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淳朴老书记(2)
就这样,吴仁宝和赵根娣解开了心头的结,就在那天,他们决定母亲的丧期一过就正式挑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这也是为了了却母亲生前的遗愿。这对“发小儿”在大家的说和、母亲临终的祝愿下,终于走到了一起,成了一对患难夫妻。
与吴仁宝携手走过半个多世纪的老伴赵根娣,虽然住在舒适宽敞的大房子里面不愁吃不愁穿,也是个闲不住的人。平时除了照顾好吴仁宝的衣食住行和料理好家务外,她总要抽出一定的时间参加村里的公益活动,如到大会堂去打打杂、烧开水、扫扫地、到公园里拔拔草,生活得很惬意。
“和仁宝成为夫妻,是我的福气。他工作忙,顾不上家,这没关系,家里有我呢!”赵根娣说。
2.儿子吴协恩:“选择做父亲的儿子,我不后悔!”
吴仁宝很无私,无私到可以把自己的儿子送给别人当儿子!这种境界不是普通人能够达到的。
这要从一场发生于1974年盛夏的一场灾祸说起:
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天村民孙良庆家12岁的儿子不幸溺水身亡。中年丧子,孙家夫妇整日以泪洗面,任何方法都无法平复他们心中的创伤。
而更让他们悲痛的是,吴士娥早已做了节育手术,儿子一死,按农村的旧俗说法,家中不仅失去了继承的劳动力,而且“断后”了。所以,孙良庆和吴士娥天天在家中哭得茶饭不进。
正在忙于领导全大队双抢大忙生产的吴仁宝,听到这一消息后立即来到孙良庆家中看望他们。吴仁宝一进门,这两口子便拉着他痛哭起来,一个劲地说,“吴书记呀,我们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呀……”
吴仁宝安慰他们说,“孩子已经死了,节哀顺变,不要哭伤了身体。”
说完这话,吴仁宝心里忽然觉得一阵酸楚。孙家这小子确实聪明可爱、很懂礼貌、从不淘气,每在村中见到吴仁宝总笑嘻嘻地叫他吴阿伯,而孙良庆、吴士娥夫妇在村里也是老老实实的好社员,干活从来不叫苦叫累。
吴仁宝想:孙良庆也是我们华西的好兄弟呀,我吴仁宝作为书记,作为乡亲,难道不应该帮助他们解除点痛苦吗?单说几句软弱无力的‘节哀顺变’有什么用呢?
这天从孙家回去,吴仁宝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
第二天,吴仁宝来到孙家:“你们老这样哭,把身子哭坏了怎么办?你们别难过了,我家四个儿子随你们挑,要哪个给哪个。我家阿四,和你们儿子差不多大,你们看行不?”
孙家夫妇惊讶地止住了哭声,“阿四是你家的老巴子,怎么能给我家?再说,我们怎么能把书记的儿子当儿子?”
“啥书记不书记的?我们一块土地上生、一块土地上长,你们有难,我应当伸出手来,你们年纪大了,阿四会像亲儿子一样,给你们养老送终。”
孙良庆夫妇刚开始都觉得吴仁宝是在开玩笑,认为这不过是吴仁宝作为一个书记给村民的“客套式”关心。于是当时也只是客气地说:“吴书记,你的心我们领了,你真是个好心人。”
哪知吴仁宝认真起来说:“良庆,这你就见外了,我把阿四给你,决不是以支部书记的名义,更不是为了安慰你们来这样做工作。我是诚心,你们如果看得起我吴仁宝,就收下阿四做儿子吧。”
回到家,吴仁宝做通了妻子的思想工作,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给吴协恩开口,想来想去,只好用了“又哄又骗”的招数。他给阿四交待:送他到孙家住段日子,到了孙家,见了孙家夫妇要叫寄爹、寄娘。
吴协恩于是就问,什么叫寄亲?
吴仁宝说:“就是你又多了一个爹和娘,你也是他们的儿子,以后你就又多了一个爹、娘疼爱。你平时要经常去他家看望,长大了更要帮他们家干活办事,还要带好小抹妹,不能欺负她。”
吴协恩当时觉得多了个爹娘是件很好玩的事,于是也就高兴地照父亲的话去做。后来稍微长大了点,吴协恩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父亲“过继”给孙家了。
在当时农村,过继意味着被父母遗弃,是很羞耻的事情。吴协恩知道自己是被“过继”给别人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恨父亲,春节吴仁宝来看他,给他压岁钱,他赌气扔掉。他认为父亲不喜欢自己,实际上村里人都知道吴仁宝最喜欢阿四吴协恩,说他能干、肯干。
直到成年过后,吴协恩才真正懂得了父亲的用心,这才开始慢慢将对父亲的恨变为了敬爱。
被过继给孙家7年后,孙良庆去世,孙家只剩孤女寡母。“我们不要他做儿子了,要他做女婿”,孙大妈有次半开玩笑似地对吴仁宝夫妇说,没想到这句话吴仁宝竟当了真。
1985年11月,吴协恩退伍回村,经过两家家长的撮合,他与孙家女儿阿小成婚。
由于孙家没儿子,吴协恩是作为寄子过继到的孙家,所以他一旦和阿小结婚做的就是倒插门女婿。吴仁宝怕吴协恩想不通,在撮合他们时对他说:“社会上认为倒插门女婿没出息,那是旧观念,我看,这也要实事求是。阿小家需要你,以后你就在那里安家,照顾好他们一家人。”
在吴协恩看来,自己十分尊敬父亲平时在村里的言行,所以也当然能够理解父亲的决定。
假如再有一次机会,会不会还选择做吴仁宝的儿子?
吴协恩说:“我年轻时的确有种想法,觉得老天爷不公平,如果我不是吴仁宝的儿子也许我的童年会过得顺畅地多。但长大了真正和父亲一样站在了为人民服务的岗位上,我才明白了父亲的用心良苦。如果我是父亲,我也会那样做。选择做父亲的儿子,我不后悔!”
3.女儿吴凤英:“他只知道带村里人干活”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孩子是一个家庭最重要的因素。
很难有人想象,一直到25岁,女儿吴凤英没有叫过吴仁宝一声爸。
“我小时候不理解他,”吴凤英说:“妈妈要到10多里外的棉纺厂上班,整天不在家,而爸爸从不管我们死活,他只知道带着村里人干活。”
家里没有大人照看,照顾整个家庭的担子自然是很早就落在了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上。她只比三弟四弟大几岁,却不得不充当起当姐又当妈的角色。据说,当时她是“上学时一边蹲一个弟弟,割猪草时后边也跟两个弟弟。而那时的大哥和二哥,已被父亲分派出去干活,一天能挣1.96元,自己得0.36元,其他交给村集体。”
在她15岁时,吴仁宝曾作过尝试,“叫一声爸,我给你买一块马蹄酥。”凤英掉头就走。
25岁出嫁的时候。凤英离家前终于平生第一次叫了声爸,吴仁宝当时就眼泛泪花说不出话,只能摆摆手催女儿快走。回忆这一幕吴仁宝至今仍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儿,那天是吴仁宝第一次在孩子面前掉泪。
吴凤英从小就吃苦能干。在华西商场当营业员时,她夺得了商业竞赛的红旗。在接待站时,她以认真热忱的工作,赢得了来宾们的赞誉。在服装公司工作时,所生产的“华西村”牌和“仁宝”牌服装,先后在全国夺得多项大奖,并奉命和丈夫缪洪达、朱风林、王寿英、吴雪坤一起,克服了种种意想不到的困难,兼并救活了国有企业——江阴织袜总厂,解决了800多工人的下岗再就业问题。在宝昌化纤公司工作时,她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在公司上下的各项工作中处处以“严”字当头,认真执行总公司的各项规章制度,创造性地制定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岗位责任制,使“华西村”牌烟、酒系列产品的市场领域不断扩大。
三、老书记的“后华西”生活
凡是到华西的人,几乎都想去吴仁宝的家瞅瞅,看看他老书记家是否有着总统一般气派的花园式别墅。正因为如此,吴仁宝的家已经成为了媒体经常关注的焦点。改天换地的年代造就了吴仁宝的传奇,蓦然回首,在外人看来如同章回小说般的过去,对于他来说,只是“白发渔樵江渚上,笑看秋月春风”。
声称要干到八十岁的吴仁宝提前四年退休了,人们的目光又聚焦到他的身上,他的“后华西”生活是怎样的?
1.走进老书记的家
从华西村成为“明星村”的那天起,吴仁宝家里就没少过访客。有的是专程来采访他的记者,有的是前来“取经”的全国各地的干部,有的是来和他唠家常的当地老百姓。凡到过他家的人,脑子里几乎都会蹦出同一个字:旧。
房子是20世纪70年代的旧房子了,淡蓝色涂料刷的墙,棕黄色的木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走进屋内,地板破裂,墙壁开花,地板嘎嘎作响。客厅内的两张米色布包的老式沙发和几张小藤椅显然已经用了不少年了,茶几上一部只能拨号的电话,墙角的桌子上一台18英寸的旧彩电。贴墙的木条桌上没有时下流行的名贵古董和装饰品,只摆着几尊寿星、儒像诸如此类的陶木雕像。纺车是这个家最醒目的家当。老伴儿干了一辈子活儿,闲不住,每天仍要在家纺线。卧室里,一张木床,墙上木板破了好几个洞,大的可以放进整个手掌,小的也可以放进一个拳头。小院里,菜花正绿,结丝瓜的藤蔓还在。在这整个家里,几乎看不到什么象样的家具,更谈不上先进的家电。
在吴家,惟一引人注意的,是所有房间的墙上都挂满了照片,那是几十年来到华西视察的各级领导与吴仁宝的合影。
一面墙上的照框,多的挂了有五六排,少的也有三四排,小的尺把见方,大的长过一米,总共有300多个。尽管室内有点阴暗,但吴仁宝的妻子赵根娣每天都要把这些镜框擦得一尘不染,闪闪发亮。这300多张照片里,有毛泽东、周恩来、朱德、邓小平、江泽民等中央领导人在首都代表大会上接见吴仁宝的合影,有历年来从中央到地方各级领导来华西视察、参观时的留影,有吴仁宝参加全国党代会、人代会、劳模会、扶贫会时全体代表的合影……
难怪村民们曾开玩笑地对吴仁宝说:咱们村就不用建什么博物馆、纪念馆了,你的房子分明就是一座经典照片的陈列馆!
吴仁宝的墙上,记录了华西村几十年的发展历程,也记录了吴仁宝漫长的政治生涯,这是吴仁宝最宝贝的收藏品,也是他最为自己的房子引以自豪的地方:“别看我的房子‘硬件设施’差,可就我这三百多张照片是无价之宝,别看照片本身不值几个钱,可在我心目中,我这房子比起别人花几十万块钱装修的别墅价值还要高呢。”
至今,他的四子一女整个大家庭26口人,没有一人住村里最好的房子。
曾有位记者也这样问过:“工资您不低,奖金您没用,住房怎么不住好一点?大家都已经住上好房子了!”
吴仁宝反问到:“好房子?什么标准才能称之为‘好’?在我看来我这个住房已经很好了。跟华西比我是不好,但跟全社会比,全国有87万书记,可能有70万人都没有我好,我超过他们了,还不满足吗?”
记者接着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凭借华西村的经济实力,大家会觉得您还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就是做给别人看的。”
吴仁宝笑了:“我就是做给别人看的!确切地说我是做给老百姓看的!可就连做给别人看,咱们的很多干部都还不肯。我最怕我做的事情老百姓不服,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所以我要做给老百姓看。最好还有更多的干部和我一样去做给老百姓看,不该图自己的享乐而不管群众的意见。”
撇下种种的荣誉和光环,生活里的吴仁宝其实也是个普通人,和所有人一样,他好要面子,但他对“面子”的理解却不同寻常。
通常人们都会以出入豪宅、吃穿用度奢侈为“面子”,吴仁宝却不这样认为。在他看来,因为自己坐在了村干部的位置上,所以就不能把个人的享乐当做“面子”。什么是“面子”?照他的话说:“其他干部做不到的我去做,这就叫面子。生活水平上如果我还比大多数群众还高,就是没面子。”
在住房这一点上,吴仁宝无疑把它看得很透:“因为我不搬家,不多拿工资,比讲一百句话,开一百个会还有意义。”
2.退而不休,发挥余热
没有退居二线以前的吴仁宝是华西村里的大忙人,他的一天通常是这样度过的:早上四点钟起床,到各个厂里转转看看,到田头站站问问。回家吃过早饭后就安排下一天的工作,然后一直工作到晚上。每天早晚他都雷打不动地要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一有最新的信息就要召集大家开会学习。
“退休”过后,吴仁宝从党委书记位子退下来担任副职,生活上依然保持着40年来的习惯。虽说只是华西集团副董事长、副总经理,但吴仁宝的担子似乎并没有轻多少,整天还是依旧在企业和田间忙碌。每天早上6点,有时候甚至更早,吴仁宝就起床到村里和企业里走走。白天接受各地记者的采访、接待各地的朋友、协同老部下们干些组织工作,晚上看新闻仍然是他家常便饭。只要手头没有重要的工作,担任华西村艺术团团长的他每天都要到华西村的大礼堂看看,艺术团每天上午都会在这里排练节目,于是吴仁宝就可以坐在观众席上,看他们排练、提提意见。
手头的工作终于少了,吴仁宝并没有觉得失落,反而觉得自己和老百姓交流的时间可以增多不少。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因为按他的想法,这样能让自己多走动、多听听老百姓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一来对自己的身体有好处,相当于一种体能锻炼,二来他回过头来也可以把一路的所见所闻告诉新书记和有关部门,给他们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监督他们的工作。用他的话说,“我现在的工作态度比以前还要仔细。越是年纪大了,越要努力工作,因为回旋的余地没有多少了,改正自己错误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更要认真。”
在一次民主会议上,吴仁宝说:“我有发言权,但你们同时也应该有自己的思考。”关于新领导班子和自己的关系,他打了这样一个比方:“你不可能把自己的孩子管得太死,特别是在他已经有独立能力的时候。所以我也不想给新领导班子定太多框架,华西村将来发展成什么样子全靠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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