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时光太匆匆

小楼的落成使得这个家庭的每个成员都成了人们议论的对象，在桑树园，在宴家岱，在强强和小勇的学校，甚至在更大更远的范围内，人们都在讨论这件事。大家讨论的问题集中在一个焦点上——这个普通的家庭，为什么能够建起这样一座二层的小楼？

其实，外人看的仅仅是表面的热闹。就像穿鞋，到底合不合脚，到底舒不舒服，只有穿鞋的人自己知道。建这栋楼，其间有多少的烦恼，多少的无奈，多少的付出，外人根本无法完全体会。

房子建到一半时，兰馨也后悔过。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路已过半，进退都是一样，只能硬着头皮，咬紧牙关，不断向前。现在，主体工程基本结束，稍稍统计了一下，连同向亲戚朋友借的，买材料欠的，还有球佬儿的工钱，加起来足足欠下了两三万的债务。在九十年代初，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欠下的巨额债务让兰馨时刻挂在心头，几乎寝食难安，恨不得立刻赚到钱把这些债务统统还清。

别看兰馨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建好房子后却留下了一个可笑的毛病。从没住过这么高的房子，也没见别的人家住过这么高的房子，她的心中没底，总是担心房子会不会被风刮倒。尽管后来知道这是不必要的担心，但每到夏天的刮起大风的日子，就像一种自然反应一样，她的心总是紧紧地揪着。

连续两年的高强度忙碌的生活，让兰馨和烧窑之前的体重整整少掉了二十多斤，接近一米七的身高，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一百零六斤。对于当代追求时髦的年轻女孩儿来说，这是最理想不过的身材，但对于需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的农村妇女来说，这样的体型显得那样的无奈。

无论是建房的债务也好，兰馨的身体状况也罢，这些问题目前在这个家庭中，都不是第一重要的，因为强强已经进入初三，马上就要面对人生中第一个大的考验了。

自从与女同学王爱华的打架事件之后，自从被兰馨苦口婆心地教育和张启愚老师启发引导过后，强强的学习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开始发愤学习。

认真，只是对待学习的一种态度。很多的时候，作为孩子的我们也许并不懂得其中真正的含义，听着父母的反复叮咛，听着老师的谆谆教诲，也许我们会一直思考，什么是认真，怎样才叫认真呢？

强强现在的表现应该算是真的“认真”了。

人的心理有时非常奇怪，就说看待学习成绩这个问题吧。如果你不在乎，不管考多考少，反正也就那样了，该玩的照常玩儿，该吃的一样吃。老师的批评，家长的责怪，都是耳旁风，无所谓的事情。但如果你在乎了，那你就会去对比，别人考了多少，我考了多少，我错在哪里，我为什么会错……等等等等，一连串的问题都会接踵而至，让你不得安宁。然后便会紧张地拿起课本，去思考，去请教，去钻研。

都说凡事就怕认真。现在，强强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学习状况，如同一张破绽百出的渔网，面目全非，惨不忍睹。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同时保持良好的心态，尽力修补才是。

一起疯玩的伙伴们发现强强变了。无聊的数学课上，他不再和其他男孩子一样偷偷跑出教室去玩。他不再变着法子和调皮的伙伴们一起捉弄胖胖的数学老师。看着伙伴们从学校旁的小河中偷偷捉来的鱼儿，强强甚至感到他们的这种行为是那么幼稚与可笑。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所有上课的老师们发现强强变了。他们几乎不敢相信，强强居然在课间看书了。他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拿着数学书翻前翻后，反复地阅读着什么。强强真的是在学习，他翻看前面学过的知识，对照刚刚讲过的内容，好让自己能够快速地掌握新学的内容。他真后悔，当初课上老师那么循循善诱地讲解，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够去好好珍惜，现在自己钻研，多么吃力啊。

翘首期盼的父母也发现强强变了。每天回家，不再需要兰馨唠唠叨叨地反复督促，强强早早地拿着作业本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前完成作业。不见他东张西望地消磨时间，也不需要敷衍了事地搪塞父母，他全神贯注地读着，写着，算着。兰馨几乎不敢相信，从小为了学习挨打挨骂的强强，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这样的转变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兰馨看着强强埋头看书的背影就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这是幸福的流泪，有什么比一个懂事的孩子更让母亲感动的呢？儿子，加油吧！

“热爱是最好的老师。”爱因斯坦的这句名言道出了热爱对一个人学习的重要作用。热爱能激发人的潜能，调动人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使他充满了成功的渴求。

进入初三之后，强强的各学科成绩飞速提高。原来除了物理，几乎没有能够及格的科目，而现在每门学科居然都能考到七八十分。尽管这个成绩与优秀同学相比还有着不小的差距，但在所有人看来，这是一个奇迹，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冬去春来，天气渐渐变暖，中考的日子逐渐临近，强强的学习再次发生了质的飞跃，模拟考试中总分居然跃居全班第九名。这样的成绩让李思文的心中充满了期盼，芹湖初中每年考取高中的人数总在五六个左右，如果强强再努力一点，成绩再进一步，高中或许会有希望。

每年的六月十三日至十五日是举行中考的日子，考试在临近的高中搬经中学举行。强强委婉地拒绝了妈妈送考的要求，独自骑车去了考场。他知道，自己让父母操了太多的心，这次把握不大的中考，他决定独自去面对。他实在不忍看到考场外妈妈苦苦等候的身影，他真的很担心自己会让翘首企盼的家人失望。

在兰馨心中，对强强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够考上这所正在举行考试的学校——搬经中学。这是一所普通高中，离家也不远。强强中考志愿表上的第一志愿就是这所学校……

半个月后，考试结果公布。那天，强强正和兰馨一起在玉米地里掰玉米，邮递员送来了学校寄出的成绩单……搬经中学录取分数线473分，强强合计总分468分，以5分之差遗憾落榜……

没能考取高中，固然非常遗憾。但能有这样的分数已是不易，这都是强强一年多来不断努力的结果，没有谁再忍心去责怪这个孩子。

但是这次的遗憾落榜让强强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与自责中。课堂上那么宝贵的时光，没有懂得珍惜，父母那样苦口婆心的叮嘱，没有能够入耳。也许早一点醒悟，早一点努力，结果就会截然不同。但这太多的假设在此刻都显得那样空洞，失去的时光永远也回不来了，人生就是这样的残酷，永不停息地向前奔跑，奔跑，在这匆匆而过的岁月里，稍不留神，你就会被无情地抛弃。

整个夏天，强强拼了命地参与家庭中的一切劳作，掰玉米，插秧，挑粪，无论重的轻的，干过的没干过的，他都主动要求去做。盛夏的骄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下地的人们早早地躲到了家里，不再外出。强强不顾父母的劝阻，挑着担子走在了坑坑洼洼的田埂上，硬硬的扁担把他稚嫩的肩膀压得生疼，他杠着肩，弓着腰，脚步蹒跚，顽强地走着，汗水和着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滚落。他要用这艰苦的劳动来惩罚自己，只有在这种对身体的不断折磨中，自己内心的痛苦才能得到片刻的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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