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假婚(2)
“这可是难事，把他们两个锁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了，也没见她怀上孩子。有人曾对我说，‘打断她的腿，在家养着就是了。’老四说，‘就是一只羊，谁也不忍打断它的腿，况且她是好端端的一个人，这样丧良心的事，我们不能做。’”
“那就把老二、老三的媳妇都叫来，我们三个把那婊子的衣服扒了，按住她让老四上去，我们总不能白花两千块钱，让她生个孩子，再跑了也值得。”
三个嫂子，把吴有仁和他媳妇扯到屋里，她们把门闩上。外面窗户上围了几个人在看。
“吴有才，你怎么还爬在窗户上看，偷看你兄弟和兄弟媳妇办事，你不怕害臊……”有人大声喊着，“看你二哥吴有银多识趣，早就躲开了。”外面的人笑起来。吴有才慌忙跑走了。
“让我看看她是不是雏？生过孩子没有？……”只听到吴有才的媳妇在里面说道，接着又传出挣扎的声音。
“求求你们，别这样……”
“不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能生个孩子？”
“快点上呀！老四！……”
爬在窗户上看的人没有一点声音，屋里翻腾了一阵子也渐渐没有了动静，好像里面没有人似的……突然房门一下子被打开，只见吴有仁跑出来蹲在院子中间，两只手紧抱着头，呜呜地哭起来。“你们不要这样对她，我不要孩子！……”他嘟囔着，痛苦不堪。
三
接连几天晚上，吴有仁和他媳妇又被锁在屋里了。媳妇总是不说话，他也只是不断地抽自己的烟……
“吃点东西吧，如果再不吃饭，就把身子饿坏了……”吴有仁说道，他没有瞧她，只是看着自己的又粗又大的烟卷，弹了一下烟灰，“你放心吧！我不会碰你一下了……”
媳妇仍然不说话。
“等你身体好了，你就走吧，回你老家去吧……”
媳妇打量他一眼，把视线落在他手里的烟卷上。
“我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我只想每天有你陪我说说话，我就很满意了……”吴有仁又卷了一个大烟卷，但仍没看他媳妇一眼。
媳妇大概相信他说的话，因为自从她来到这里，虽然每天和他吃住在一起，好像夫妻一样，吴有仁从来没有碰过她，更不用说强迫她了。
“其实我很恼她们，她们为什么想出这种坏主意……”吴有仁又说道。
媳妇动了一下嘴巴，她忽然感到自已饿了。吴有仁看她想吃东西了，心里也高兴起来，把饭菜端到她面前。
媳妇虽然不爱说话，但有时候高兴的时候也同吴有仁说几句话。
“你出去的时候为什么不把门锁上了？”
“我怕你闷得慌。”
“你不怕我再跑了。”
“你早晚都是要走的，我还怕什么？”
媳妇不再说话了。
“你想走，你就先逃到派出所去，就说你是被人拐卖到这里来的，公安会想法送你回去的……”
“你的钱不是白花了吗？”
“白花的钱何止这两千元！在你之前，我已娶过四个媳妇了，三个是从四川来的，一个是河南的，也有和你一样年龄的，也有比你大些的，说实在的，都没有你长的俊，最后都走了……”
“……”
“你当初来的时候，也看到了，不乐意跟我就算了，为什么还同意呢？……”
媳妇没有说一句话。
“我知道，你们家里一定很穷，想出来过好一点的日子，二嫂，三嫂也是你们四川人。”
媳妇只是静静地听着，想着她自己的心事，没有说话。
四
吴有仁的媳妇给他做了一双布底鞋，能看得出她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吴有仁却不舍得穿它，把它保存起来。
吴有仁家里养了许多只鸡，鸡蛋除了给媳妇吃之外，余下的就拿去卖钱，他从来不舍得吃一个。家里又养了一头猪，他打算过春节的时候卖个好价钱，这一笔钱，他打算给媳妇攒着，因为媳妇说已经来这里三年了，今年春天想回老家去看看，吴有仁在给她准备回家的路费。
吴有金听说吴有仁要让他媳妇走，大发雷霆，骂他是个浑蛋。
“她哪里还顾得你再回来，说不定在家里她已有男人和孩子呢！”
“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她一心想走，早晚都是要走的，以前的几个，哪一个留下了？”吴有仁抽了一口自己卷的粗烟卷说。
“我的心也操够了，钱也花了，你再不听我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哥嫂待我没有什么说的，就算是父母也不过如此，但我做人，心里有自己的尺寸，否则良心上是不安的……”
“那就随你的便吧！”吴有金对兄弟也无可奈何了。
吴有仁的媳妇春天的时候回四川去的，现在夏天快要过去了，仍没有回来。
吴有仁每天干完农活回到家里就收拾院子，喂完家畜后自己再生火做饭，饭后就蹲在门槛上抽自己卷的烟。这个时候他会想起媳妇来，“她不会再来了……”
吴有仁虽然是个单身汉，庄稼活却没人能比，所以收成比别人都好，他平时生活俭朴，所有家里有不少积蓄。吴有仁打算把夏季收的麦子和这秋天的玉米送给几个哥哥家，他们的人口多，自己吃不了这么多粮食。
秋后种麦子的时候，吴有仁没有想到媳妇竟然回来了。
“我本想早来几天，帮你做些农活，没想到又多耽搁了几天，没有赶上秋忙。”媳妇说。
“你家里那边生活怎么样了？”
“比从前好些了。”
“为什么又回来了？”
“……”
“我一个人早就习惯了，不要再顾虑我了，你走的时候，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
“如果不来，心里总感到不安……”
“你回这里来，家里那边没有什么事吧？”
媳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实话对你说吧，我那边有男人和孩子了，先前来这里就是想骗些钱的，你们如何对我，我都不怪你们……”
吴有仁心里紧张得直跳起来，他一边卷着烟卷，一边想她说的话。
“你有丈夫和孩子，还来做什么？”
“……”
“再过一年半载，我就会慢慢把你忘记了，一切都会平静下来。”
“……”
“我正想把粮食分给嫂子们呢，你回来了，就不用再给她们了，把粮食卖了，再加上我手上的那点钱，就给你家里寄去吧。”
“我回来，不是为了要钱和东西，我家里那边，也不向先前那样穷得吃不上饭……”
“你愿意在这里过日子更好，能有个人每天陪我说说话，心里不那么孤寂……”
“怕你这样，我才来的，……可是，那边也需要我……”
“你现在回来，让我一时的高兴，将来我还不是一个人？不如一下子断了，以后不再想了……”
“我也只能这样了，哪里想这么多！……”
吴有仁收拾好院子，喂完了家畜，又去烧火，把热水剐到大盆里，又加冷水，一边用手试试水温，他觉得不太热也不太凉，洗澡正合适，然后把盆端进里屋对媳妇说道，“你洗洗吧。”他把门掩上，蹲在门前抽他的烟。
秋天的晚上，天气变得凉爽，墙外一个又大又圆的古铜色的月亮，悬在空中，好像离地很近，站在墙上就能用手摸到。吴有仁感到异常的爽快，心里也十分的舒畅。
“你过来一下……”
吴有仁听到媳妇在叫他。
“帮我搓一下背！”
她把毛巾递给他，吴有仁轻轻地搓着她的背，在月光的反照下，她像一堆雪。
“再使大点儿劲！”她命令似的说。
媳妇洗完澡，只盖了一条被单，躺在床上，看着吴有仁把大水盆端了出去，一会儿又听到他在外面泼水的声音，然后一切变得寂静起来，只听到院子里秋虫吱吱的叫声。
“你在外面做什么呢……”她说道。
吴有仁进来，和往常一样，坐在床的另一头，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床前。
“你到这边来睡吧……”
“……”
“不想和我睡？你不想要个孩子吗？”媳妇见他没说话继续问道。
“我怕你心里不乐意，……其实，你能陪我说说话就行了……”
“谁说我心里不乐意？”
“我想还是不要孩子的好，将来你走了，孩子怎么办？没有娘可不行，再说你也更不好过，两方需得舍下一方……”
“……”
吴有仁听到媳妇啜啜泣泣的哭声。忙说道：
“过几天，你就回四川去吧，以后想过来看看也行，不能来也没什么……”
“你过来呀！”媳妇大声说。
“我说的是心里话。”吴有仁说。
“这还用你说？你的心是什么样的，我比谁都清楚，如果那边没有孩子的话，我会跟你一辈子的，就是不打算给你生孩子，今晚我也要跟你睡，我乐意，我喜欢！……”
她把盖在身上的被单掀了，撂在一边，赤裸着雪白的身体躺在那里。
吴有仁本来就是一条体魄强健的庄稼汉。这个女人，今晚是真正属于他的……
“你真是个好男人！”她在下面断断续续地说道……
五
媳妇临走的时候对他说，不要总想着她，首先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但她没有说清楚到底还回不回来。吴有仁常常晚上一个人蹲在自己的院子里，一边卷着烟卷，一边想，“年后她会不会来呢？……不可能，才刚走了一年，再过一年还差不多……”他把媳妇做得那双布鞋拿出来看看，又收起来放好……
现在又到秋季，吴有仁算着媳妇已走了二年了，也许今年春节过后媳妇会来看看，他想着，于是从立秋开始他就把每天的鸡蛋收藏起来，等媳妇回来时给她吃，他又养了一头猪，等媳妇回来的时候再杀了。
新年的时候，鸡蛋已攒了两筐，猪也长成了，媳妇还没有回来。春天就要过去了，天气渐渐热起来，鸡蛋就要变坏了，吴有仁只好把鸡蛋分给邻居。
“老四，猪都长这么大了，该杀了，再喂下去，它也不长了，”邻居劝他说，他只是笑笑，“是的，是的。”可他心里总想着等媳妇回来再杀。于是他又养了一年，猪长得又白又大，几乎走不动了，原来的窝也容不下它了。
又过一些时日，吴有仁把猪杀了，又把鸡鸭等一切家畜也都处理得一干二净，能送人的东西，都分给了别人之后，没过几天就死了。
入殓的时候，人们把那双藏了很久的新布鞋给他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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