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初到李家
李家共有前后两进房子,前面是三间泥墙草屋,后面三间砖墙瓦房。李思文的哥哥李思武比李思文大四岁,已经结婚多年,有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后面砖房的东面房间是李思武夫妇和三个孩子的,西边房间是李思文新婚夫妇的。
三十天的假期很快就到了,李思文依依不舍告别了新婚妻子,去了部队。临走时候,他和兰馨商量好,到了部队一年以内,他办好退伍手续,尽快回家。
兰馨过门的时候,她的缝纫机没有一起带过来。虽然那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东西,但她觉得那台缝纫机用起来不太合手,常常跳针,也计划着卖掉重买一台新的。这样,过门不久,兰馨就开始和大家一起下地干活儿去了。
一到上工的时间,兰馨拿起工具就急匆匆地往地里跑。公公李从厚在后面看着兰馨的背影,乐呵呵地喊着:“呵呵,二小子这次赚了,娶回个知道抓紧的。”兰馨个子高,有力气,性子急,干活从来不偷懒。很快,桑树园的男男女女都发现,李家二媳妇真是个劳动的好手,任何一项活儿,不论粗细,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和娇滴滴的李家大媳妇丁素美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丁素美是李思武的媳妇,人长得蛮漂亮,皮肤白净净的,和兰馨娘家的嫂子顾如月有着不少的相似之处。村里人都流传着她刚到李家时做“葫芦鞋”的事情。
和李思武刚结婚那会儿,在老太太的一再要求下,她给李思武做了一双黑色的方口布鞋。据说,那是她做过的第一双布鞋,是在老太太的亲自指导下完成的。在剪鞋底的时候,她不知是把鞋样儿弄丢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最终做出来的那双鞋,鞋底奇怪得就像个葫芦一样——两头圆溜溜,胖乎乎,中间有个细细的腰。
第一次穿上媳妇做的鞋,李思武非常开心。那天,他正好去参加村里的民兵打靶训练。当他趴到地上露出了鞋底之后,身后的一群年龄相仿的伙伴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家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鞋子。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李思武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能在心里暗骂这个不会做针线的老婆。
晚上回到家,他把鞋子脱下来,狠狠地扔到一边:“真是不像话,做这种没头绪的鞋子,害得我被人笑话。”素美看到李思武那样儿,一点也不生气。她把鞋子拿过来,细声细气地说:“哎哟,要什么紧啊,你不要把鞋底给人看不就行了。”李思武看着一脸无辜的素美,真是哭笑不得。
在农村,妯娌之间是最容易被别人拿来比较的,村里人有意无意间总会把兰馨和素美进行对比。第一个在李从厚面前谈论他们俩的是隔壁家的媳妇石秀芬。
元月,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月份,气温通常都在零度以下。小寒前后,西伯利亚的寒流就不时向中国的北部和中部蔓延过来,长江中下游平原上几乎看不到多少绿色了,空旷的原野任凭北风肆意地抽打着裸露的躯体。大地似乎被冻僵了,到处硬硬的。村落的上空飘荡着袅袅的白烟,人们都穿上了臃肿的棉衣棉裤,路上的行人拢着手,嘴里喷着雾气……可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家里缺草烧火的人们却不能舒服地呆在暖和的家里,他们必须到野外去捡干草,李家捡草的任务就交给了兰馨和素美。
第一天秀芬和素美两个人一起出去的。野外的干草大多在一些沟沟坎坎中,秀芬带着素美来到了桑树园与朱家庄搭界的一条小河边,河里的水已经基本干涸,露出了河中心黝黑的河床。在小河的对岸,有一些干树枝和枯芦苇。秀芬和素美一起下了河,试探了几下,秀芬发现河中心的淤泥并没有完全干掉,脚踩上去会陷下去好多。秀芬干脆脱掉了脚上的布鞋和袜子,光脚踩着结了一层薄冰的淤泥走到了河对岸,开始攀折干树枝和枯芦苇。过了许久她发现素美并没有跟过来。她转过身去大声喊道:“素美快过来,这边草真多啊。”素美站在河岸边,看着淤泥上秀芬踩过的脚印,并没有要脱鞋的意思。她想了好久,说:“我就不过去了,捡个草,不要这么拼命吧,多一点少一点也不要紧的,太冷了。”
第二天,兰馨背着篮子和秀芬一起去捡草。秀芬昨天在小河边捡了满满一篮子树枝和芦苇,今天,她领着兰馨直奔小河边,路上她神秘地对兰馨说:“兰儿妹妹,今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有很多的草,就看你敢不敢去弄了。”“没有问题,只要你敢去的地方,我也敢去。”兰馨拉着秀芬的手说。来到小河边,秀芬发现,除了她昨天攀折过的痕迹,并不曾有其他人来过,她欣喜地弯下腰来就脱鞋子。放好鞋袜,她抬起头来想问问兰馨要不要过去。可她惊讶地发现,兰馨已经脱掉了鞋袜走到了对岸开始攀折起树枝来。
后来,秀芬对李从厚说:“李伯,真是奇怪啊,你们家的两个媳妇至之间的差距不小啊?兰馨能吃苦,和我们谈得来。”李从厚听别人这样谈论自己的两个媳妇,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人们常说三岁看老,小的时候,他就觉得两个儿子的区别。李思武贪玩,怕上学,有时候甚至赖在家里床上不肯去学校,初中没有上完就回家了,二十岁才出头,遇到了漂亮的素美,就急匆匆地结了婚。而李思文勤奋好学,做事有板有眼,从小学开始一路顺利地考进高中,直至去参军,都让李从厚的内心感到骄傲。现在又娶到这么能干肯吃苦的媳妇,二小子家将来的事情不用为他操心了,只可惜这老大……
他不知道,将来这日子过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真的为这个家庭的未来担忧起来。他知道,人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俗话说一代没好妻,三代没好子。一个贤惠能干的媳妇就决定了家庭的未来啊。
李从厚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两个月后,他发现自己病了,而且是当地人人畏惧的病,也许已经不能照顾这个家庭多久了。
那天,二女儿请李从厚去帮家里弹两条新棉被,吃午饭时,二女儿特地做了肉馄饨给父亲吃。吃到第二个馄饨的时候,没有想到李从厚突然打了个噎,将已经咽下去的半个馄饨吐了出来。在本地有这样一种说法,吃肉馄饨打噎有可能就是食道癌的前兆,此时,李从厚心中不由得一惊,自言自语道:“吃肉馄饨打噎,难道我是病了?”兰芳在一边赶紧安慰:“说什么那,什么病不病的,你今天干活累了,喝口水就没事的。来,继续吃。”
从二女儿家回来,他没有再出去干活,为了先不让家里人担心,他自己悄悄地去了医院做了一次检查。命运有时候总是这样无情地捉弄人,医生告诉他,正如他自己预料的那样,他患的如皋地区常见的一种恶性疾病——食道癌。
李从厚并没有过度的惊讶和悲伤,那天在二女儿家他就已经意识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回到家,他平静地把检查的结果告诉了家里人。他想,自己八个儿女都已经结婚成家,不论好坏,也算是都有了交代。古语常说,人生七十古来稀,自己今年六十八,也算得上正常。平日里自己走街串巷,在这方圆几十里,提到姓李的弹被匠,人们还都是赞誉有加,自己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感到遗憾的,完全可以笑着离开。所以,他能够很冷静地对待自己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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