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就谢谢您了！”说着林玲伸出了右手，袁老师并没有和她握手，而是把那篇作文纸又交还到了她的手上。
林玲径直走出了扬子鳄教学楼，穿过体育场来到了门口，门口的保安看了看她，并没有任何的表示。
林玲走出了校门，站在道边，看着对面的“白宫”，那个宋黄就是这里的“最高首脑”。按照刚才袁老师的叙述，林玲隐隐觉得，宋黄与这起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现在有没有必要去拜访一下他呢？
但是这样贸然前去，恐怕不会见到这样高级的领导，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想着想着，林玲突然看见对面有个人站在那里一直不动。她起初并未在意，但是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的身形非常熟悉，而且他一直在对着自己微笑，虽然隔着双向八车道，林玲还是很快认出了他。
胡玉言！真是他！
林玲也不知道为什么，快速向旁边的人行横道线跑去，而那边的胡玉言也快步向她靠拢过来。
两个人站在了人行横道中间，互相望着。空荡荡的大马路，气派的“专用机场跑道”，俨然成了他们二人的舞台。林玲此刻的感觉，难以名状。
两人在洪甫广场一个解放军冲锋的群雕下坐了下来。这里曾经是解放战争重要战场，解放军和****曾经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交战，而最终以解放军的胜利告终。县政府为了纪念这场战役，不久前特修建了这座雕像。
“这几天够累的吧？”胡玉言爱怜地看了看旁边的林玲，笑着说道。
“还好啦，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嘛！”林玲也冲着胡玉言笑了笑，“你那头的调查怎么样了？有没有新的进展？”
“别提了，一直没有脱开身，被其他的案件绊住了。”
“说来你也真没有良心，告诉了你高凤军是案件的重大嫌疑人，你连个谢字都不说就挂了电话，后来竟然连个电话都懒得打了，你说你是不是想卸磨杀驴啊？”
“我哪敢啊？你这大笔一挥，在报上再给我写点什么负面新闻，我那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我下篇就写一个薄情警察放任一个美女记者在荒郊野外独自调查的故事！”林玲说完一阵坏笑。
“哪个警察这么狠心啊！你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不会吧！我可没看见有这样的警察在！”
“你说话时，眼珠一直在转，心理学表明，你说话很不真诚！”林玲说完努了努嘴。
“好了，好了，说不过你！对了，你不说拿到了孙其名的两篇作文吗？赶快给我看看！”
“怎么了？”林玲从包里把那两篇作文掏了出来，交给了胡玉言，“这两篇作文很能体现孙其名的心境。”
“我这个人可不像你文学修养这么高，我看的不是那个。”
“那还能看出来什么？”
胡玉言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这是一张影印的资料，纸上密密麻麻的是一些记录，而最后是一个签名：孙其名。
“这个是？”
“我们对孙其名做的讯问记录，孙其名最后签的字。”
“可是……”
“是的，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字体根本不一样！”林玲瞪大了眼睛，非常吃惊。
“是啊！接受我们讯问的这个孙其名的字太难看了，写这篇作文的孙其名和接受我们审讯的孙其名，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林玲打了一个寒战：“这太可怕了！”
“嗯，这就对了，在我心中的疑问也就全部都解开了！”
“嗯，要是这样的话，我心中的疑问也全都解开了。”
“你有什么疑问？”
“边走边说吧，我们现在去民政局查查档案吧！我想在那里一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林玲兴奋地站了起来，缭绕在她心头多日的困惑终于有了眉目。
“这事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还得从长计议！”胡玉言一边说着一边朝“白宫”望去。
老四打开套在门上的大锁，用力拉开了仓库的大门。
这是一间靠近码头的废旧仓库，老四手中拎着一个皮箱，带着两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这两个大汉也曾经混迹在传销人员中，当托！
而仓库里横倒竖卧着八个人——七男一女——他们都是之前参加传销活动的大学生，那日混乱之后，老四只找到了他们几个人，并把他们重新圈禁在这个仓库中。
八个人见有人进来，一起站了起来。他们看到了外边的光射进来，眉毛都跳动着，显然是很紧张，长期不能获得自由的生活，让他们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充满了警觉。
老四走到仓库中间的一张铁制货台前，右手一抡，把货台上八个人吃剩下的食物扫到了地上，然后把皮箱往中间一放，冲着八个人笑了笑：“别紧张，是我们！”
“这是什么？”为首的高壮青年看着老四的皮箱说道。
“新的货啊！那些老货被条子们端了！你们要想发财就得靠这个了！”老四扶了扶金丝眼镜，然后打开了皮箱，把一包药粒似的东西扔到了高壮青年的面前。
“这是……这是摇头丸，是毒品！”在传销大会上质疑老四的女学生，尖叫了起来。
“你胡说什么？你见过真的毒品？”老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这个骗子！这分明就是摇头丸！毒品！我们在舞厅跳舞的时候，有人用过的，你不要唬人！”高壮青年对老四怒目而视，一时间，大学生群情激昂。
“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啊！是你们说要来跟我发财的，现在发财的机会到了，你们却不知道把握！”老四青筋暴起，他想用自己的气势压倒屋中的学生们。
“我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犯罪的！”高壮青年厉声喝道。
“不去犯罪？你当初把那个工商局的打得半死的时候，你想过你是在犯罪吗？”原来这个高大青年就是那天带头行凶、殴打公务人员的那个大学生。
“那也是你鼓动的！罪魁祸首是你！”高壮青年也急眼了。
“可是警方现在要缉捕的是你！你现在已经是个罪犯了，只有我保护你，你才能安全，懂吗？”
高壮青年有些犹豫了。
“大强，他在骗你呢，你别听他的，你那样只会越陷越深的。”女孩带着哭腔喊道。
“小妮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这会儿老四似乎从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变成了街边耍横的流氓，他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也跟着掰了掰自己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你们想干什么？”大强冲着老四喊道。
“干什么？如果你不答应去带这批货，我们就把你交出去！我想警察会收拾你的！”
大强彻底陷入了恐惧中，而旁边的女孩却异常镇定：“好啊，你送我们进去啊，然后我们就把你贩卖毒品的事都抖出来，看看咱们谁的罪过更大！”
“小妮子，你是找死！”老四向旁边的两个大汉使了个颜色，两个大汉便朝着女孩走了过来。
“站住，你们想干什么！”大强用身体挡在了女孩的身前。
两个大汉见过大强身上的那股狠劲，也不敢贸然上前，用眼睛瞄了瞄身后的老四。
老四知道大强的厉害，换了种语气：“好了，不要闹了！不管这是什么，毒品也好，货物也罢！我想都对你们没有坏处的，我答应你们，就这么一次，如果行，事成后，你们分了钱就走人。”
“要是我们被警察抓到呢？”女孩用力摇晃着大强的胳膊。
老四真想上去把这个女孩撕碎，但是看到大强愤怒的眼神，他还是勉强压住了怒气。
“做生意都要有风险的，哪个百万富翁真是老老实实白手起家的？
还不是做了很多肮脏的交易，获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才慢慢开始发达的。”老四又恢复了那个鼓动人心的“讲师”风范。
“你说谎！毒品只要卖一点点就是死刑，能赚这么多钱的话，干吗你自己不去偏要我们去！你八成是想让我们去帮你探路，如果警察出动了，你们就跑了，把我们甩下来顶罪。警察不出动，你们就拿大头，我们就喝点你们剩下的汤。”女孩胆子很大，字字见血。
“小妮子，你如果不愿意干可以不干！犯不着堵了大家的财路！”
老四又激动了起来。
“哪里来的财路？不过是死路一条而已。”女孩的嗓音比老四高上了八个调门。
“好了，你们别吵了！我问你，如果我们不同意跟着你干，你想把我们怎么样？”大强替身后的七个人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保证你们走不出去这间仓库。”老四脸上掠过一层杀气。
“那我非要带着他们离开呢？”
“那你就问问这个东西答应不答应吧！”老四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明晃晃的五四式手枪，而他旁边的两个大汉也从腰间掏出枪来，对准了屋中的八个人。
激烈的争吵一下子寂静了下来，只有双方眼神的对峙在继续。
短暂的沉默后，还是大强先开了口：“你想杀了我们吗？”
“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杀人的！但是，恐怕现在已经是万不得已了。”
“那我们是别无选择了？”
“就只做这一次，我答应你们，事成之后，放你们走！”
“那我答应你！”大强的语气很肯定。
“你干什么要答应他？”女孩已经哭了出来。
只听“砰”地一声，大强的脚下立即出现了一道火花，老四的枪口还隐约飘着一股硝烟。这一枪，把女孩彻底吓傻了，她一头扑到了大强的怀里，哭了起来。
老四这才看出，这两个人原来是一对恋人！而他们身后的六个男生，也不敢再往前挪动一步。
大强把在怀中的女孩轻轻推开，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女孩拉住了大强的胳膊：“别去！”
大强对她笑了笑后，用力挣脱了女孩的手，并走到铁台前，对老四说道：“你别难为他们，这事我一个人去就是了，地点在哪？”
“汽车研究所的后山，那条小道上，认识吗？”
大强点了点头：“怎么接头？”
“今晚十点钟，到那自然有人会找你的。记住，拿到了钱来换这个小妮子！”老四说着把枪口转向已经失去了保护的女孩。
“我说过了，你不许难为他们！”大强的语气有了点变化，像是被什么事情刺激了一样。
“你还不去快办你的事，难道真想让我打死他们吗？”老四好像并没有感觉到大强语气中的变化。
大强拿着箱子，一步步逼近老四，“我说过了，你不许难为他们！”
“你站住，你想干什么？我可开枪了啊！”
老四的威胁并没有阻止大强的逼近。
“你别胡来！”老四慌了神，他注意到大强此时的神情，正跟那天攻击工商局干部之前一样。
大强似乎对一些话特别敏感，一旦受到刺激，他就会不顾一切地攻击对方，而且轻易不会停手。老四感到了危险的逼近，慌忙调转枪口，企图指着大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老四挪动枪的当口，大强已经率先发起了攻击。
大强把手中的大皮箱子一抡，一下子就砸到了老四的头上。老四做梦也没有想到，当日发生在传销现场的一幕，会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
老四立刻被砸翻在地，大强上前，右手掐住老四的脖子，左手掐住老四拿枪的腕子，膝盖顶在老四的前胸，高声喝道：“我说过你不许难为他们！”
突然的变故，让两个彪形大汉半天没有缓过神来，等他们再想上前施救，已经晚了。两名青年绕到了他们的背后，用两根木棒朝着他们的手腕狠狠地砸去。两把枪顿时被砸落在地。女孩跑上前去，捡起两把枪，一左一右，把枪口对准两人。
老四手里握着的手枪，也因为大强扼住了他的喉咙难以呼吸，而不得不撒手了。
形势急转直下！八个大学生瞬间制服了三个暴徒！
大强这时腾出左手，掏了一下老四的口袋，发现了裤兜里有手机，他掏出来扔给女孩：“打电话报警！让警察快点来！”原来他们的手机早已经被老四没收了。
“不！咱们打昏他们，逃走就是了，如果警察来了，你的前途就都毁了！别忘了你打伤了工商局的人啊！”
“这样下去我们会有前途吗？我们做错了事，不能再逃避了！人要学会回头的！”
女孩拼命摇着头，握着手机痛哭了起来。
“上了这么多年学，是非都不分了，学不是白上了吗？我们之前被金钱冲昏头脑了，现在想想钱不是最重要的，有个人能呆在你身边才是最重要的，对吗？”
“可是如果报了警的话，我就不能在你身边了！”女孩已经泣不成声。
“别哭，如果你愿意，等我赎完了罪！再来找你！好吗？你就打吧！”
女孩还在犹豫。
“我们已经失去了人生中很多宝贵的东西了，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我们将会失去我们的全部，这不值得的！爹娘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不是让我们整天背着罪恶去逃避，而是想让我们堂堂正正地做人，不是吗？学校教了我们这么多知识，是让我们可以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去为这个社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我们错了，就应该去反省，去赎罪，这样我们这么多年的学才没有白上。”
女孩抹了抹眼泪，又看了看周围的六个男生，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冲她点了点头，认为大强说的是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了。
女孩两手哆嗦着，按下了110的按键。这是八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大学生，做出他们人生最重要的一次抉择，一次带给他们希望的抉择。
老四说不出话，只能用绝望的眼神盯着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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