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艰难的转变

老师叫李明捎话的事儿让兰馨在家坐立不安。最近几天连续下雨，匠人们无法施工，家里也没有太多要紧的活儿，看到李思文去了强强的学校，她立刻悄悄出了门，去了李明的家。她要找李明的妈妈绛红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找到绛红，几句简单的闲聊之后，绛红便把强强在校打架两天没去上学的事情说了出来。她是听儿子李明回来讲的。听到这番意外的状况，兰馨的心中又急又怒，她尽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翻腾的情绪，一边快速地思考着，该如何来面对这一现状，处理好这个问题。

绛红再三叮嘱兰馨：“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千万不要强迫他上学，如果惹出点什么事儿来就麻烦了。”

从绛红家出来，兰馨狠了狠心，去肉点上割了二斤瘦肉回来。她手忙脚乱地忙完家里的琐事，便开始准备午饭。当她把菜切好坐到灶膛前准备生火的时候，强强骑着车子驮着小勇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回来了。

强强一进家门，马上来到灶台前准备帮助妈妈炒菜。他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知道妈妈的辛苦，平时总是尽力帮助妈妈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兄弟俩看到放在灶台上切好的肉，都感到非常奇怪，小勇不禁问道：“妈妈，今天是不是来客人了？”

“没有，妈妈知道你们学习辛苦，又都在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天天吃青菜啊。”兰馨装作没事儿的样子随口说道。

可这话一出口，两个孩子都不自在起来。强强站在灶台旁，心不在焉地拿着铲刀，锅爆后，他把妈妈切好的肉块倒进了锅里。

此时，坐在灶膛前的兰馨思绪不断，心里十分难受。她想起当初孩子出生后夫妇俩要让孩子读好书，长成人的决心；想起自己为了房子不分昼夜，每日操劳的种种辛苦；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家境贫穷被迫辍学的满腹心酸；想起爱读书的李思文因为“文革”而无法高考的万般无奈；再想想现在孩子不谙世事，如此顽劣，一种无言的痛苦袭上心头，两颗豆大的泪珠禁不住滚落。

强强并没有察觉到妈妈情绪的变化，催促妈妈说：“妈，火大点！”

兰馨用沙哑的嗓音淡淡地说：“不烧了。”

一旁的小勇一听急了，忙说：“妈，不烧不行，肉还没有熟呢。”

强强朝妈妈看了一眼，愣住了，他立刻感到情况不妙，站在灶台前不知所措。

此时，李思文回来了，看到眼前的一幕，意味深长地说：“一锅肉半生不熟浪费了固然可惜，一个孩子学业无成，半途而废岂不更可惜？”

虽说强强性格倔强，但从小就见不得妈妈的眼泪，今天看到妈妈伤心的样子，想到妈妈为了抚养他们不辞辛劳，想到父母的种种期盼，不禁也鼻子酸酸的。

当天的午饭一家人谁也没有好好吃，都是满腹的心思。

强强思想上的弯子还不能一下子转过来，午饭后，李思文和小勇各自去了学校。兰馨把强强拉到跟前，一边干活一边对他进行了好一番耐心的交谈。她罗列了儿子从小到大种种优点和长处，鼓励儿子给弟弟做个榜样，像爸爸爱自己的工作一样去热爱学习，重回课堂，不要轻易说放弃。

倔强的强强原先坚定的退学念头开始渐渐动摇。其实，强强并不是一个愚钝的孩子，他又何尝不知道在这个知识爆炸的时代中文化的重要，没有文化将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多少尴尬和不便。但他也知道，自己目前的主要问题是学不进去，就算现在去学校，也不能有多大的改变，而那样，也许会更让父母失望。

当天下午，强强没有去学校，在家把自己心中的苦恼一股脑儿的告诉了妈妈。

在学校的教师办公室，李思文点燃了一支香烟陷入了沉思。看样子强强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一心想要退学。小的时候，为了学习，兰馨打得不少，但眼前可不是打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强强在学习上确实是遇到了困难，有没有这样一个人，能在精神上给他支持，在学习上给他帮助呢？

看来得找一个他最信任，最喜欢的人才行。现在的他，还有哪个老师的话能够听得进去呢？李思文把手中的烟猛抽了几口，一向不怎么抽烟的他被呛得猛烈地咳嗽起来。当他停止了咳嗽，慢慢抬起头时，他的目光定在了办公桌上的一个天枰称上，这是小学自然课上常用的一个实验仪器。突然，他激动得站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能够给强强帮助的人。

在平时的考试中，强强其他的几门学科几乎都难得及格，唯有物理一枝独秀，从来没有低于九十分。和班上其他的同学一样，对于物理的学习，他总是满怀兴趣。而这一切，完全得益于他的物理老师张启愚。

张启愚老师四十多岁，戴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脸上常常挂着标志性的微笑，走起路来慢慢悠悠，一摇一摆，像个可爱的唐老鸭。因为他爱说笑话，爱做鬼脸，孩子们偷偷送他一个可爱的绰号——“大魔鬼”。

前面已经介绍过，芹湖初中办学规模较小，管理不够规范，学校学习氛围不浓，学生学习兴趣不足，大部分学生的心思都在课堂之外。有时候，老师在前面上课，后面的学生会躲在课桌下面看小说，打牌，最离谱的还会偷偷溜出教室去校园外面疯玩。而这些现象在大魔鬼老师的课堂上从来不会出现，就因为这个与众不同的老师，所有的学生都喜欢上了物理课。

无论是什么时候，大魔鬼老师总会有很多的怪招儿来调动孩子们的积极性。在课堂上，他会用丰富的表情与学生进行交流，有时会突然做出一个鬼脸，全班顿时笑成一片。有的孩子甚至会为了看他一个鬼脸，整堂课高度集中注意力，生怕错过一个精彩的瞬间。

春日的午后，暖风吹拂，极易犯困，一旦那个孩子胆敢睡着，全班就有笑话看了。大魔鬼老师会突然停止讲课，蹑手蹑脚地走到这位同学的身边，一拍桌子，趁着睡觉的同学惊醒时傻乎乎的一刹那，故作严肃地说：“你看看你，上课的时候还睡觉，可像个鬼啊？”他看上去一本正经，但又不避讳自己的绰号，这独特的喜剧效果让所有的孩子忍俊不禁，哄堂大笑。而这快乐的笑声将那困意早就赶到了九霄云外。

课后，大魔鬼老师会和所有的学生玩成一片，女生玩的跳皮筋，踢毽子，男生玩的打篮球，踢格子，“拉堡”抢地盘，他都会参与其中。他和这些十四五岁的孩子之间似乎没有年龄的界限，一起玩得不亦乐乎。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因为可爱的大魔鬼老师，孩子们爱屋及乌，不由自主地对物理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经意间爱上物理。也许，这就是“亲其师，信其道”的最好证明吧。

李思文把手中的烟头扔到地上，好像下定决心似的踩了一脚。对，就去请张老师说服他。

来到芹湖初中办公室，李思文首先找到了正在做课前准备的张启愚老师，他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跟张老师讲述了一遍，他恳切地说：

“张老师，你是孩子们最信任的老师，强强现在说什么都不想上学，我实在没有办法，想请你帮我劝劝他。”

“不想上，为什么不想上？”

“他觉得自己学不进，学不好，在学校是在浪费时间。”

“他的物理学得不错啊，怎么可能学不好呢，是没有用心而已。放心，你先回去，孩子交给我，我来劝他。”

第二天一早，强强在父母的鼓励和劝说下勉强去了学校。

上课前，张老师带着心思重重的强强来到了校门外，强强跟在老师身后一直默不作声。他们信步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条小河边。河边杨柳依依，清风徐来，暖暖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静静地洒落在肩头。在这明媚的春光中，再灰暗的心也会被照亮，再冰冷的角落也能被温暖。尽管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但强强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张老师停下了脚步，随手捡起一小块瓦片，尽力朝河面扔去。瓦片在河面上欢快地跳跃着，划出了一道优雅的弧线。顿时，平静的河面上荡起了一连串美丽的波纹。张老师又捡起一块瓦片，递到强强的面前。强强疑惑地看着老师，不知道老师到底什么意思。张老师说：“来，打个水漂，我们比试一下。”强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学着张老师刚才的样子，朝河面打去，水面上再次出漾起一连串圆圆的波纹，不断地向着四周扩散开去。

打完水漂，强强转过身来说：“张老师，我知道你喊我出来，是要和我谈上学的事。其实和你说也没什么。不是我不想上，是我确实学不进。如果其他学科也能像学你的物理这么轻松，我才不想退学呢。”

“其他学科难学吗？”

“是的，很难，就说数学吧，那些公式、定理，我根本搞不清楚，更别说准确运用。”

“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嗯。”

“在我看来，学科的学习是相通的。能把物理学好，就能把其他学科学好。”

“真的？”

“首先是态度，这么大的人，应该知道学习是为自己，所以学习中你要更主动，不能总是被别人管着，喜欢的学科你要学，不喜欢的你也要学。其次是方法，你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方法，所有学科都会像物理一样，学得轻轻松松。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

“如果你相信我，就回到课堂去，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不出半年，保证有变化。如果到时候觉得张老师的话没用，再退学不迟。用半年时间，给你我一个机会，怎么样？”

“行，张老师，谢谢你，我现在就去教室，打架的事，任何处理结果我都接受。”

强强告别了张老师，飞奔去了学校，看着强强远去的背影，张启愚的脸上浮现出了习惯性的微笑。他再次捡起一块瓦片，朝着水面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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