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可怕的脑膜炎
每天清晨,兰馨都会听到“吱呀吱呀”的声音,那是早起的母亲在纺纱。母亲说,只要纺到足够的棉纱,就可以请织布匠上门织布,有了布就不用穿又旧又破的衣服。
在母亲的影响下,兰馨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有规律。早上母亲纺纱时,她会割一篮子带着露水的茅草摊在门前的地上。中午吃过午饭,她就到屋后的竹园中搓草绳。晚上,她则摇着母亲的纺车,娴熟地纺纱。为了节省些灯油,她还练就了一手在黑暗中纺纱的绝活。
有人说,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是注定要受苦的,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婴儿降生人间,人们听到的第一声是哭声而不是笑声。在短短几十年的人生当中,每个人都要随时准备遭受痛苦和磨难,随时准备与命运做顽强的搏击和抗争。当又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兰馨有规律的生活被一场大病打乱。
在这个传染病最易流行的季节里,晏家岱出现了不少脑膜炎患者。患上这种病的人发病时头痛乏力,喷射状呕吐,身体呈反弓状弯曲。当时村里已经有两个人因为病情严重,不治身亡。所以在整个晏家岱,谈到这种病,人人胆战心惊。
早上起来,兰馨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手脚使不上力气。她勉强割回一篮子茅草,又拿着小锹和锄头去自己的棉花地里壅棉花。路上,她感觉腹中一阵难受,竟把早饭吐得一干二净。此时,恰巧大伯家的孙子兰强和生产队会计三只眼的儿子张龙路过,看到兰馨蜡黄的脸色,有气无力的样子,兰强立刻大声提醒张龙:“我们不要靠近她,她生病了,是脑膜炎,要传染人的。”“你才得了脑膜炎呢!”兰馨恼火地看了他一眼,狠狠地回了一句。
来到棉花地,兰馨开始了她最为熟悉的劳动。平日里拿在手里毫不费力的竹柄锄头今天显得格外沉重,壅棉花的速度竟比往常慢了许多,更让她感到不舒服的是额头似乎越来越烫,尽管已经壅了快半行棉花,却不见流汗。头越来越痛,痛得几乎睁不开眼。她好像昨晚一夜没睡一样,真想赶快找个地方躺下来睡一觉,哪怕是闭上眼睛休息一小会儿。
她知道自己真的是病了,也许是昨晚纺纱受凉了,还是回家睡一觉吧。她实在坚持不下去,只好晕晕乎乎地回了家,两个弟弟刚从学校回来,正在门口滚石球玩。
兰馨和母亲说了一声便上床睡了。到了吃饭时间,母亲喊了两声,见兰馨没有答应,便自言自语说:“看来真是着凉了,睡吧,睡一觉就会好的。”
整个下午,家里静悄悄的,弟弟们上学,父亲和母亲下地干活,兰馨迷迷糊糊地躺了半天,晚饭也没有起来吃。除了二弟兰明到床边问了一声,全家谁也没有意识到兰馨此刻面临的危险处境。
半夜,兰馨醒来摸索着去上厕所。她没有点灯,轻轻打开了房门。门外一阵凉风吹来,兰馨忽然觉得一阵眩晕,顿时失去了知觉,扑通一声摔倒在了房门外。
一家人全部惊醒了,兰馨晕倒在地一动不动。胆小的母亲突然看到这般模样,吓得愣在那里一时手足无措。兰启佩毕竟是个沉稳的一家之主,他决定马上送兰馨去乡卫生院。
二弟兰明跑到隔壁叫醒了大哥兰生,兰生衣服都没有穿好就冲了进来:“兰儿怎么了,不要吓我呀。”高大的兰生一把抱起兰馨就要往外跑。兰启佩推来了家里的独轮车,把兰馨抱到晒粮食的笸篮里,和兰生一起推着车子,拼了命地往乡医院跑去。他们身后,兰馨吓坏了的母亲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兰儿啊——我的乖乖肉哎——”一路上兰启佩和兰生轮流推着车子,不停地跑着。
兰启佩父子俩推着独轮车气喘吁吁地赶到乡卫生院,叫醒了值班医生。命中注定兰馨命大,这天在医院值班的正是乡卫生院医术最好的主治医生刘传圣。
“孩子都这样了才送过来,你这家长是怎么当的,也太不负责任了。”一见到兰馨的模样,王医生先狠狠地把兰启佩父子教训了一下。他观察了兰馨的病情,询问了白天的症状,当即做出判断,兰馨得的正是恐怖的病毒性脑膜炎。
病毒性脑膜炎是由各种病毒引起的一种以精神和意识障碍为突出表现的中枢神经系统感染性疾病。这种病的危险程度轻重不等,轻者可自行缓解,危重者可导致后遗症或死亡。
救人要紧,再不能有片刻耽误,刘医生迅速采取了果断的措施,注射,点滴,物理降温。经过一夜紧张的抢救,天亮的时候,兰馨的状况有了好转,体温慢慢恢复到了正常范围。
尽管家里需要上工,但兰启佩和兰生都没有离开医院,他们父子俩一直守在兰馨的床边。
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儿,兰启佩不停地叹气。要是白天能发现,早点送到医院来,就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了。这个孩子就是太懂事,一心想着挣工分,病成这样都一声不吭。也怪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太不称职了。
整个白天,兰馨一直昏迷不醒,最关心她的人纷纷赶到医院来看她,姐姐兰凤来了,好朋友兰玉来了,最疼她的三姐也来了,但兰馨打着吊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傍晚时分。
兰馨永远记得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眼景象。透过病房朝北的窗子,西天正要落山的夕阳把红色的光芒映透了半边天,将最后的余晖暖暖地洒在了兰馨的病床上。在这美丽的夕阳中,在亲人们的热切期盼中,兰馨缓缓地睁开了眼。一直守在病床边的兰生激动地叫起来:“醒了,醒了,兰儿醒了!”
一天一夜没有动弹的兰馨看到那天空的太阳便猛地坐了起来:“不好了,天都亮了,我要去挑猪草了。”说完就要下床。兰馨在家早起惯了,她把西天的夕阳当作了早晨的太阳。
她的突然举动把旁边守着的兰启佩吓了一跳。刘医生正好赶过来,连忙吩咐:“按住她,不要让她起来,她的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呢。”兰启佩父子俩急忙把兰馨扶到床上躺好。“兰儿快躺下,现在是傍晚,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兰生在兰馨的耳边轻轻地说。“我不挑草我家的猪哪有得吃啊?我要去挑猪草。”躺在床上,兰馨依然不停地呢喃着。
看着兰馨这样,刘医生不禁感慨:“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在家里一定是劳动的好手,生病了还想着家里的猪呢。”
兰启佩这个从不轻易流泪的农村汉子听着孩子的话一时间不能自已,竟也眼泪汪汪的。生活啊,艰苦的生活已经把这个孩子锻炼成一个有责任心的家庭小主人,她的心里时刻挂念的都是这个家。
根据病情,刘医生要求兰馨再住院观察两天。但兰馨要求立刻回家,她说自己已经一点事儿都没有。刘医生知道这个懂事的孩子惦记着家里的农活儿呢。
出院后的第二天,兰馨便拿着小锹扛着锄头去了自己负责的那块棉花地。
毕竟是大病未愈,走在路上兰馨感觉手脚软绵绵的,提不起精神,有时候不小心甚至会打个“软膝”,差点跪倒地上去。二伯兰启道在下地的路上看到了兰馨这副模样,连忙问道:“兰儿,这病还没好,你怎么就下地了?”
“二伯,没事,我的病好了。我去棉花地里看看。”
兰启道见侄女坚持去了棉花地,就不再说什么,转身去地里找四弟兰启佩去了。兰启佩正在犁地,听见二哥大老远的在喊他,便应了一声。
走到跟前,兰启道不等四弟开口就劈头盖脸地训斥道:“我说老四啊,你怎么这么狠心的,兰儿大病还没好,走路都打软膝,你怎么舍得让她下地劳动的?你这个父亲怎么当的?”
兰启佩无奈地看着二哥:“我不让她去,她偏要去,我也没有办法啊,这个孩子要强,哎,我这就去叫她回来。”兰启佩一急扔下手中的木犁,直奔棉花地找兰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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