过来呢？”

“没事，会过去的。两年的苦日子换一辈子的幸福，我愿意。从今天开始，你就专心复习，准备考试吧，我全力支持你！”

兰馨的话犹如强心剂，给了李思文坚定的信心和无穷的动力。他找来复习资料，起早贪晚，抓紧一切时间进行复习迎考。夜晚，为了躲避恼人的蚊虫，他点上煤油灯，坐到蚊帐中，摇着蒲扇，争分夺秒地复习。早上，天刚蒙蒙亮，他已经带上复习资料，坐到了屋后的竹园中念念有词。毕竟已是三十好几的人，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力已经大不如前，只有付出更多的时间，才有希望在考试中取得理想的成绩。通过两个月的精心准备，李思文信心满满进了考场。整个公社共有十五名老师参加了考试，最终仅有李思文一个人以高出分数线十五分的成绩顺利录取。

九月来临，李思文带上了简单的行装去了海安教师进修学校，开始了他为期两年的学习生活。在这个班上都是参加工作多年的民费教师，李思文以三十五岁的“高龄”成为班上最大的学生。

一九八四年的春天，当和煦的春风再次吹过乡村的田野的时候，如皋地区广大农民的内心同样是春风吹拂，欢欣鼓舞。盼望已久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终于在如皋的大地上大力推行，这是继土改和合作化以后，中国近代史上农村所经历的又一次巨大变革。具有喜剧性的是，在二十多年前，农村的合作化运动将农村的个体劳动力聚集成大集体的生产方式，而现在做的事情却恰恰相反。在不改变土地集体所有制的前提下，按照农户人口、劳动力数量，将土地分给农户自主经营。在生产队统一管理下，将集体所有的农、林、牧、副、渔、工、商各业的生产过程承包到户或承包到组，由户或组自主经营。联产承包生产责任制扩大了农民的自主权，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发挥了小规模经营的长处，促进了农业生产的发展。这个世界上的好多事情就是这样，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都是一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

自从土地承包到户之后，人们惊讶地发现了身边的一些变化。家家户户都像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推动着在各自的田地里拼命劳作，没有任何人的督促，地翻得平平整整，草清除得干干净净。沟沟坎坎，零零星星的地也都认认真真地整理一番，种上黄豆或是油菜。地里的活儿弄好了，人们就各自回家，不像大集体的时候，非要磨蹭到天黑。人民公社搞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到哪一年的庄稼会长成今年这副模样。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令人吃惊的能量。对于农村里大部分人来说，眼前的生活就像梦一般不可思议。

兰馨每天除了照顾两个孩子，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那几亩地里。要强的她起早贪黑，忙里忙外，专心致志地侍弄着地里的庄稼。她不想自家的庄稼长得不如别的人家，她盼望着这几亩地能给这个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家庭带来更多的收获。

和其他年轻同学不同，李思文人在学校，心却留在了家中，怎么也放心不下家中的那一大摊子事儿。地里的农活儿兰馨一个人忙得过来吗？两个孩子有没有听话？每周，他最盼望的就是周末快些来到，好让他回到家里去看看两个孩子，更重要的是帮助兰馨做掉那些重体力的活儿。

周末只有一天的时间，班上大部分同学不需要每周回去，只有李思文这样有家庭的人例外。周六下午，上完课后，别的男同学拿着篮球三五成群地去操场打打球，或是骑上自行车去海安县城逛逛街。李思文总是急匆匆地骑上自行车，赶回如皋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家。近百里的路程，他要骑上两个多小时才能到家。每次回家，无论多忙，他总要在路边的油饼摊子上买上两个油饼，带给家中翘首以盼的孩子。这是一直生活在农村的孩子几乎从未见过的美味。每个周末爸爸带回的油饼也成了两个孩子童年生活中最为难忘的温情记忆。

这个周末到来之前，兰馨计划着趁李思文回来的时间把两亩地的秧插完。她花了两天时间拉着木犁把地翻了一遍，赶上电管站打水的时间放上了水。为了节省一些费用，当时多数家庭都是自己耕地，自己平田。人们自制的平田工具非常简陋，这是一种长长的，厚厚的特制的木头桴子，上面钉上带钢圈的粗铁钉。只要在桴子上系上绳子，拉着在地里走几趟，地里就会变得平整。有时候感觉木头桴子分量不够，还会用两个人在桴子两头按着往前推。

李思文赶到家里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出乎他的意料，今天两个孩子没有站在门口的路上迎接他的归来。他放下自行车，转身去了地里。来到自家水田边，当他站在田埂上四处张望的时候，一幅让他多年以后想起来都会热泪盈眶的画面映入了他的眼帘。水田中，兰馨和两个孩子正在一起平田，五岁的小勇仅穿一条短裤，拉着绳子，蹲在一块简易的木头桴子上，兰馨和十岁的强强卷着裤管，踩在水中吃力地拉着。汗水和泥水把三个人的衣服几乎完全湿透，但他们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孩子，两个可爱的孩子，知道妈妈的艰辛，都在地里帮忙呢。看到这温情的画面，李思文的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他脱掉鞋子，卷起裤管，大声地喊着两个孩子的名字，跑进了水田。

星期日一天时间，李思文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农活儿全部做完，好让兰馨轻松一些。一整天他都在不停地忙碌着，直到晚上很晚。第二天凌晨，天还没有亮，他悄悄地起了床，骑上自行车赶往学校，他要在7点半之前到校上第一堂课。

骑到如皋与海安相邻的戴庄附近时，天刚蒙蒙亮。过了前面的马路，就是海安境内了，路程该有一多半了。李思文正在暗自欣喜时，不想旁边的小路上窜出一辆同样骑得飞快的自行车。李思文的车还是当初五姐带回来的那辆旧车，刹车效果不好，一时间没有刹得住，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对方的前轮上。两个人同时大叫一声，跌倒在地。李思文的手臂、膝盖被石子路面蹭破了好几处，而对方那辆崭新的“长征”自行车前轮已经歪得像个舀水的水瓢一样。

一向脾气温和的李思文爬起来，竟然冲着对方发起火来：“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不看看就乱闯呢？我还有这么远的路，你把我车撞坏了，我迟到了怎么办？”对方是从小路上出来的，自己感觉理亏，又见李思文这般模样，不由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也是没有注意。你看我的车也坏了，这样，我们各自修理自己的车，好吧。”

李思文不再和对方纠缠，拎起地上的自行车，就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路，他停下来，把车子仔细检查了一番，前后推了几下，发现这辆老“永久”居然没有太大问题。他顾不得多想，跨上车子，继续向前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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