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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夜归(1)

小说: 金陵花开:至死不渝的爱      作者:一雁声

正是盛夏季节,天气热得如同下了火一般,正午的太阳毒得很,射出刺眼的光芒,没有人敢抬头看它一眼。建筑工地上到处堆放着一堆堆浇铸水泥用的模板。刚刚起来的半截楼群被绿色的安全网严严地围着,它们每天都在向上长着。运送沙子、水泥和砖的机动车不断地从这些楼间开过,自卸车泻下石粉时会鼓起阵阵烟尘。水泥搅拌机的隆隆声和刺耳的水泥浇铸声混杂在一起,两个人说话时,要把头凑在一起提高嗓门,才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孙阳站在一个半截楼上正在砌墙,他一手拿着砌刀,一手飞快调弄着砖块,砖块在他手里,好像魔术师手中的小球翻转自如。他的白色上衣早已湿透了,贴在身上,感到十分难受,他不断地直起腰,扭动上身,企图摆脱这可恶的感觉。汗水从他嘴巴下面安全帽的系带上滴下来。

“下面还有茶水吗?”孙阳向刚爬上架来的王成大声问道。

“茶水没啦,喝自来水也痛快,真他娘的热死人了,这是什么鬼天气!”王成嘴里不断地骂着。

孙阳爬下建筑架,来到自来水管旁,打开自来水笼头,足足喝了一分钟,才抬起头来,喘着粗气,他去掉安全帽,把脸洗了洗,他把毛巾用自来水洗了两遍,把身上的汗擦去,又回到架上继续砌墙。在炎热的夏天干这种活,他并不打怯,只是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从前都是在自己村附近给别人盖盖房子,虽然活很累,但是天一黑就收工回家,老婆会给自己做好饭菜,晚上陪在身边。现在一干就是半年,离家几百里路,不能回家去看看。地里的麦子收完了没有?老婆一个人能行吗?家里还养着猪……

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靠着工地的围墙有一排低矮的房屋,是临时搭建的简易宿舍。工人们正蹲在前面吃饭,他们有的一只手里扣着馍,一只手端着碗,有的干脆把碗放在地上,嘴里大口地嚼着,还在不停地说笑,个个吃得津津有味。

“菜里面还有肉呢!”有人大声叫道。

“就是少了点……”

“全是些肥猪肉!”

“我这里有一块好的”一个瘦小的矮个子得意地叫道。

“闭上眼放心地吃吧!没有什么好东西!”

“是猪鞭吧?”一个胖子说。

“屁话,你碗里才有猪鞭呢!”

“哈哈,哈哈……”

“别做梦啦,想吃那东西也轮不到你呀,那玩意可是大补啊,早被张工头吃了!”

“谁还敢补呀?不补都受不了啦!”

“哈哈……哈哈……”

“我们这里没有女人,要有的话,非出事不可!”

“你这话一点不差,我早就受不住了……”

“哈哈……哈哈……”

“你受不住不是什么大事,老婆在家里受不住可就要出大事了……”

“哈哈!哈……”

他们正在说着,张工头过了来。

“大家吃的好吗?伙食比家里强吧!”他大声说道,好像人人都得感激他。

“能不能放几天假,回家看看?”

“回家看什么?现在一天也不能耽误了,按现在的工程进度,恐怕不能按期完工,那样我们的工钱就很难按时拿到手。”张工头擦了擦他的半个秃头说,“我们出门在外,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多挣钱吗?所以我们不能老是想家,想老婆!到年底工程干完了,那时拿着一大叠钞票交给老婆,她会多高兴呀!啊?”

“到时候我们的家伙都搁坏了……”

“哈哈!……”

“那时候老婆也不愿再跟我们了,要钱有什么用?”

“别瞎说了,再休息一会儿,就上工地。”张工头突然板起脸来,他知道这些工人谁也不敢跟他较真,他们今年的工钱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孙阳慌慌张张地吃过晚饭,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工地。只有同他住在一个铺子的王成知道他回家了。

工地在郊外的开发区,市里的车站很远。天已经黑了,孙阳在新修的水泥路上走着,心里盘算着今晚能不能到家,来回要用多少时间,张工头明天会到工地去,他知道自已偷跑回家一定要发火……随他怎么办吧……不能耽误太长时间,明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赶回来。他一边大步地走着,一边想,他忽然想起来应该打出租车,他停下来站在路边,不断地向身后张望,很快就有一辆出租车驶来。

“到车站多少钱?”孙阳问出租车司机。

“按计程表算,有多少是多少!”

“你说清到车站多少钱吧,不按计程表!”

“十五元吧!”司机打量他一眼说道。

“听别人说只用五元!”

“你说的是起步价,你知道到车站有多远吗?如果按表计价,十五元是不够的,而且现在是晚上。”

“十元行吗?如果不行,我就不打了。”

司机犹豫了一下,知道这些外出做工的人都很小气,在他们身上别想多要钱,于是同意了。

孙阳坐在车内,只觉得车开的很快,两边都市的夜景从眼前一闪而过,他正陶醉在美好的感觉里,还没有弄清楚什么方向,车忽然停下了。

“车站到了!”司机说道。

“这么快!到县城去的客车还有吗?”

“整夜都有,不过都是私营的,你要到车站北面的广场去等。”

“哦!谢谢你啦!”孙阳把钱交给司机。

他朝司机说的停车站走去,这时有几个人跑过来。

“师傅想到哪儿去?”

“去微山!”

“哦,到那边去吧,我们这儿是向南方去的。”

孙阳继续向停车场走去,这时又来几个拉客的,其中有一个人把他带到开往微山去的客车上。

客车里已有许多人,他们看到有人上来,都躁动起来,“又上来一个!”有人说道,好像孙阳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希望。

车里的人很随便,有几个人在抽烟,车箱内充满了烟雾,车主是妇女,她也不反对抽烟,因为她的司机也在抽。

“现在可以走了吧,又上来一个人。”车厢后头有人说话了,但看不清他的脸,车箱内很黑。

“还有许多空位呢,坐不满人是不能走的”女车主生硬地说。

“今晚如果不坐满人,就不走了吗?”有人问道,显然他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怎么可能呢?……黑天半夜我们跑一趟车容易吗?现在的油价又涨了,谁家空着座位走,不坐满人不走,这已成惯例了。”

孙阳只有耐着性子等着,和他们一样,盼着有人上车,把剩下的位子快快地坐满。他不知道如何打发这段难熬的时间,他忽然想起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就下了车,走出停车场。

走了很远,也没看到公用电话。他沿着来时的路,一直走到车站门口,附近的有许多保健用品店正在营业,门旁挂有公用电话的牌子,他走了进去。

女店主见有人进来,立刻放下手里的杂志站起来。

“我想打个电话。”

女店主没有说话,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看她的杂志。

孙阳拨完电话号码,把话筒贴在耳边,听着电话里的回音,眼睛巡视着屋里的货物。货架上摆放着一排排精美的盒子,上面画有****丰满的祼体女人和男人的性器,他心里立刻紧张起来,但这时电话通了。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抖动,低着头看着电话机,脑子里不断闪现刚才看到的祼体女人又圆又大的****。

“就你一个人吗?怎么没有一个做伴的?……”老婆在电话里说道。

“你就别再多问了,到家里再和你说吧!”

“什么时候能到家?我给你准备好饭。”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走呢?怕是上半夜不能到家了,你先休息吧……”

孙阳回到车上,脑子里不时闪现刚才看到的东西,“到底是城市,卖什么玩意的都有……”他一边想着,仍旧坐在原来的位子上。司机已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大概什么时候开车,女车主再叫醒他。

孙阳半睡半醒,有时觉得睡着了,但好像还能听到别人的说话声。

“好了,现在该走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孙阳被车内的喧嚣声吵醒,汽车发动机嗡嗡地响起。接着车内的小灯被打开,车箱内立刻亮起来,每个人都精神起来,女老板便起来向乘客收钱。

到达县城车站,孙阳又租了一辆三轮摩托车,折腾了大半夜,总算到了自己的村庄。因为路不好走,司机说什么也不愿再往村里送。孙阳只好步行剩下的几里路。

走在村里的路上,他有一种到家的亲切感。路边飘来了一阵熟悉的鸭粪的臭味,那是村里养鸭子的鸭圈,一个紧挨一个,他加快了步伐。

自己院子里的灯亮着,孙阳没有推开大门,一条黑狗汪地一声向大门扑来,他摇了几下门上的铁环,大概黑狗嗅出了主人的气味,用前爪抓挠着大门,晃动着尾巴,急得喔喔直叫。老婆很快就从屋里出来。

“是阳子吧?”

“是我!”孙阳从门缝里看到老婆快步走过来。

“你吃过饭来的吗?”

“吃过了,坐了几个小时汽车,挺难受的。”孙阳走入院内,黑狗一个劲地向他身上扑,老是挡着他向前抬起的腿。

“这么长时间了,还饿不饿,我再给你做点吃的吧。”

“不用了,给我打点水来洗洗,快快睡觉吧!”

“为什么不白天来呢?这深更半夜的,路上让人多担心!”

“你哪里知道?他们根本不让回来……”

“不让来,就不回来吗!下年不让干了怎么办?”

“不让干也不后悔!……”

老婆打好了一盆水端过来。

“不让你干的话,我们去哪儿弄钱去?”

“天无绝人之路,离开他们,我就不能活了?”

孙阳洗完澡躺在床上,觉得异常的轻松,像一个刑满释放回来的犯人。这时天快要亮了。

老婆抚摸着他的厚厚的胸脯,温柔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着亮光,像是会说话似的。孙阳把脸贴在她的胸上吻着。

“你快点吧,瞎说什么!”老婆说。

丈夫没有应,他又把脸放在她的两乳之间,很久没有动一下,像是睡着了。

“你瞎折腾什么!天都亮了。”她催促丈夫说。

完事之后,孙阳休息了大约两个小时,复又起来,这一次他异常地持久……他气喘吁吁,满身是汗,仍不肯停下来。太阳早已升起来了,院子里的猪饿得一个劲地叫,把食盆拱来拱去,不知道碰在什么地方,不断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们两人一直睡到中午。

“你今天就回去吗?”

“下午必须走,晚上要赶回工地,明天不能再旷工了。”

“你想吃什么呢,我给你做饭去。”老婆想起来去做饭。

“再睡一会儿吧,饭什么时候都不缺。”

“那你就睡着吧,我喂喂咱们的猪去。”

孙阳把她按住,不让她起来。

“这一段时间你不想吗?”他问老婆说。

“你说呢?还能不想?”

“明年就不外出了!”

“我也不想让你去,可在家里又能做什么呢?”

“今年占用我们耕地的钱给了吗?”

“今年少了一半,每亩地只给一百元了”

“怎么搞的,一年比一年少?”

“都让村长中间截去了。”

“我当初就反对,村长有什么权利强制我们把土地出租给钢厂?”

“反对有什么用?哪个村长不是想从中得点好处,我们就吃点亏吧,你还是放心地出去做工吧!”

“如今的村干部的净是些坏蛋!我早晚要找他们算账!”

“算了吧,不管怎么说,村长是咱们孙家的族长,你得称他四爷,他仗着咱们孙家在村里是个大家族,别姓人家都不敢惹他,咱们是一家人,你总不能找他的麻烦吧!”

“如果不顾及这一点,我能受这个窝囊气吗?”

“俗话说,吃亏是福,你就忍着点吧!”

“女人想男人的时候能受了吗?”

“你怎么问这么奇怪的事情?有什么受不了的,你不在家的时候就不想这事了!男人一年不在家的,又不只是我一个,我们村里多着呢,别人都能过去,我也能过去,你放心吧。”

他要老婆再和他来一次。

孙阳回来的第二天中午,张工头就把他叫去,对他发起火来。

“你可以扣我的工资,可是我家里有事情……”

“你家里有什么事情?要不是我们是亲戚关系,我会扣你三天的工钱!”

“是的,如果不是想到亲戚关系,我早就不干了!”孙阳一点也不示弱。

张工头想到孙阳干活是好样的,在他的建筑队里,他是最出色的工人,他怕孙阳真的生气不干了,又换了一种口气。

“我们毕竟是亲戚,我不会向对其他人那样对你,工钱一分也不扣你的,如果真有事,必须回去的话,事先给我打个响声,我会考虑的。”

中秋节的时候,工程还没有干完,工人们仍然天天在工地上干活。这些人的快乐时候,就是在一起吃饭睡觉时瞎扯。说些女人的事,讲些不知从何处听来的男女之间的故事来调剂一下无聊的生活。但是由于他来到这里时间长了,对城市的环境也不再感到陌生。他们许多人一到晚上就离开工地到市里去溜达。

晚上,王成和孙阳两个人买了一瓶酒在一家小饭店里喝起来。

“我们这样也算过节了。”孙阳把一瓶酒一分二,倒在两个喝茶用的玻璃杯内。周围餐桌上的人转过脸来,好奇地向这边看了看。

“这一顿饭,我们俩一天的工钱怕是不够吧!”王成看了一眼孙阳,又把眼光投向刚倒满的两个玻璃杯上。

“用不了这么多,一年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二回吧!”

一盘土豆丝和一盘花生米早已端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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