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想到可以利用上课点名的机会，向班上的同学了解何莉莉的情况，但又想到何莉莉已经大四了，课程早已经结束，这个机会根本就不存在。
所以，范海方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着有人联系他，无论是那个陌生的号码，还是何莉莉。
可是，这二者都没有再联系他。等待永远是痛苦的，这样的等待更让范海方烦躁，甚至绝望。
范海方浑浑噩噩又过了两天，这两天他思索了很久，但始终想不到哪里出了问题。
电话终于响起，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号码。
平常，除了偶尔收到几条垃圾短信，范海方很少用手机接收外界的信息——对于现代人类来说，他算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怪物”了。范海方的交际很窄，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平常会给他打电话的人，用一只手的手指就可以数得过来。
看着这个陌生的号码，范海方想，这是那个敲诈自己的人为了安全起见，换了手机号码吧？绝对有可能，但是他为什么不发短信，而是直接打电话了呢？他甚至有点害怕跟对方直接对话。
问题很多，但不管怎样，都要先接这个电话再说。
“喂，喂，你是？”
“您是范海方老师吧？”听筒那边传来了一个男性的声音，从声音上判断，对方的年龄应该不到三十岁。
“是的，我是！你是谁？”
“我吗？应该也算是您的学生，原来物理实验您带过我，我也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我带过不少学生了？你叫什么名字？”范海方听到那头的声音很平和，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我叫秦涣！是电子系的毕业生。”
“我记得你，和我们班的何莉莉搭组做过实验，还拿过好多发明奖，对吧？”范海方这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这么直接说出何 莉莉的名字，很可能会被秦涣怀疑，让他以为自己和何莉莉的关系不浅。
听到“何莉莉”三个字，秦涣明显地有了短暂的停顿，不过还是很快恢复了通话，“您的记性真好，是我。”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请问您知道吗？您的学生何莉莉失踪了！”
“失踪了？”果然是为了何莉莉的事来的，范海方后悔自己刚才说出了何莉莉的名字。
“嗯，是的。好多天没见过她人了，问她同学都说不知道。我现在很担心，后来她的同学说，她一直在给您做一些研究的准备工作，所以我费了老大劲才要来了您的手机，就想问问您是不是知道她的情况？”
范海方的脑子里瞬间产生了一个念头，便随口问道：“你和何莉莉是男女朋友吗？”
“应该算是吧！我们一直同居。”秦涣很坦然。
范海方很疑惑，从秦涣的口气听来，他说自己是何莉莉的男朋友并不像是说谎。但是何莉莉为什么还要在那天晚上提出非要嫁给自己呢？女人真是最善变的动物，而自己和秦涣都像是被何莉莉卖了还在为她数钱的傻瓜。
“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她在哪。”
“那好吧，看来您也是不知道的，那我就报警了，让警方帮我们找人吧。”
“报警？”这两个字，让范海方感觉到很不舒服，反应非常强烈。
“您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觉得这有点小题大做了吧，何莉莉是成年人了，只不过是两天没有联系而已，不要这么紧张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知道这件事了，我会联系学院去询问一下的。看看她家里知不知道她的情况。如果真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应该由我们学校这方面去联系警方的。”
如果何莉莉真失踪了，那么警方介入的话，就很有可能会查到他论文造假的事情，这不是范海方愿意看到的，他必须打消秦涣报警的念头。
范海方甚至有了一丝侥幸，秦涣这个电话，使自己有了一个向其他人打听何莉莉的正当借口，不会再惹人怀疑了。
“我要报警是有其他原因的。”
“什么原因？”
“有些话，我想跟您当面谈谈，不知道您有时间吗？”
范海方基本排除了秦涣就是那个敲诈者，因为敲诈犯是不敢这么坦诚相见的，但是显然秦涣掌握了何莉莉的一些线索，这也正是他关心的事，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吧，地点在哪？”
“我们也很拮据，金腾街有一家饺子馆，店面不大，但很干净，可以吗？”
“好的，这没关系，我请你就是了！时间呢？”
“现在可以吗？”
范海方略加思索，“好吧，你等我，到那之后，如果找不到，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的，请您尽快。”
挂了电话，范海方心里很是不平静，自己是何莉莉的班导师，秦涣找到自己不足为奇。但他同时预感到，自己和何莉莉的不寻常的关系，恐怕已经被很多人察觉了，只不过他周围的人都装作不知道而已。
不过，秦涣上来就坦承与何莉莉的同居关系，恐怕他还不知道自己和何莉莉发生过关系。
还有，秦涣提到“我们也很拮据”，看来要见自己的人不会只有他一个，至少应该有两个人在场，那个人到底是谁？再说，秦涣既然有请客的意思，就应该不是敲诈。
所以，范海方决定赴约。无论怎样，现在形势都对自己不利，继续呆在家里，不会了解任何情况，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锁上门，快步走出宿舍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天已经很晚了，何莉莉如果回宿舍的话，走的应该是自己左手边的那条坑洼的小路才对，他很想此时过去看一下，但是这两天持续大雨，那条路更是泥泞不堪了，而秦涣还在等他呢。范海方打消了这个念头，从右边快速走上大街。
街边有很多出租车在那里候着，出租车师傅们都知道这里是教工宿舍，常有老师出来打车。在这候着，有生意，又可以省去瞎跑的油费。
不过，这种地方停车也是有规矩的，那就是先来后到，不能抢，要按顺序。而且在这个“黄金地段”拉活的出租车，每天就是这么几辆，别的车想插也插不进来，颇有些占山为王的味道。
一辆出租车缓缓开过来，停在范海方身边，司机是位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
范海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到金腾街，那有一家饺子馆，您认识吗？”
“那地方不大，应该不难找。”
车很快从路口驶向了快速路，司机根本不理会范海方，而是开着对讲机跟其他司机聊天。这种对讲机的联系方式，谁说的话，其他的几个人都能听见。你一句我一句的，有点像QQ群组里聊天的模样。
范海方也不在意，两眼一闭，靠在座椅上，任由司机们的海侃在自己耳朵里进进出出。对讲机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是很显然这是这些司机一天里仅有的一点点乐趣，他们正在愉快地享受着。
他们的话题，很宽泛，从国家大事到娱乐八卦，时不时还插播几则荤话。
“哎，前天晚上吓死我了！”
“咋啦？”
“对呀，啥事把你刘大胆给吓着了。”
“遇上了一个赶着去投胎的呗。”
“哈哈，你遇上鬼了？黑无常白无常跟在后边了吧？哈哈！”
“真遇到鬼就好喽，遇上了一个黑旋风！”
“那是比鬼可怕，提着斧子来砍你脑袋的吧？哈哈！”
“别笑、别笑，真的呢！前天晚上十一点多，一黑色帕萨特，开得那叫一个快！跟电影里那个漂移一样，斜着滑过来的。这帮小年轻，开车真够疯的，要是撞到人怎么办啊？”
“你管那个干啥，反正那不是你儿子，撞死了也不用你去赔钱。
不过说实话，咱儿子估计也没有那个命开那么好的车。咱这威志汽车以后就传给他们接着开吧！”
“你们不知道，那天真很奇怪的。”
“真碰上鬼了？”
“不是，那天我就在教工区门口候着，结果那辆帕萨特就冲了过去，副驾驶上坐着个很时尚的小妞。”
“咋啦，看上那小妞了？”
“别闹，别闹，我本以为那小妞是被大款包养的大学生，晚上给她送回宿舍来。但那辆帕萨特开进那条小路没一会，那个女孩自己走出来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
“那是通往学生宿舍的路，只有去宿舍的人才会抄近道走那里，可是车明明已经开进去了，为啥那个女孩自己又走出来了呢？”
“走错路了呗！”
“走错路，也应该是车倒出来才是啊！为啥那个小妞自己出来呢？”
“我说刘大胆，你就是爱瞎琢磨。人家爱咋地咋地，关你什么事？”
“我还问那个小妞，要不要坐我的车走，她根本不理我，自己朝着大路走了。”
“人家一个大姑娘，大半夜上一辆出租车，再遇上个色狼，哈哈。
不安全、不安全！”
“姑娘？那点还没回宿舍的哪里会是姑娘！嘿嘿！”
“别闹，别闹！我跟你们说啊，还有更不正常的呢，那个小妞走过去不久，那辆帕萨特也开出来了。”
“这有啥不正常的？”
“你们想啊！一起进去的，出来又都是一个方向，为啥不一起出来，非让女的先走，自己再开车出来。哪有这个道理？这里边肯定有事！”
“我说刘大胆啊刘大胆，你不当警察，屈才了。”
“唉，当初警察挣得少，还没有加班费，才去工厂开班车的。没想到人家现在每个月啥都不干，光抓咱们的违章罚款就够过好日子了。”
“嘿嘿，刘大胆要是干警察，肯定比《T市晚报》上登的那个刑警英雄胡玉言要牛多了，你看你观察多细啊！哈哈！你没看看那小妞穿啥样的内裤吧？”
“老黄，你少取笑我，我告诉你，我就是觉得这里边有事，我还把那辆帕萨特的车牌号记下来了呢。嘿嘿，要是这里边真有事，我就把这件事跟警察说去。”
“好的，好的，你做你的良好市民！哈哈！”
“有事也早有了，这么多天了，这周围啥事都没有。刘大胆，别瞎琢磨了，好好开车，别耽误了生意，那可不划算。”
“放心、放心，不会的，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呵呵！”
这几个司机，你一言我一语闲扯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范海方突然想起，就是前天晚上，何莉莉从自己宿舍离开，就再没了消息。她极有可能就走了那条小道，而时间正好就是刚才司机所说的帕萨特经过的时间段。何莉莉消失不久，那个敲诈的短信就来了，这里边难道有着什么联系？
一定有！
想到这，范海方对身边的司机说道，“老师傅，能不能帮我问一下那辆帕萨特的车牌号码？”
“啊？”司机诧异地看了看范海方，没想到他一直在听他们的谈话，“他们胡说八道的，您可别当真，我们经常这么逗着玩。”
“呵呵，没关系，假的也不要紧。”
司机看着貌似木讷的范海方，猜不透他想干什么，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客户，于是拿起了对讲机：“刘大胆，你遇上知音了，坐我车的这位先生，想知道那辆帕萨特的车牌号？”
对讲机里一阵哄笑。
“那位先生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事？”
范海方听得很清楚，他冲旁边的司机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好像只是好奇吧。”
“是T25310，黑色帕萨特轿车，没错！”
“不是很特别的号啊，你还真记得住！”司机嘲笑着刘大胆。
“那是，我说过我很适合当警察嘛。”
“少吹牛皮了！”司机们又是一阵哄笑。
范海方掏出笔，把那个车牌号写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然后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范老师，您好！”秦涣迎了上来。
“你好，秦涣同学，好久不见了，过得怎么样？”
“还说得过去啦。”
“这位我看着也眼熟，应该是你们班的吧？”范海方指着坐在秦涣旁边的胖子。
“您记性真好，他叫刘洋！上大学时功课也很好的，我们俩现在合伙做了点小生意。”
“大学生创业，现在正时兴。”范海方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
刘洋在一旁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范海方不善言辞，看到刘洋的表情，知道他们的日子恐怕并不好过，看来自己又说错话了。
“找您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些事情。”
“为何莉莉的失踪？你们真要去报警？”
“这个事情先不提，这里边可能有点复杂，我们想先跟您了解一些情况。”
“向我了解情况吗？你们的口气酷似警察啊！”范海方大为不悦。
“请问，您最后一次见到何莉莉是在什么时候？”秦涣没有理会范海方的脸色。
“秦涣同学，我想你要弄清楚啊，我怎么说也是你的老师，你没必要这样跟我说话吧，你又不是警察。”
“就当是预演吧，我想警察现在随时会找到您的，如果何莉莉真出了事的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何莉莉应该是在前天和您见的最后一面，对吧？”
范海方僵住了，这无异于告诉秦涣，他的推测完全正确。
“您不用紧张，我并不想过问那天发生的事情，何莉莉本来就是个野心勃勃的女孩，这个恐怕您是很清楚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请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我保证我下边说的话，都是您现在想了解的。”
“好吧，你说。”范海方很无奈，好像自己到哪都只有受别人摆布的份。
“首先，我认为何莉莉出事了，被绑架或者被软禁了！”
“啊？”范海方惊得瞳孔放大了许多。
“您别紧张，这只是我的猜测！”
“你怎么知道她出事了？”
“不瞒您说，我和何莉莉已经同居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的行动基本上我都是了解的。但是最近一段时期，她没有在我那里住，我以为她快毕业了，要忙着找工作，也没在意。但是，后来她跟我总是吵架， 总说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虽然谁都还没有提出分手，我们的感情实际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
“那你还这么关心她？”
“我是很喜欢她，但是爱情是需要物质条件为基础的，没有几个女孩愿意跟一个穷光蛋过日子吧？”
“也不算了，我相信你未来会很优秀的，很多富有的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是穷困潦倒的。”
“好了，不提这个了。我后边说的话，很重要，请您一定要认真听。其实现在我们哥俩的工作，就是在为一个地下组织制造抗电磁干扰的无线耳机，以供考生们作弊使用。目的嘛，当然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您能明白吗？”
范海方沉默了一会，说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去自首！”
“自首？为什么？”
“犯了罪就应该自首啊！”
“别开玩笑了，如果你认为犯了罪就要去自首的话，为什么一开始还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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