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迷途的羔羊

在每个孩子成长过程中，总有一些关键的叛逆期。这一时期的孩子如同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同的方向，不同的风景，不一样的人生，就看你如何去选择。在这特殊的时期，如果引导不慎，很容易彻底改变孩子的一生，或是毁了他，或是拉回正确的方向。

而强强此时正处在了这样的十字路口。

他已进入初中二年级，有些遗憾的是，从小聪明能干的他在学习的问题上老让父母操心。对于学习，他似乎总不能集中全部的精力，做作业是他最头疼的事情。

小的时候，老师布置的作业他常常偷工减料，为了作业他没少挨妈妈的打。他发明的偷懒写作业的技巧至今让人记忆犹新。当时，老师经常布置学生抄写词语，而且都是五遍十遍甚至更多。怎样才能让这无聊的抄写词语轻松一点呢？强强别出心裁，把几支笔绑成一排，拿着这种特制的工具，几遍词语一起写。这种偷懒的写作业方式后来传到了班级里，好多调皮的学生纷纷效仿，直到后来老师发现，明令禁止，这道独特的风景才在班级销声匿迹。

从内招班回来的李思文担任了芹湖小学毕业班的语文教学，兼任班主任，同时负责学校少先队大队辅导员的工作。当时，看一所学校的教学质量首先是看毕业班的升学成绩，小学也不例外。而且，学校德育这一块的工作自然地落在了少先队工作中。李思文的心思完全扑在了工作上，就连家里建房这样的大事，也没有请过一天假。他的教学成绩在全乡考试中名列前茅，还在全乡教育工作会议上作了少先队工作的经验介绍。

可是，现在他对自己已经升入初中的两个孩子的关注却无意间少了很多。新的学期开学不久，强强的老师托强强的同学李明捎话，让家长去一趟学校，李思文心想，一定是强强在学校惹什么事儿了。

第二天一早，李思文直接去了学校，找到了强强的班主任李老师。李老师告诉他，强强有两天不到学校上课了。听到这个消息，李思文的头“嗡”的一声就大了。他不是天天都准时背着书包出门，准时回家吃饭吗？他没有来学校又去了哪里呢？他为什么不想上学呢？这一系列的问题让李思文的内心顿时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原来，在两个星期前，强强和女同学王爱华发生了一场摩擦。

王爱华是班上年龄最大的女生，坐在强强的前一桌。强强和同桌牛刚是班上个子最高的男生，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初中阶段的男女生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进入青春期的他们不再像小学生那样互相充满敌意，已经逐渐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的表达方式比较含蓄，有的时候，甚至就是故意不停地去逗你，去惹你，而这样的表达方式往往容易造成误会，甚至引发冲突。

那天英语课上，班主任李老师讲完了当堂课的内容，开始完成课堂作业，所有的孩子都在埋头写字，都想着抓紧时间赶在下课之前完成作业，而李老师戴着他的老花镜不紧不慢地在小组间的过道里巡视。

强强全神贯注地写着作业，不料桌子猛地晃动了一下，顿时，强强和同桌的作业本上都出现了一道刺眼的划痕，他们抬头一看，前面的女生王爱华埋下头来，正趴在桌上笑呢。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她又在闹着玩呢。

强强用橡皮擦掉了本子上的划痕，压低声音说：“不要乱动，作业本都被弄脏了。”那女生也不理会，只是埋头做作业。他和同桌整理好作业本，继续写作业。强强以为，这场小小的玩笑就算过去了。

谁知还没写到一行字，桌子再次猛地一动，强强的本子上又是一道难看的划痕，比第一个更长，更深，作业纸都被划破了。而这次，那女生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端坐在那里，专注地写着作业。

强强无奈地拿起橡皮再去擦那划痕，等他擦完，本子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破洞。强强举起本子，透过本子上那让人难堪的洞洞，朝前面黑板看去，他的目光居然碰到了李老师疑惑的眼神。他像触了电一般，慌忙把本子放下，继续写字。牛刚的遭遇和强强差不了多少，要知道这可是课堂作业本，是所有同学最为看重的作业，平日里每个人都要尽量在本子上写出最漂亮的字，以获得老师的认可和表扬。牛刚几乎有些愤怒地压低了声音再次提醒那女孩儿：“不要晃了，再晃我们就不客气了。”而强强在桌子下面轻轻地踢了一下对方的椅子，以示警告。

令他们伤心的是，那女同学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颇为自得，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连续的挑衅已经让两个男生成为了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包。桌子的第三次晃动如期而至，这次强强和牛刚都已做好了准备，几乎同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四只手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抓住那女生朝旁边的墙上摔去。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那女生一声尖叫，整个身体重重地摔到了墙上，左手甩到了一边的窗户玻璃上，“哗啦”一声玻璃碎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老师和全班同学惊呆了。

事后，班主任老师李老师对这件事情进行了处理，要求牛刚和强强向王爱华道歉，并且赔偿损坏的玻璃。这样的处理结果让强强非常不满，他说：“我们本来都在认真学习，是她反复晃动我们的桌子，让我们无法写字，提醒几次没有效果，我们才动手打她的，这件事错不在我。因此绝不道歉。”他这种强硬的态度让班主任老师非常恼火，要求他认错之后才能进课堂。而强强一气之下，便有了退学的念头。

强强之所以要退学，也不仅仅是一时的冲动。其实在刚刚进入中学不久，他就有了类似的想法。

首先是由于自己的学习成绩的原因。进入中学后，相比小学阶段，学科设置增加，课堂容量加大，学习节奏变快，这让基础不算扎实的强强倍感吃力。每次考试过后，面对不够理想的学习成绩，他既担心老师的批评，又害怕同学的嘲笑，还要尽量藏着不让父母知道，免得他们失望。这样的次数多了之后，在他的内心很自然地产生了厌学的情绪，对学习有了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第二是学校的原因。强强所在的学校叫芹湖初中，是村里一所规模很小的单轨民办初中，全校三个班级，一百多个学生，十几个老师。由于办学规模小，所以学校管理各方面也不够规范，整体教学水平普遍较低，校园内学习氛围不浓，大部分学生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变着花样去玩上，学校每年考入高中的学生少之又少，对这样的学校，强强也很失望。

另外，还有家庭的原因。十六岁的强强已经开始用一个成人的眼光去思考更多的问题，他看到爸爸妈妈成天为了家庭辛辛苦苦，奔波劳碌，自己每天在学校上学，帮不上任何的忙。他想，与其在学校什么也学不进，倒不如早点回家，如果出去打工，兴许能帮家庭减轻一些的生活负担。

弟弟小勇也已上了初一，强强每天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带着弟弟上学。打架事件发生后，他虽然做出退学的决定，但他还没想好如何去跟爸爸妈妈说，他也知道父母不会轻易同意他退学，因此暂时没敢告诉父母。他每天依然装模作样地背上书包带着弟弟出门上学，把弟弟送到学校后，再出去在路上瞎逛，直到看到学校里学生放学了，再接了弟弟按时回家。他吩咐弟弟，暂时不许告诉父母，小勇从小就很听哥哥的话，他答应暂时帮他保密，等他想好了，自己去说。

听完班主任李老师的讲述，李思文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一直以来，在李思文的心中对两个孩子有着很高的期盼。自从两个孩子出世后，他们夫妇俩共同的目标就是一切为了孩子，为他们提供更好的条件，为他们创造更美好的未来，希望他们能够好好学习，将来能有个出息。谁能想到，才上到初二，强强就会有了退学的念头呢？

还有，对比学校里的其他同事，李思文更是心情沉重。同事们的孩子学习成绩都挺不错，有的上了高中，有的已经考了大学，几乎没有一个在学习上拿不出手的。李思文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尽管强强目前学习成绩一般，但他一直默默地盼望着，有一天强强会突然懂事，猛然开窍，发愤学习。他坚信，这孩子只要努力，应该能够上高中。可是这一切的愿望，对照残酷的现实显得多么滑稽，难道这只是做父母的一厢情愿？现在连学校都不愿意进了，还能指望什么呢？愣在办公室里，李思文心中的苦闷与失望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在这一刹那，这个坚强的男人几乎让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

不行，不能让这个孩子就这样荒废了学业，必须帮助他。哪怕全世界都对他失望，我也不可以放弃他，一定要竭尽全力让他重回课堂，会有办法的。

班主任李老师见李思文愣在哪里许久都不说话，不禁有些尴尬，毕竟他和强强说过“不认错不许进课堂”之类的话，他只是想给强强一个小小的教训，并没有想到强强会真的不来上学，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其实，班主任李老师对强强有着特别的感情。班主任李老师大名也叫李思文，和强强的父亲李思文同名同姓。两人同为老师，不过一个在初中，一个在小学，一个教英语，一个教语文，这在本地成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人们为了准确称呼他们俩，往往会用杨庄李思文和桑树园李思文来加以区分。

现在，两个李思文坐在一起，为了怎样让强强重新走进课堂的事情大伤脑筋。

班主任李老师说：“和同学之间小的矛盾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处理嘛，这样在课堂上就动手打人，影响太坏了，我也就是想给他个教训，让他收拢收拢这坏脾气，没想到他这么倔，居然就真的不来上学了。”

“是的，我知道这个孩子脾气坏，老兄你要把他当自家的孩子，帮帮他，千万不能让他就此真的退学。”

“我知道，今天请你来，就是一起来商量，如何把他重新拉回课堂，让他恢复对学习的兴趣。他现在这么小，真的回家去，能做什么呢？再说，将来的社会，一个初中都没有毕业的人如何能够自食其力啊？”

“拜托老兄了，你一定要帮帮他。我今天回家，先和他好好谈谈，关于打架事件的处理，你给他一个台阶，让他有个回来的理由……”

“好的，你先回去做好他的思想工作，学校里的事情我来安排，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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