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拓荒人:要让口袋富起来(3)
吴仁宝学刘备,三顾茅庐,去无锡请来了吉炳坤老师傅,又选派朱咪英、朱秀佳、赵阿郎、赵三妹、赵美娟、蒋翠锑等人外出学习了1个月,终于把人才问题给解决了。吉炳坤告诉吴仁宝,生产丝攻、板牙需要仪表、车床、钻床、冲床、铣床和铁丝机。
人才解决后,最重要的一个问难摆在了眼前:资金。
当时华西的经济有困难,又因为毛主席那句“既无内债,也无外债”的号召,华西不能像今天搞建设那样借贷款,资金只能靠四处去筹集。
于是,到年终分配的时候,吴仁宝就把全村的人户召集到一起,挨家同他们商量工厂的资金问题。那时候有400多户,吴仁宝告诉他们:“华西村要办一个厂,现在经济上有困难,你能不能把年终分配的钱拿来参股一部分,当然,这是自愿的。”
谁知道老百姓都说:“钱我不要了,统统投进去。”
就这样,建工厂的资金问题解决了。后来又经过六七个月时间的努力,七拼八凑,终于凑齐了全部设备。一切备齐后,便要着手建厂了。
3.地下工厂: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最初建成华西的这个小五金厂,其整个过程只能用“偷偷”二字来形容。
吴仁宝在大会上刚一提出要办工厂,就有人说了:“这个可行不通,办工厂要是让上面知道了,不得了啊,要被批判的。”
吴仁宝狡黠地笑笑说:“为啥要让上面知道?上面不允许办工厂,眼下可能是对的,主要是怕误了农业。但我们华西的农业早已超过别人,况且我们的劳动力还有多余的。为啥就不能因“队”制宜呢?办事不能一刀切!我们悄悄地干我们的。”
“这不是违背上级规定吗?”又有人疑虑地问。
吴仁宝说:“上级也想让我们农民过上好日子,我们办厂多弄点钞票,让集体经济发展快一点,年终分配时多一点,这和上面的大方向是一致的。照我说,吃了一年苦,分配拿不出钱那才是违背上级要求呢!所以我说,我们办厂寻一条生财之路,不会错到哪条邪道上去的。”
大家都觉得吴仁宝说得不错,于是华西大队党支部一致通过他的方案。一夜之间,华西村就这样悄悄地长出了一条“资本主义尾巴”。
“资本主义尾巴”可是个雷池,谁要是敢迈进半步,就会被封之为“反动”、“不专业”。
然而,正是这种“反动”和“不专业”,恰恰成全了华西村的“敢为天下先”。虽然是农民,吴仁宝从来不受什么“专业”的框框束缚,此刻的华西村工业是初生牛犊,避虎却不怕虎。
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悄悄办,那么如何保密就成了重要的一项工作。为了保密,吴仁宝让人在工厂的四周筑起围墙,窗户蒙上厚布,把五金厂的几间矮屋“包”起来。又在矮屋内靠近进门处砌上“小红炉”,摆上铁砧子,将那些断齿豁口的铁耙、锄头、铁锨扔满一地。俨然成了一个铁匠铺,通往里面的路则被隔断,闲人不让进出。这样布置,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如果上级领导突然闯来,看见有人在打铁,也就不会挨批了。
华西村人对五金厂的事对外守口如瓶,搞改革获益之后也不言不语。但谁也不曾想,华西小五金厂刚投产没多久,产品就热销到四川、吉林、辽宁等个多个省市,第一年就赚了四、五万元钱!虽说产品销量好,能挣一大笔钱,有力地支持华西的基本建设,但是让吴仁宝头痛的麻烦事情也接踵而来了。
4.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华西村基础建设一年比一年好,各地来参观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上级领导来指导也一天比一天勤。被人看到华西村办工厂就要被批判的,这可难煞了吴仁宝。
甚至有一次,吴仁宝正在五金厂与干部们等人商量产品质量的事,忽然大队会计急匆匆来报信,说是上头有人来华西村参观,马上要进村了!
吴仁宝赶忙叫工人门停机熄火、把门关严、遮上窗帘,干完这些大家马上下到田里去。
刚刚做完这一切,吴仁宝转到田里迎面就遇见了上级来参观的领导。
“老吴,你们干得好啊!我一路走来,看到你们的农业建设搞得挺红火的嘛!”领导表扬了。
吴仁宝这才松了口气,一摸额头,全是汗。
还有一次更为惊险,发生在1973年秋天,苏州地区革命委员会决定在华西召开全区三级干部现场会议,参加这次会议的人数有八百多名,前前后后要持续十多天。
八个县、几百个公社书记,还有少数大队的书记这下都一齐涌到华西来了。由于这次会议规模大,新设一个大会场正巧靠近五金厂一侧。另外。参加会议的同志都要分散安顿到社员家住宿,吴仁宝担心人多嘴杂,弄不好会有人泄露秘密导致五金厂露了马脚。
想来想去,吴仁宝想了三条对策:
第一条对策,小五金厂立马停止生产。让朱兴度带着几个年轻人重操旧业当铁匠师傅,一旦有入闯来参观,就拉起风箱,烧红炉火,假装修理小农具。这样一来可以给外人以副业建设热火朝天的印象,二来也可以挡住外人不往房间里面探究。
第二条对策,吴仁宝赶到会议代表要分散住宿的家庭里,亲自动员他们:既要热情接待,又要严守纪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华西有六、七个“快嘴婆”,很难保证她们“滴水不漏”,于是他又专门给具体安排住宿的干部面授机宜,要他安排时尽量避开她们家。
第三条对策,就是全体干部分头把关。分派农活的干部,特地调整了大家的作息时间,使大家早出晚归,减少与住宿客人的接触。重点做“快嘴婆”工作的干部,亲自带着她们干农活……
吴仁宝的这些对策果然奏效,这次会议从头开到完,五金厂居然在代表们的眼皮子底下深藏不露。
就这样靠着一次次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个小五金厂一直隐姓埋名了10年。
如果不是1969年和小五金厂的这段相遇,也许此后伴随吴仁宝一生的荣耀或者折磨都是和农业有关了,而华西村这个小五金厂能够搞下去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争论。村民们心很齐,都认准了一个道理:只要是能给大家带来切身好处的事,大家就认可它。搞这个“地下工厂”,华西村人都知道它要偷偷搞才行,因此没有人举报它,也没有人贴大字报争论。
5.争议五金厂:姓“资”还是姓“社”?
后来有人问吴仁宝:“那个时候,您搞那个小五金厂,这在当时是不是算资产阶级思想侵蚀的典型?周围舆论那么多,那个时候您不怕丢乌纱帽?”
他说:“那个时候华西村外面的我不是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我知道当时‘文化大革命’的风正刮得猛,我也被‘造反派’揪出来批斗过,也曾被群众组织的‘保皇派’保护过……那个时候说我吴仁宝不务正业多了,有一位领导甚至还当面说,吴仁宝你这个人最不听话,但是我也不来管你了,由你去搞吧。我当时可不管这些,只管继续办厂。咱村自己人不争论,也不与外人争论,华西人挣钱华西人花,不用和无干的人磨嘴皮子。”
确实,对华西的多数人来说,“五金厂”是神秘的,他们只晓得五金厂是华西村的“财神”,由于老书记吴仁宝早已打过招呼,大家也就没去往深处探究,怕走漏了风声。华西村的乡亲们对吴仁宝书记违反当时的政策悄悄办厂一点也不反对。因为他们每个人都从这个“地下工厂”得到了实惠,队里的化肥、农药、农机具是靠它生出的钱来买的,社员一年两次分配也要靠它赚出的钱来分,所以大家都护着这个秘密。
多年之后,吴仁宝对媒体说:“五金厂办在了一片泽地之中,周围又是林木环抱,所以来来往往的人都少有发现这个小工厂的。办工厂是资本主义,当时正在批资本主义,怎么好搞资本主义呢?我们偷偷地办,不给外面参观的人看。首长来了,我们就把工厂的门锁上,让工人出去,首长走了,就让工人回来加班加点地干。”这段话,在华西村的不同宣传材料中也都出现过。
五金厂是个“私生子”,直到1979年元旦,它才报上了户口,有了自己的尊姓大名。
也就是当华西村的这个地下小五金厂终于公开的时候,关于五金厂的那些躲躲藏藏的趣事才被人们知晓。当时的江苏省委书记许家屯听了对吴仁宝说:“老吴啊,你真不简单!你华西村的地下工厂办了那么久,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吴仁宝嘿嘿一乐:“要是你知道了,这个工厂也就早不存在了!你说说,要是你知道我那年月搞‘地下斗争’,你能放过我吗?”两人不禁哈哈大笑。
一位来自黑龙江双鸭山的老村支书看到这个五金厂的故事时大为震惊。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那时是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时候,以粮为纲。这可不是假的啊!70年代黑龙江就有个马荣祥,也是村支书,搞‘地下工厂’。结果被枪毙了,罪名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华西这条路怎么就能走出来呢?”
这位老支书说,他在农村也干了整整几十年,仅此一点,他就对吴仁宝非常佩服,也很羡慕华西。
谁也不曾想,这个小五金厂给华西村带来的是对以后意义重大的原始积累。
1976年,华西村的工业产值已达28.2万元,占全年总收入的54.4%。1978年,这个五金厂摘掉“地下”的帽子向世人公开时,它已经为华西集体经济创造了135万元的利润,华西人均年分配也上升到了220元。
同为江阴同乡的叶圣陶老先生在报上见到江阴欣欣向荣的变化时,欣喜地给吴仁宝作了一首诗:
江阴本先进,
昔尚不逮今,
今日沸腾谋建大寨县,
苟欲描摹语言良难寻。
我闻此讯心跃然,
不胜欣喜望南天,
仁宝同志江阴众,
英雄业绩维仔肩。
更思举国数千县,
孰不能如江阴焉?
叶老的诗透露出他对家乡深深的喜爱和眷恋,更有对吴仁宝这个人才的赞叹和推崇。
世界上任何一个创造奇迹的人,无一不是在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中抓住了每一个突发的灵感。机会总是垂青那些有胆量吃螃蟹的人,如果吴仁宝不是突发奇想抓起了工业,并从小五金厂尝到了甜头,也许吴仁宝和“天下第一村”就擦身而过了,哪里还有家喻户晓的华西呢?
四、“军令状”带来的创业激情
亿元村,就现在来说,已不足为奇,可在1985年,它对中国广大农民来说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目标。盟誓是动员令,目标是指南针。吴仁宝制定的1988年实现“三化三园亿元村”的宏伟目标,从方向上引导了华西人的行动,他们仍在“杀出来”的致富血路中继续前进着,并在实践中指导了华西人的行动。而吴仁宝,更是自己身先士卒,身体力行。
1.盟誓——致富动员令
1985年8月19日。
南京雨花台。
绿草如茵,山清水秀,林涛阵阵。在巍巍死难烈士纪念碑的平台前,一位年近花甲的农民,面向纪念碑,缓缓有力地举起了他那紧攥的铁拳,他身后站着的100多位农民兄弟,也庄严地举起了右手。拳头直指苍天,誓词声震九霄:
“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苦战三年,目标一亿”。
领誓的老人激动得哭了,他身后的100多位兄弟也泪水洗面。
不知是天人感应?还是人与自然的又一次偶然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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